第74章

  尹沈两家一直住得近,她从小就喜欢粘着这个好看的男孩子。而且越长大他越好看,她更喜欢粘着他。可尹鹏不仅不跟玩,整天跑出去找王曼,现在还为了王曼欺负她。
  “大鹏哥,我要去告诉尹叔叔。”
  不管她怎么说,尹鹏就是楞不转弯:“你先道歉,道完爱告状不告状。”
  王曼全程欣赏尹鹏的辣手摧花,虽然情理上她该有些于心不忍,但为什么她就越看越高兴?
  僵持了大概五分钟,眼见小胡同里没人来救,沈木子哆嗦着扔下一句“对不起”。等尹鹏一松开,她飙泪跑开。
  “曼曼你能找着裙子么?”
  “尹鹏你不怕回家挨打?”
  异口同声地说出来后,王曼点头:“能,我办事你放心。”
  尹鹏也无所谓地一笑:“没事,我实话实说,他们听到你名字肯定会夸我。”
  “哎,可惜沈木子一颗少女心。”
  尹鹏摸摸胳膊:“别,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要再提她,我就关门放赵大伟。”
  “不闹了,我回家就得吃饭。”
  推一把尹鹏,王曼向胡同深处走去。走到五米外的下一个拐角,一转过去,就见赵大伟站在那,他穿着一身深蓝色棉服,双手插在裤兜里幽怨地看着她。
  怎么他无处不在?王曼掰手指头数着,放寒假头几天,每次晨跑都能遇到他。后来她改了路线,世界终于清静。还没清净几天,刚说完他坏话又碰上。看他那模样,似乎将刚才那话挺清楚了。
  怎么办?
  上辈子追她时,赵大伟也是这样,充当背后灵,每次都用晦涩难懂而又欲言又止地眼神看着她。如今情景再现,饶是她涵养再好,见到他这幅模样也来气。
  那就继续无视好了,她不想再用过去的错惩罚自己,眼不见为净。略微点头,她路人般地与赵大伟擦身而过,徒留后者满脸茫然。
  路上可能还有点烦,一到家王曼很快没了那心思。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从今晚起就要准备年夜饭。虽然今年只有父女俩过年,但却要比以往一大家子都在时还要愉快。
  少了那些恼人的,家里日子也有了起色,对于这个年,王继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郑重。王曼回来时,他正收拾干净一只鸡,往里面塞调味料,说是要熬高汤。
  “爸你还会这手?”
  “当年跟咱们村知青学的,那些文化人虽然自己不做,但道理讲得挺明白。”
  王曼换下衣服,撸起袖子给他打下手:“他们知道但是不做,你学会了再做出来,所以爸你比他们厉害,very good。”
  “我古德,曼曼也古德,对了这古德白是什么意思来着,想不起来了。”
  “爸,是再见。”
  “哦这样,今天学合唱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
  “哪有人欺负我,我是你闺女,我这么聪明还有尹鹏和章磊他们俩帮忙,我们仨不横着走就不错。不过今天还真有个事,原先当主唱那小姑娘把裙子烧坏了,非得说我让她烧得。她撒谎都不会撒,我告诉老师要自己找一条裙子。”
  “成衣店都关门过年了,你往哪儿找。”
  “嗨,爸你又忘了,快看这是什么?”
  王曼从空间中掏出一件大红旗袍,从胸口到胯部印着青花瓷图案。刚一路上她就跟元宝争论,要白青花还是红青花,元宝坚持认为白青花脱俗。
  “但我还是觉得,大过年那么多老一辈领导,我穿个白的去肯定砸场子。爸,你说我穿红的好看么?”
  “好看,肯定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
  父女俩一路忙活,就到了年三十晚上。这一天王继周就没停下来过,他充分发挥厨艺天赋,做了十二道菜。知道父女俩吃不了那么多,他每道菜都做得少而精。
  八点整,借着虞家电视机,父女俩坐在前面收看春晚。刚重生时王曼觉得现在什么节目都不好看,但大半年下来,远离大信息时代,她突然在贫乏的精神生活中找到了属于春晚的真味。那是忙碌一年的家人团聚在一起,给自己最好的褒奖。
  “当当当当,王继周同志,请看。”
  王曼掏出一个木头盒子,里面是两个大红本的房产证,还有一本存折。
  “一九八八年六月,王继周同志重获自由,晋级单身贵族。时隔一月,他开始创业,历经半年时间,如今资产清点如下:闺女一个,当然这是要花钱的;房产两处地两百亩,目测可升值;存款现金一万元,括弧,欠银行两万贷款。总结完毕,还请王继周同志过目。”
  王继周将房产证收回箱子,只拿出存折:“箱子里的都是你的,这个是我的。”
  王曼夹起一个丸子喂给他:“爸,我的就是你的。这一年你干得不错,原来越爷们了,下一年继续努力!”
  “好。”
  王继周点头,电视里午夜钟声敲响,鞭炮齐鸣中一只蓝蝴蝶落在王曼头上,俩挂着幸福的笑容,父女俩迈入新的一年。
  ☆、第71章 -48
  往常过年最忙的就是各种走亲戚,今年王继周离了婚,不用再陪苏明梅回邻村;爹娘那边他也彻底失望,不想再上门找不痛快。
  吃完年夜饭,一觉醒来再吃顿饺子,父女俩突然有些不知所措。早些年这时候就该忙活起来,该拜年拜年,该等拜年就等拜年。现在没人拜年是清静,可清静也得分时候,大过年就要个热闹。
  “要不咱们看会书?”
  王继周如此提议,王曼刚想点头,隔壁传来一阵鞭炮声,夹杂着远处二踢脚巨大的轰鸣,让她突然想换种方式。
  “爸,昨天你去送绿豆丸子时,四邻八舍的不都还在,他们没回老家。咱们串个门拜拜年,也图热闹。”
  她这么一提,王继周却想得更多。别家先不说,他还用着隔壁王主任放的贷款。虽然他最后总会利息一分不少地还上,但关系处好点总没坏处。
  “那咱们也出去转转。”
  换上新衣裳父女俩出门,刚出门迎面就走来一长串拜年的队伍。领头的吆喝一嗓子,后面人跟着拱手,人人穿新衣笑得满面喜庆。
  连大院另一头人家养得猫都认识王继周,更别提天天问他买煎饼果子的人。礼多人不怪,见他来拜年,众人自是笑脸相迎,一圈下来王曼兜里塞满糖果,差一点两只手就全占满。
  最热情的要属邻居王奶奶,老人家甚至硬塞给她一个红包,拒绝不得,王继周也给她孙子塞一个。
  喜气洋洋中开启新一年的头天,转完一圈回家,王继周擦擦头上的汗:“真是热闹。”
  “是啊,我还是第一次这么高兴地过年。”
  说者有心,听者更是擅长脑补。王继周想着在泉水村时,每次过年简直打不完的官司。兄弟仨该送多少年礼,谁送少了娘都得阴沉着脸指桑骂槐。下一年怎么给爹买药、谁照顾二老家务,总之鸡毛蒜皮的事不停地吵吵吵,真是过年“关”。现在回过头想,他都纳闷当时自己怎么能忍下来。
  而在城里清静,虽然认识人少,但彼此没有利益牵扯,大家都笑脸迎人。在这些街坊邻居身上,他体会到在家时从未有过的喜庆年味。
  “曼曼中午想吃啥?”
  王曼喝口水,饺子还塞在嗓子眼,一大波午饭已经汹涌袭来。
  “窗户外面不是放着半个南瓜,炸南瓜饼吧。虞阿姨最喜欢吃这个,要是她在肯定很高兴。”
  王继周没接话,而是默默地起身去拿南瓜。王曼跟在后面吐吐舌头,虞阿姨又不是洪水猛兽,干嘛父亲一副不想再提的模样。
  “爸你脸竟然红了,是在想谁呢?”
  王继周摸下脸,又不热,怎么可能红:“厨房这么挤,你去外面玩。”
  “还真是在想别人,让我来猜猜。”
  食指放在唇边,王曼头伸到他面前:“是不是在想虞阿姨?”
  被闺女猜中心思,王继周这会脸是真的红了。不用王曼说,他也能察觉出腮边一阵火烧。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自打十天前虞虹走了,他就总做些莫名其妙地事。摆碗筷时不自觉摆四副,每天早起往北屋那边瞅瞅看下有没有亮灯。
  “曼曼你说,这院里少俩人,是不是就特别空。”
  “会空一点点,但不会特别空。爸,你是不是觉得少了虞阿姨,一下子空了很多?”
  王继周点头:“他们俩连糖和盐都分不清楚,过年怎么包饺子。以前一块忙活习惯了,现在少那些事我觉得全身骨头都松。”
  王曼低头看着他拿瓢子挖面,明明两个人半瓢面就够,但他还跟以前那样挖一瓢。还有昨天的年夜饭,其实他多做了两人份,都让她挨家挨户送给了邻居。
  父亲其实心里有虞阿姨吧?虞阿姨人漂亮、书读得多、气质好、脾气随和还出身显贵,这样一个毫无缺点的女人,朝夕相处谁会不动心?
  刚准备说破,北屋内电话铃声响起,王曼拍打下手上面:“爸,我去接个电话。”
  电话正是虞虹打来,王曼满心惊喜:“虞阿姨、楠姐,还有虞家的爷爷奶奶叔叔阿姨过年好。我在邮局给你寄了明信片,是带奖的那种,等到十五报纸就会公布中奖名单。”
  “是么,”虞虹惊讶,在电话那头吩咐虞楠去查邮箱:“曼曼和你爸爸也过年好,你们这几天怎么样?”
  “不太好。”
  虞虹惊讶:“怎么了?”
  “接电话前我爸还在说,院子里少俩人,突然空了好多。我也觉得这样,所以有些不太好。”
  那头虞虹却觉得她太好了,一大清早包饺子时被二嫂挤兑的那点郁闷也跟着烟消云散:“我跟楠楠得过了十五才回去。”
  “我临时参加了县里合唱团,元宵节那天要去市里文艺汇演。”
  “曼曼这么厉害,等我们回来看录像吧。对了,你爸呢?”
  “他在厨房做南瓜饼,虞阿姨如果你在也好了,我爸还是做了咱们四个人的。你等我叫他。”
  千里之外的虞虹唇角越发上扬,曼曼这孩子真是鬼灵精,怎么看怎么招人疼。而且她从不说谎,大过年继周做她最爱吃的点心,还做着她那一份,这事很容易让她多想。
  想着行礼箱中那些照片,等年初三兄嫂各自回那边,她就先试探爹娘的口风。
  “虞虹,过年好。”
  电话那头传来憨厚的声音,虞虹换只手接电话,另一只手拨弄着短发:“过年好,我跟楠楠得过十五才回去,你做饭时不用再做我们的。
  被她知道了,肯定是她闺女,王继周忙解释:“我那个,我就是习惯了,做饭前想着弄俩人的就行,到最后还是,一不留神就弄多了。”
  越描越黑,虞虹直接笑起来:“那你留点神,想着我这嘱咐。”
  “好咧,我记着那。对了我又在后面书房拿了一本书,是一本花鸟图鉴。你不是让我养着那两盆兰花,我比着这个,不会的地方再问问隔壁王婶。原先你也不在家,没来得及跟你说,现在正好说一下,那个……”
  虞虹不再笑,而是转化成了感动。王继周这人还真是,她就是随口那么一说,让他有个不回乡下过年的理由。没想到他还真放在心上,又是请教四邻,又是自己查书。
  有对比才有差距,她看上的就是王继周这份踏实。至于她前夫那些权势地位钱财,她自打生下来就处于这个圈子,那些东西对她早就如空气般司空见惯,虽然她知道人没了空气就没法活,但谁会天天去琢磨怎么获取空气。
  “你想看自己去拿就行,没事那我先挂了,没包饺子,我得去帮着刷碗。”
  “哎,你小心点,别划破手。”
  虞虹手一顿,而后飞快地扔掉电话,心下无奈。这人……还真是,怎么能这么直接地揭人伤疤。她不就每次刷碗都得打破点东西,但这算大事?谁叫他不买塑料碗!
  剁剁脚她听到楼下传来的争吵声,楠楠打她弟弟。
  怎么回事?虞虹赶紧下楼,就见虞楠绷着张脸,冷冷地吐出一行字:“他跟舅妈学舌,说咱们俩都是牛皮糖,粘在虞家当蛀虫不肯走。”
  “混账!”
  虞老爷子甩起拐棍抡过去,老太太气得直哆嗦,眼见家里乱成一锅粥,虞虹忙拦住她爹。
  “爹、娘,你们血压本来就高,大过年的不生气。”
  二嫂什么人她怎么能不知道,妻贤夫祸少,因为她这脾气,二哥背靠虞家这些年一直升不动官,当然二哥也是一丘之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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