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透骨的寒意
转眼黄花看发处,为嘱西风,暂把香笼住。待酿满枝清艳露,和风吹上无情墓。
回首羊城三月暮,血肉纷飞,气直吞狂虏。事败垂成原鼠子,英雄地下长无语。
………………
“你们不晓得呀,原来说好是十路突击,结果有人做了鼠子,中途退缩了,到最后只有四路人马。有两路是攻击总督衙门和督练公所的,结果又有人告密啊,总督衙门和督练公所有重兵把守呢,义士们是用血肉之躯顶着利炮长枪,这一战呀,门外长街,那是血流成河,到处都是革命者的尸体,衙门也是下了狠手,百多颗人头如今就挂在城门口呢,那叫一个惨呀……”
南街的一个老学究手里端着一只开片冰裂天青茶杯,这会儿就站在老王头的茶档前说的口沫横飞。
“不能这么狠吧,这报纸上都没说?”茶档上闲聊客人啧啧嘴,心里有些发毛,也有些不信。
“呵,报社的消息哪里有电报厅的电报来的快,我侄儿就在电报厅里当电报员,他知道的就是第一手的消息。”南街的老学究啧着嘴。
“现在,那边还在大肆搜捕同党呢,听说还下了海捕文书,要捉拿孙先生和黄先生……”
一时间整个茶档鸦雀无声,每个人的心底都窜起一丝凉意。
“难怪我们一早去火车站那边查询车次的时候碰到许多军警。”说话的是虞世衡和戴家四姨妈。
虞二姑娘的婚礼已经结束,他们也要回宁波了,尤其是戴家四姨妈,家里的儿子还等着她回去置办彩礼,所以两人一大早去查询车次,看看去宁波的火车是哪一天,什么时候。
“咱们上海这点盘查才算个什么,也不过是意思意思,广州那边的盘查才叫严,听说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这回,黄先生他们只怕也是悬了,说不得还要连累一大片呢……”老学究摇头晃脑的说。
“啧……”众人啧了一声,再未接话,实也不晓得说什么好,到底话题太敏感,而那鲜血又太壮烈,任何言语都不足以倾诉。
虞景明从圆门洞那边过来,听到茶档的闲话时,便觉身上发寒,虽已是暮春,但似乎又迎来了倒春寒,天也开始阴的厉害,她搓了搓手,又轻轻跺了跺脚,这样好似能暖和一点。
她突然想起上回,翁冒跟长青的对话,黎明前的黑暗已经降临,那黎明还会远吗?
“景明回来了呀?”虞世衡和戴家四姨妈看到虞景明过来,倒是先一步跟虞景明打起了招呼。
“世衡叔,四姨妈早呀。”虞景明点点头回道。
“景明一夜没睡吧?”虞世衡笑笑,昨晚上,永福门上下大约都是一宿没睡。
“嗯,这就回屋里休息一下。”虞景明点点头,又冲着虞世衡和戴姨妈道:“怎的就要走啦,不多玩两天吗?买票的事体跟翁冒说一声,让他安排好了呀。”
回去的车票肯定是要虞记这边出的。
“可待不得了,家里事成堆。”戴姨妈笑笑,一边虞世衡也说:“票的事体是翁冒已经跟车站打过招呼了,我们只不过是去订个时间。”
“哦,那好的。”虞景明笑笑,正要进推门进屋,戴家四姨妈又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荣大奶奶来了……”
虞景明抬头看看天,天光大亮,正是早晨吃早茶的时间。
虞景明不由的顿住了脚步,昨天是成亲礼,今天是过门的第一天,又是吃早茶的时间,荣家想必有许多的礼节往来,荣大奶奶应该很忙的吧?这时候跑来不太对吧?
想着,虞景明挑眉看了看戴家四姨妈,戴四姨妈呶呶嘴:“听说昨晚荣家那边,荣伟堂那个相好过去了。”戴姨妈说完,便不再多话,这虞家二房,看着表面光鲜,有些事却不好说,正是因为不好说话,所以她干脆跟戴世衡跑茶档这边来聊闲,总好过在屋子里尴尬。
虞景明眯了眯眼,微微点了点头,一手推开门进屋。
昨晚永福门这边不平静,荣家那边想来也是不平静。
晨光在天井里透着亮,显得堂前的阴影更加的幽深。
大红喜字的红灯笼由屋檐处垂下,有风,灯笼的穗子在风中微微晃当,晃当的光影后面,两张高背椅,中间的茶几两杯茶已经没有丝毫热气了。
荣大奶奶正坐在靠天井边的那张高背椅上,绛紫色的大珠衣裙,外搭藏青芙蓉花枝叶的褙子,晨光有些高了,一抹斜斜的光亮正好落在荣大奶奶身侧,那晨光倒衬荣大奶奶一脸光鲜,正应得一句话,人缝喜事精神爽。
隔着茶几,光影叫屋檐和红灯笼挡住了,那光线就更一份幽暗,衬得虞二奶奶的脸色是如锅底一样的黑。
堂前靠后厨房的走廊上,虞宝珠拢着手在袖子里,翘着嘴角依在墙边看戏。
“二奶奶呀,我也是没法子,玫瑰的事体整个上海都晓得……”说到这里,荣大奶奶语气便透着怨,这都是虞景明弄出来的,顿了一下,荣大奶奶继续道:“总之,这事咱家总要给她一个交待的,再说了,若是不闻不问,任由她当个外室住外面的小公馆,这儿子大了,也是不由娘的,到那时反倒是屈了淑华,既然是大家都晓得的事体,咱们也不能掩耳盗铃,到不如把名份落实了,她一个姨娘,万事还不得由淑华说了算呀,这样,以后她若是不晓得分寸,便是淑华也是能教训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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