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6章 敌踪（续）
新历4年4月17日的夜晚，对于许多人来说，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晚春之夜。
艾利工业区也仍旧像往常一样，各个工厂灯火通明。
凌晨四点，第一班列车的汽笛声从艾利铁矿的方向传来，再过几个小时，就到了早晚班工人换班的时间了。
整个工业区，甚至整个帝国之内，还没有多少人知道，一支庞大的骑士军队已经踏上了帝国北方的领土，一场史无前例的战争即将拉开帷幕。
唐纳坐在艾利大楼六楼的办公室里，诺大的房间内，只有他面前书桌上的一盏魔法灯亮着，将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稿纸照得纤毫毕现。
然而，唐纳的注意力却没有放在这张写满各种备忘的纸上。他正透过房间北墙的窗户，看着黎明夜色中的工业园。
在刚刚过去的三个小时里，他已经联系过边防所、科恩纳斯和真理学城，一切应对措施都已经布置下去。
一道道命令如同丢进平静湖面的石子一样，泛起的涟漪将会覆盖整个帝国。
可就在成千上万人从被窝中被唤醒的时候，唐纳却静静地坐在他的椅子上，一动不动。
这已经是他回归中土的第十四年。十四年间，他在帝国北方创造了无数奇迹，眼前的艾利工业区就是其中最令他骄傲的一个。可是现在，这些科技文明的造物正面临着巨大的威胁。
唐纳不知道那些骑士是怎么登上北落悬崖的，他觉得，没有极北之国的配合，这么庞大的一支军队绝不可能凭空出现在那里。
山姆已经将十几架热气球派了出去，事态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没有理由再去顾忌什么夜间巡弋的危险了。可即便如此，在日出之前，侦察任务也不会有结果。
艾利大楼顶楼两百多平方的办公室中央里，唐纳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黑暗的密室，一头危险的猛兽就在他的身边，随时可能伸出爪子，可是他却对这头猛兽一无所知。
这是令人窒息的处境。
假如那支骑士军队悄悄折向北方，他经营了近十年的魔法师军队就会立刻暴露在敌人面前，仓促之间，山姆他们能够抵挡住潮水般袭来的骑士吗？唐纳没有一丝把握。
这还不是最遭的情况。如果那支骑士军队完全散开，朝着南方渗透过来，或许这个古老而又年轻的帝国，将迎来一场真正的劫难，就像那个被屠戮殆尽的小村落一样。
不知不觉中，唐纳身上泛起一层蔚蓝色的光，那是蔚蓝斗气爆发的迹象。
他正借助智脑进行推演，试图演算出万无一失的应对方法。可惜，他所得到的情报实在有限，稍稍一点点数据的偏差，就有可能造成完全错误的结果。
二十二年前，抵抗荆棘军队的战争中，唐纳力挽狂澜，将整个帝国从覆灭的危机中拯救出来。
可现在的局势完全不同，骑士大陆的军队与荆棘帝国的军队绝不是一个概念，彼时可以借为助力的矮人，现在却难分敌友，唐纳自己也不再是战争中无关紧要的青年军一员，而是随时可以指挥帝国所有战力的北方王。
数百万，甚至上千万人的命运将会因为自己的一个念头发生根本性的改变，这不同于改革和新政，这是瞬息万变的战争。
无形的压力如同一堵横贯面前的高墙，令唐纳呼吸都有些急促。
假如这一切晚上十年就好了……他摇了摇头，将这种软弱的想法抛诸脑后。
虽然谁也想不到，骑士军队是怎么绕过住满矮人的五大北落城市来到中土的，但是事情已经发生，现在不是懊恼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想尽一切办法，将这支凭空出现的军队消灭在北方大地。
就在这时，办公室大门轰的一声被推开，莎拉一脸怒容地站在门口。
“为什么？为什么要把齐奥赛斯抓起来？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莎拉一身铠甲穿得整整齐齐，自从回到中土之后，她还从来没有这付打扮过。
唐纳目光空洞地看着莎拉，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他的心思仍旧停留在迎敌策略上。
“你别说那些白袍法师不是你派去的。”莎拉大步走进来，隔着一张办公桌用质问的眼神看着唐纳。
“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这些。”唐纳起身往门口走去。
莎拉伸手拉住唐纳的肩膀，把他拽了回来。
“你到底怎么了？”她大声道。
“北方发现大批骑士军队！我有理由相信，和辛西娅或者齐奥赛斯有关！”唐纳终于沉声道。
“这……”莎拉面色一下子惊恐起来，“可是，这和齐奥赛斯没有关系？他一直和我在一起。”
“他和辛西娅来得太巧了，不早不晚，正好这个时候到。我不能冒险，你懂的。”唐纳说完这句，丢下目瞪口呆的莎拉，大步走到门口，朝着外面喊道：“去，给我把所有工厂的负责人召集过来，十分钟后，我要在这里见到他们！”
……
东方地平线上出现第一抹曙光时，十几架聚集于伊莎瀑布上空的热气球开始散开，往东西两个方向漂移过去。根据边防所山姆团长的指示，为了避免暴露踪迹，这些热气球都飞得极高。
从这么高的高空俯视下去，北落悬崖附近的骑士洪流，简直令人心悸。
年轻的魔法师放下手中的瞭望镜，举目向西看去，只见这条移动着的杂色人流，一直延伸到极西的地平线上。他半张着嘴，缓缓转过身，往东方看去，见到的是同样的景象。
手中的瞭望镜突然因为失神而掉落下来，身边稍年长的战友抢在瞭望镜从地板网格缝隙中掉落下去之前，一把将其抓起，沉声喝道：“怕什么？”
“冈瑟队长……您没看见吗？这么多……这么多骑士……”
“我当然看见了！”名叫冈瑟的魔法师用力咬了咬牙，“可是这又怎么样？！曾经，骑士大陆最宏伟的城邦就在我们脚下，还不是被夷为了平地？！”
冈瑟看着地面上军队洪流，仿佛回到了当年跟随公爵大人，摧毁巨人城邦的那段时光。他当然也害怕，就像当初看到那个矗立在地平线上的宏伟城邦时一样，可是，冈瑟的胸中，燃烧着一团火焰，那是多年前被公爵大人的激情演说所点燃的，只要这团火焰没有熄灭，他就永远能够感受到来自它的温暖。
“几千年来中土都是任人欺凌的弱者，”他缓缓说道：“可是从我们开始，故事就要彻底改写了……”
冈瑟身边，稚气未脱的年轻法师，似乎被冈瑟坚毅而神圣的表情所感染，仿佛也有一朵火苗在他胸中燃烧起来。
“全速向东！”冈瑟朝着身后操控气球的法师大声喊道：“我倒要看看，这群蚂蚁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