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意外
一杯清茗,已渐冷。明窗半合,隐约可以听得到外面街市不息的喧哗之声。唯有这斗室之中,仍是静寂,别有一种凄凉的冷清。众人无语,唯有顾洪的低叹回荡于斗室……
徐徐叙述,顾洪低声将这三年的经历细细说了一遍,虽然诸事详细,又有许多辛苦艰难的感叹之语,可李玉娘却只是默默相望,把他这数载经历于心中暗暗整理了一遍。
原来顾洪一行人当年于安徽境内为山贼伏击,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毫无抵抗之力,死的死伤的伤几乎全军覆灭。而顾洪,在身中数刀之后滚落山崖,却饶幸被一棵横在半山腰的老树拦了下,缓了冲坠之力,竟然大难未死。
等他醒过来时,才发现自己为一对居于深山的猎户姐弟所救。虽然未死,却到底是跌断了一条腿,待养好伤后却已经是大半年之后,已经错过了春试之期。心中羞愧,不愿就这样回家面对家人,他便一路步行至京中,蜗居于京中。至去年秋,托了关系与京中参加了秋试取得了参试资格后,终于于今年春试得了功名,又有幸被委派到吏部做了一个从八品的书令史。因觉也算是能对娘子有所交待,故才衣锦还乡,想接了家人往京中去……
这一番话,总结起来不过廖廖数语,可顾洪说起来却是拉拉杂杂一大堆。
虽然算是明白了顾洪所讲的事情,可李玉娘却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事情有些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可一时之间却又说不出个什么来。她这头偏着脑袋苦思冥想,另一头顾洪却还是在感叹:“可恨那些山贼,若不是伤了我的腿,害我在殿试上失了分,又何至于只能勉强入三甲而不能高中进士……”
看着他拍着自己那条有些跛的右脚,一脸悲愤。李玉娘也觉唏嘘。
在顾家可没少听顾氏夫妇说起科举之事,她知道这所谓的三甲,即是一甲状元、榜眼、探花三人,名为“进士及第”;二甲若干,名为“进士出身”;三甲又苦干人,却只是“赐同进士”。虽只是两字不同,可比起进士来,这“赐同进士”可就差得远了。若是一年中的进士和赐同进士,就等同于是站在不同起跑线上的两个运动员。别说刚开始就已经落后一了大截,就是日后做了同品官,那赐同进士的见了进士出身的还是要行礼为仪,礼让有加。
想想也是,大宋录取进士,出任官员除了才干学问,身家清白外还要仪容得体,就和后世许多工作都会注明五官端正,身体健康一样。顾洪瘸了一条腿,虽不在不能参加考试的废疾、笃疾之例,可在殿试中失分却是一定的事了。
其实,李玉娘这会儿却是被顾洪的自艾自怜想左了。虽然说历来有废疾者不能中进士做官之说,可象顾洪这样的轻度残废却影响不大。在宋史中,甚至还有过跛足瞎一只眼的状元郎呢!若真是才学胜人一筹,考官与皇帝也不会拘于外貌。
不过这会儿李玉娘却是不知那些事情,只是看着顾洪,对他的悲惨遭遇深感同情。顾洪也该是近三旬的人了,可说这半辈子都是为了中进士而拼搏,到头来却还是只得了个赐同进士,虽说即便如此也算得上圆了心愿,却到底还是如所缺憾。
“大官人也莫要伤感了,想来娘子在天有灵,也会为你觉得开心的……”李玉娘平声相劝,才说了一句,关着的书房门就被人大力撞开,一道身影冲进门来,还未看清屋里众人,就已经大声叫道:“我爹在哪儿?”
一声叫出后,他才看清猛地站起身来的青衣文士。虽然阔别三年,他当年又年纪尚幼,可是父子天性却让顾昱一眼就认出父亲来。“爹……”一声低唤,他的眼泪就先流了下来。
顾洪身体轻颤,看着面前面若古铜,身形挺拔的少年,激动难当。在顾昱扑过来时一把抱住了儿子,哽咽道:“苦了你了,昱儿……”父子抱头失声痛哭,好一会儿才渐息了哭声。“我儿,怎么竟黑成这个样子?”顾洪上上下下打量着顾昱,实在想不出当年那个粉白的小童怎么竟会长成现在这副模样。
“苦了苦了……好象我让你儿子吃多大苦受多大罪了似的。”一旁的李玉娘忍着气,又暗在心里嘀咕:“成天在码头上跑来跑去了又爱在甲板上晒太阳,怎么可能不黑呢?”
见顾洪抚着儿子的头发,似又有泪意,她忙起身笑道:“大官人远道而来,又是这样一番折腾,想是也累了,不如就先家里歇息吧!有什么话也不急在一时,来日方才嘛!”
其实若依了她的心思,她实在是想让顾洪去住客栈的。只是一来没有那样待客的道理;二来总要顾及顾昱的情面。
她这样一劝,顾洪倒不好再哭了。忙拭了拭眼角,拉着顾昱笑道:“是,来日方才,为父实在有很多话要同你说。先歇歇,过几日再考较一下你的功课。”
原本还面带激动的顾昱乍听此言,立时眨了下眼睛,不自觉地把目光飘向李玉娘。
对上顾昱求救似的目光,李玉娘却只作不见。只是心中暗道:还考较功课呢!顾昱这两年何曾认真读那些所谓的经世学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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