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张阿姨为什么要说你是同性恋?”姜雨娴仍旧是半信半疑,她觉得一位母亲是不会这样污蔑自己儿子的。
他告诉她:“我念大学的时候,曾经在舍友的劝说下参加过一场反歧视的同性恋活动,我妈知道以后就开始怀疑我的性取向了。”
宋知瑾抬眼就看见姜雨娴用一种“你还敢说自己不是同性恋”的眼神看着自己,他虚咳了一声,接着说:“我参与这场活动,是为了给处于少数、处于劣势的人争取他们应得的权利。”
宋知瑾就读的学校十分崇尚平等和自由,耳濡目染之下,他也深受影响。爱是不应该有国界、民族、肤色甚至是性别之分,无论是什么性质的爱,都应该被理解、尊重和包容,这就是他参与这场活动的初衷。
“那你为什么不跟张阿姨解释清楚呀?”姜雨娴不解地问。
“我解释过了。”宋知瑾语气淡淡地说。
她笑了起来,说:“她不信?”
他的眉头紧了一下,随后又放松。他说:“她最多只信了三成。”
从小到大,宋知瑾就偏爱极限运动,蹦极、攀岩、冲浪是他的挚爱。因此,跟他来往得最密切的,一般是与他年龄相仿又有着相同喜好的男性朋友。他天生好动,女性朋友一直不多。他曾不止一次地向张静秋说明原因,为表真诚,他还一次又一次地听从母亲的安排,跟形形色-色的女人相亲。
听了他的遭遇,姜雨娴很中肯地说:“你的所作所为确实很容易让人误会。”
宋知瑾不置可否。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将身体前倾,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之所以不对我设防,是因为觉得我是一个gay吧?”
姜雨娴莫名地觉得后脊发凉,她抿着唇,轻轻地点了点头。
宋知瑾轻轻地“哦”了一声,伸手托起她的下巴,态度不明地说:“原来如此。看来我真有必要为自己正名了。”
☆、第十章
第十章
那晚姜雨娴可以算得上是落荒而逃的。当她从震惊中抽离,她用力地挥开宋知瑾的手,丢下一句“千万别牵扯到我身上”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他的公寓。
直至躺回床上,姜雨娴觉得他指尖的余温仍旧留在自己的肌肤上。宋知瑾刚才的样子实在让她觉得陌生,又或者,她从来都没有认清楚他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她总是理所当然地把他归类为姜延那种可靠而无害的角色,却忽略了极其重要的一点——他们连半点的血缘关系都没有。
在宋知瑾的眼里,她的身份只有一个,那就是女人。姜雨娴想起他看自己的眼神,那样的炽热,那样的赤-裸,仅在短短的几秒,她的心脏已经严重超负荷。明明只是一次简单触碰和一句有点涵义的话语,却很深刻地让她认识到,这个男人很危险。
辗转了大半夜才能入睡,第二天姜雨娴起床上时明显地感到头重脚轻。她的头脑还是乱哄哄的,出门碰见宋知瑾,她也是随便跟她点了点头,并没有心情跟他说些什么。
宋知瑾还是一如往常的神清气爽,他自上而下地打量了她一番,明知故问:“看来你昨晚睡得不怎么好。”
“托你的福。”姜雨娴将房门甩上,接着快步走向了电梯。
投身于忙碌的工作以后,姜雨娴很快就将那件事抛诸脑后。下班的时候,她收到顾莞发过来的微信,问她要不要到家里来吃饭。她求之不得,于是马上答应下来。
原来这两天顾莞都在休假,她闲来无事就在厨房里研究食谱,下午做了一大锅的咖喱牛肉,于是便把姜雨娴叫来,一起把它们给消灭。
姜雨娴自然跟顾莞提起昨晚那件事。
听说她只因那几句没有根据的闲话就把宋知瑾当成一个gay,顾莞满口的白开差点就喷了出来。
姜雨娴重重地将抱枕甩到她身上,不满地说:“你有必要这么大反应吗?”
“你还真伤人家自尊。”顾莞自我代入了一下,很不正经地说,“要是我,我肯定二话不说就把你摁到餐桌上,身体力行证明自己是不是一个gay。”
姜雨娴瞥了她一眼,说:“你别给我传递不良信息。”
“我这是合情合理的推断。”顾莞越想越乐,她用脚尖踢了踢姜雨娴,“喂,你用没有穿着透明睡衣去按过人家的门铃?有没有围着浴巾就让他到浴室灭蟑螂?有没有闹着闹着不小心就闹到了床上去了?”
“顾莞!”姜雨娴咬牙切齿地唤她的名字,脸上的表情有点狰狞。
顾莞耸了耸肩,笑意不减地说:“电视剧都这么演的。”
“我只是偶尔找他帮帮忙而已,麻烦你收起那些龌龊的想法。”姜雨娴说。
没想到顾莞笑得更欢,她很清楚姜雨娴制造麻烦的能力有多强:“我可以想象你是怎么样尽情地使唤他的。”
“顾莞!”
姜雨娴第二次连名带姓地唤自己的名字,顾莞终于收起玩心,不再逗她。看她脸上还泛着淡淡的粉红,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尴尬,顾莞便坐到她身旁,很正经地说:“如果你对宋知瑾没有意思的话,我劝你还是跟他保持距离吧。这种男人没有你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你别傻愣傻愣的,被别人算计了还不知道。”
这话听得姜雨娴心慌慌的。她跪坐在沙发,面向顾莞说:“你别吓我成么?”
顾莞很阴险地笑了一下,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了下她的衣领,眼睛很不客气地往里头扫了一圈:“你可别小瞧自己的魅力,有时候平胸也是很吸引人的。”
姜雨娴尖叫,揪着自己的衣襟大喊:“顾莞你这个女流氓!”
就算没有顾莞的提醒,姜雨娴也会好好地重新审视宋知瑾。当然,单凭姜雨娴那点眼力,除了他相貌和一些很基本的特征以外,她根本看不出什么深刻的东西来。自那天起,姜雨娴就很少制造什么状况去麻烦他。他们的关系就像最寻常的邻居,见面打声招呼,关上房门就各自干各自的事情。
周六休假,姜雨娴睡觉睡到自然醒,起床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刚洗漱完,她就听见门铃响起。磨磨蹭蹭地换好衣服,她才去开门。看清楚门外的人,她不禁愣了愣,因为外头站着的不是宋知瑾,而是张静秋。
张静秋率先开口,她的语气十分和蔼:“刚起床吗雨妞?”
姜雨娴跟她问了声好,随后连忙侧身让她进门。幸好家里收拾得还算整洁,她将张静秋安置到客厅,接着就要去烧开水沏茶。
“不用麻烦了。小瑾今早找我吃饭,我想你应该也在,于是就过来看看你。”张静秋拉着她的手示意她坐下,“这边住得习惯吗?”
姜雨娴连连点头:“习惯,我很喜欢这里。”
张静秋倒是笑了,她说:“我想也是,不然怎么回睡得这么好呢。刚才我还以为你不在家,回去以后小瑾就跟我说,你肯定还没有起床,让我继续按,没想到是真的。”
“真不好意思。”姜雨娴有点窘迫。
“没事,周末当然要好好休息,不然怎么有精力好好工作呢。”张静秋环视了一下周围,她跟宋知瑾一样,很自然地将注意力集中在厨房。她问姜雨娴,“平时你都不在家里做饭吧?外面的东西最好别吃那么多,不卫生,也不健康。女孩子还是应该学学厨艺,不然日后怎么照顾家人呢?”
姜雨娴顺从地应道:“我知道了。”
“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到小瑾那边偷偷师,他可在行了。”张静秋提议。
在张静秋殷切的期盼下,姜雨娴不得不点头。她随后又被邀请到隔壁吃午饭,盛情难却,她只好答应下来。
早餐没吃,姜雨娴的胃已经空荡荡的。她进屋就嗅到香浓的酒香,她的肚子更是不安分地闷响了一下。幸好那声音很小,并没有引起张静秋的注意。
宋知瑾有空就会为母亲亲自下厨,他就算常年在外,但他跟张静秋的关系却一点也不疏离。他似乎早料到姜雨娴会过来吃饭,因为看到她也没有什么反应。
张静秋回来以后就在一旁帮忙。他们两母子十分有默契,就算宋知瑾不说,她也知道他要的是什么食材或调味料。
宋知瑾正在做黄酒焖虾,这道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加入白糖和盐以后就大火收汁。很快,原本水汪汪的的汤汁就变得粘稠,他利落地关了火,接过张静秋递过来的盘子,一边上碟一边问:“姜雨娴,你会摆碗筷吗?”
姜雨娴真觉得这问题简直是侮辱智商。她刚把三套碗筷整整齐齐地摆好,张静秋和宋知瑾就把菜都端出来了。
为了迎合母亲的口味,宋知瑾做了几道菜都是很清淡的。姜雨娴第一次尝到他做的中式菜,于是很好奇地把每一盘菜都尝遍了。
看到她的胃口这么好,张静秋就笑眯眯的跟她说:“雨妞,你爱吃的话就常过来呀。你别觉得不好意思,反正小瑾一个人吃饭也没什么意思,你俩干脆就一起吃吧。”
宋知瑾往张静秋碗里添了点菜,说:“妈,我觉得你特别像拐卖儿童的人贩子。”
张静秋递给他一记不知好歹的眼神,随后才安安静静地吃饭。
顾着眼前的美食,姜雨娴没有把心思放在他们的谈话上。或许今天实在饿得厉害,她觉得宋知瑾这顿饭做得十分有水准,放下筷子的时候竟然还有几分回味。
张静秋约了朋友喝下午茶,刚吃完饭不久,司机就过来接她了。姜雨娴很礼貌地送她去乘坐电梯,然后跟她告别。她越看越觉得这个女孩子顺眼,于是暗暗地向宋知瑾使了个眼色。
宋知瑾装作没看懂,在电梯门合上之前,他才对她挥了挥手。
吃饱餍足,姜雨娴就准备回家窝到床上睡午觉。谁知道她还没迈出脚步,一只手掌就不松不紧地捏住了她的手臂,紧接着,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干嘛走得那么快?”
姜雨娴马上躲开,她后退了两步,隔着半米的距离一脸警觉地看着他。
“那晚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你别放在心上。”宋知瑾没想到她到现在还耿耿于怀,于是不得不向她解释。
他没有靠近,只是语带笑意地说:“你真不需要这样防备我。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但不是一个变态。”
姜雨娴的表情丝毫没有松懈。
宋知瑾觉得好笑,他朝她招了招手,说:“跟我过来,我有事情要找你帮忙。”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看在宋知瑾请自己吃了一顿丰盛午餐的份上,姜雨娴便跟了过去。
宋知瑾站在门侧,看着她犹犹豫豫地走进了屋里,他利落地将房门给合上。
身后传来一下低沉的落锁声,姜雨娴的神经为此而瞬间绷紧,她转头看向他,戒备神色被刚才的更甚。
对上她的视线,宋知瑾慢慢露出一记不怀好意的笑容,他向前迈出一步,用身体将她堵在了门边。
他们站在玄关沉默对视。宋知瑾比她高出大半个脑袋,她不得不仰视他,脖子有点酸。宋知瑾丝毫不介意她的目光,他一脸从容,而看她的眼神玩味得很。
片刻以后,宋知瑾收回视线,身体微微向她那方前倾,凑近她耳边低声说:“我真想知道你究竟在想什么。”
她将身体后仰,尽量地与宋知瑾保持距离。
“有防备之心是好事,但防备过度就有点神经质了。”他毫无预兆地掐了下她的右脸颊,“你所担心的事,我一件都不会对你做。”
姜雨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用力地挥开他的手。
“假如是你一只猫,我想你的尾巴肯定已经竖起来了。”宋知瑾说完以后就往饭厅走,她没有跟上,他头也不回地喊,“别愣着,过来。”
空气里还残留着饭菜的香味。姜雨娴困惑地看着他,而他朝她笑了笑,说:“帮我把碗给洗了。”
姜雨娴一点也不意外,她知道他聘请那位家政公司的阿姨周末是不会上门搞卫生的。有次她问过他原因,他说他周末一般都在家,不喜欢看到陌生人在自己家里乱晃。
她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宋知瑾便说:“我的要求不过分吧?我给你做饭,你替我把碗筷洗了,很公平。”
“你又不是请不起管家保姆,干嘛不请几个二十四小时在家里候命。”姜雨娴没好气地说。她想不出反驳的理由,于是只好挽起衣袖帮忙。
“我怕她们对我图谋不轨。”宋知瑾半真半假地说。
姜雨娴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将他刚才的话原句奉还:“有防备之心是好事,但防备过度就有点神经质了。”
宋知瑾不反驳。姜雨娴收拾碗筷的动作虽然很生硬,但她的态度还算认真,他觉得满意:“看起来还像模像样的,最近有学着做家务吧?”
“嗯。”姜雨娴有点小骄傲。
她的笑意还挂在脸上,他又出其不意地说:“多学着点,不然你的长辈又得给你安排相亲了,一个女孩子什么都不会做,日后想嫁出去也难。好好洗,碗碟摔坏了没关系,不过收拾碎片的时候要当心手。”
说完以后,宋知瑾就自顾自地走回卧室,留下姜雨娴对着他的背影瞪眼。
将宋知瑾的话细细思索了一番,姜雨娴也觉得他的观点也不是毫无道理的,任哪个条件好、行情佳的妙龄女子都没有必要在大好年华跟陌生男人相亲。她真觉得自己的名声都给自家二婶给毁了,有天姜延请她吃饭,她便忍不住跟他抱怨起来。
姜延带她到一家最近才开业的湘菜馆吃饭。这家饭馆的老板是他的旧识,刚才还抽空进来,豪爽地跟他敬了三杯高度数的白酒。
白酒是老板私藏的,酒质绵纯,一点都不上头。姜延很少喝白酒,他的喉咙被酒液刺激得厉害,一时半晌倒不想说话,于是静静地听着姜雨娴发牢骚。
最后说尽兴了,姜雨娴才问他:“喂,你干嘛不说话,表示一下同情会死吗?”
“我同情你,谁同情我?”脑子一热,姜延就把该说和不该说的话全说了,“幸好我聪明,不然还得继续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