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兄弟离开京都祸乱之地
司马兄弟离开京都祸乱之地
疾驰着的马车两边窗帘垂了下来,在车窗底框上紧紧系着,路面再剧烈的颠簸也震不动它们。外边的行人自然也就无从观察到这车内的一切情形。
此刻,车厢里面,司马懿和司马朗兄弟二人对面而坐,正低声地交谈着。
“二弟,你觉得董卓此人如何?”司马朗直视着司马懿缓缓问道。
“唔……依小弟之见,董卓此人固然粗莽少文,但也不乏察理之明与雄霸之量——只是他似乎并无精敏机变之才……”司马懿凝眉沉思片刻,迎着大哥投射过来的犀利目光,不快不慢地答道,“刚才听了他那一番自述,倒也颇有几分恳切。可惜,他以一介武将而肆意专断废立之事,德、才、位均不及前汉重臣霍光而擅行霍光非常之举,招怨天下,自绝于满朝名士大夫,必不能持久。”
“哎呀!二弟历事较少,毕竟还是太敦厚了一些,董卓的那番自述之词岂可当真?他不过是希望咱们兄弟俩能够成为他的传声筒,把他的这一派花言巧语拿去迷惑父亲大人、杨大夫、王司徒等人罢了。如今关东诸侯大兴义兵攻袭而来,他若不千方百计先行稳住自己的后方和朝廷内部,焉能腾出手来平定外敌?所以,对他这一番惺惺作态的虚饰之词,完全不必多加理睬。”司马朗微一摇头,一针见血地指出,“而且,从他这番刻意而为的惺惺之态来看,他自己胸中对应付关东外敌并无十足的胜算,所以不得不屈意奉承各位名士大夫,以求稳固后方,便于自己退避长安而自保。鉴于此,在为兄看来,这董卓此刻已是内外交困,必有举措失当、自取灭亡之时!”
“大哥明察秋毫,小弟佩服。”司马懿听罢,不禁耸然动色,深深点了点头,忽又好似有所思忖,沉吟道,“对了!大哥,适才听得貂蝉姑娘那番暗示之言,细细想来,似乎那董卓的灭亡已是指日可待。咱们不如再等待观望一下?何必真的这么急着冒险返回河内郡温县避难?那里确实正是董卓的西凉兵马与关东诸军的交战之地……比咱们被迫迁往的长安城更危险啊……”
司马朗在他对面默然听着,右手忽地一举,打断了他的讲话,目光在他的脸上倏地一扫,逼视得他微微低下头去,然后淡淡说道:“二弟啊!莫非你真以为父亲大人要咱们兄弟二人这个时节跑回河内郡去,仅仅是为了避难?唉!你还是很幼稚啊……父亲这么做,其实是另有苦心的。——他是为了让咱们司马家族将来能够顺利应付时局之变而未雨绸缪啊。”
“父亲大人是在未雨绸缪?……难道他真的是为了让咱们前去投靠那个曹操?”
“唉……为兄刚才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确了:倘若真是为了避难或投靠曹操,父亲大人怎会不同咱们一道乘机逃出城去?他自己一个人还留在朝廷里干什么?其实,父亲大人让咱们俩返回河内郡温县老家,也并不是想让咱们闲着,而是……”司马朗说到这里,蓦地一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马上闭住了口,不再多言了。
“而是什么?大哥你倒是把这话说完啊……”司马懿正听得入神,却没料到大哥会陡然缄默不言,不禁有些焦躁地催道,“你这半截子话让人听得很不痛快!”
“唔……为兄已经给你讲得太多了,”司马朗背靠在东厢木壁之上,微微闭着双眼,旁若无人地养起神来,末了,只丢下一段话让司马懿一个人坐在对面车席上,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有些东西该让你知道的时候,父亲大人和为兄自然会让你知道的……你这么心急干什么?!……”
马车“辚辚辚”开了一阵儿,猝然间一个夜枭般尖厉难听的声音穿透了厚厚的车窗布帘,传进了司马朗和司马懿的耳朵:“卖奴婢啰!卖奴婢啰!五百铢一个、九百铢两个……”
“什……什么?卖奴婢?”司马懿听得真切,不禁大吃一惊,满面诧异地看向司马朗,“大哥!朝廷不是下令禁止私人贩卖奴婢了吗?”
“唉……乱世将至,大汉的律法再好,也不过是一纸空文罢了……”司马朗抬眼盯了一下车厢顶板,喟然长叹一声,“也罢……咱们且下车去瞧一瞧吧!”
司马懿正巴不得兄长开口说出此话,不及多想就急忙隔着车帘向马车前头正驾驶着的车夫余猛大声喊道:“余大叔!停车!停车!……”
余猛吁地长呼一声,双腕一挽,倏地勒住了缰绳。
马车尚未停稳,只见司马懿一掀车帘,钻出身来,竟是从车辕边疾跃而下,循着那叫卖声急急看去!
眼前那片本是用来售卖牛马的圈栏里,二三十个衣衫褴褛的人正如牲畜一般蜷伏着!
他们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个个都被大拇指般粗细的麻绳紧紧捆绑着,蜷缩在牛屎马尿汇成的重重污垢之中。乍一看去便像泥猴土狗一般,如果不是那一双双眼睛里流露出只有人类才会拥有的孤苦哀求之情,司马懿简直不敢相信他们也和自己一样,是雄踞万物之灵的“人”!
他瞪大了眼睛,仿佛不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这一幕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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