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循环

  “这不能怪我，出生点太差。”
  左摇右摆的圆镜中，一个相貌普通、身材中等，脸上带有雀斑的红发女孩，有些郁闷的说道。
  “你的触媒是人类还是幽鬼？”伊文说着挥手凌空一击，敲碎了悬挂的镜面，让受困于镜中的红发女孩飘然落地。
  米歇尔拍了拍灰扑扑的背带裙，漫不经心的说道：“是人类。我对她进行触媒附体的时候，她刚好被镜子吞噬了……说起来我也算救了她一命。”
  “现在脱离了镜子，你的预言能力恢复了吗？”帮他脱困之后，伊文开始询问正经事。
  “在这里，我能力被弱化了，你得带我去她曾经待过的地方。”
  “那就走吧！”
  伊文反手一击轰穿墙壁，同时从米歇尔身后抓住背带裙的背带，将她提了起来，纵身一跃随即化为一道残影脱离了医院。
  ……
  凌晨时分，暴雨骤停，无尽的黑暗像一张巨大的帷幕铺展而开，周围显得极其寂静。
  空寂的埃赫塔顿城，此时除了风声，就只剩下了一些不知名的动物叫声。
  伊文拎着一脸淡漠的米歇尔，如同幻影一般潜入王庭废墟，沿着千级阶梯飞身跃起，直接落到了寝宫遗迹的最高处。
  “到了。”
  说话的同时，他把米歇尔放在残破的拱顶上，站在王庭的最高处俯瞰全城。
  米歇尔重新脚踏实地的之后，扭头环视一圈，蹙着眉梢说道：“没有直接摧毁一切，而是放任这个世界慢慢腐烂……依我看，卡罗索这是故意恶心你啊。”
  “平行世界而已……杀了他的话，一切就还能重头再来。”伊文不以为意的摇摇头，看上去非常平静。
  “你能这么想再好不过。”
  米歇尔点点头，小女孩的褐色瞳孔一瞬间变成了无暇的湛蓝色，绽放出看破真伪虚幻的缕缕光芒，仔细的扫视着四周景物。
  在他的视野之中，残破不堪的王庭废墟，像是时光倒流一般迅速恢复原状；坍塌的宫墙拔地而起，破败的路面恢复平静，荒废的庭院变得干净整洁，肆意生长的花草树木飞速修剪整齐……就连地面坑坑洼洼的洞，也被无形的力量重新抚平。
  短短两三秒的时间内，整个王庭已经变成了昔日威严华美的状态。
  同时，他也在书房的位置，找到了艾露萝梅的身影。
  “找到了。”
  下一刻，米歇尔的视野，和艾露萝梅的视野重叠在一起，分享着她先前经历的一切。
  ……
  王庭的办公室内，被琐事烦到焦头烂额的小艾忙里偷闲，伏在办公桌上发呆。只见她侧脸贴着桌面，银灰色的眼瞳轻轻眨动，显得既茫然又空洞，一副超然物外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感觉有一股阴冷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不禁打了个冷颤。
  “怎么回事？！中央空调坏了吗！？”小艾猛地坐直了身体，开始质问无处不在的小希。
  然而平日里有问必答的小希，此时此刻却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完全没了声息，半响也不见出声。
  “小希！”
  “小希！！”
  “小希！你有听到吗！？”
  一连问了几遍，都没有得到回应，小艾顿时感觉不妙，连忙站起身望着窗外。
  她发现整个王庭静静的，窗外有风吹着树枝轻轻晃动，像是张牙舞爪的幽灵。此时此刻，往日里车水马龙的王庭空无一人，笼罩着一层模糊的冷光，仿佛是一座空置已久的墓园。
  天空深处不知从何时开始，裂开了几道巨大的缝隙，从首到尾看不到边际，源源不断的吞噬着什么。
  “这是什么？”
  小艾连忙冲出书房，想看看宫廷里有没有人，结果刚刚推开办公室的门，却发现眼前又是一间办公室。
  她难以置信的回过头，反复查看两间办公室，发现从它们从陈设到布局完全一致，没有丝毫区别。
  小艾不信邪的冲进这间办公室，用力撞开门，结果不出意外又是一间办公室。
  “空间重叠？”
  她吃了一惊，感觉自己浑身发冷，仿佛有无数条虫子爬过她的后背。
  再度望向前方的门扉时，只觉得复合门像是一张僵硬的脸，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能无声无息的把我困死在重叠空间里……这样的能力，不是使徒也差不了太多！”
  小艾立刻举起左手，准备发动时空宝石，帮自己打碎眼前反复重叠的空间。
  “啊啊啊啊！”
  黑色的风从房窗外呼啸响起，带着罪恶的尖叫四处蔓延。
  同一时间，惨白的光芒透过玻璃钻进来，在地上幻化成诡异的影像。
  “……”
  小艾的脸色越发难看，太阳穴跳动着数根血管，面颊不受控制的望向窗外，望向天空深处。
  那一瞬间，她在天空中的巨大裂缝中，看到了黑云般不规则的巨大肉块。
  看到那个东西之后，小艾的表情顿时变得茫然起来，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没有边际的世界，黑暗像潮水一样将她包围。
  没有光亮，没有道路，没有天空和大地，身边只有此起彼伏的恶毒尖叫。
  她听到无数飘渺晃荡的声音在呼喊着自己的名字，像是一把把的刀子，将她的意识分割碎块，一点点拉拽到黑暗的深处。
  叮！
  耳边响起一声刺耳的声音。
  小艾一惊，醒了过来。
  她下意识的抬起左手，看着裁决手套，发现灵魂宝石正绽放着前所未有的光辉，似乎在抗衡着某种强大力量的侵蚀。
  “如果没有灵魂宝石，我刚刚已经迷失了吧。”
  小艾喃喃自语了一句，接着表情一变，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糟糕！中子机械原虫！”
  就在这一刻，她发动了时空宝石力量——撕裂重叠的空间，将无限重复的办公室轰成碎片，然后撕开一道虫洞，身影跃入其中消失不见。
  一一一一一一
  寝宫顶端，米歇尔猛地阖上双眼，用手捂住眼睛，有些疲倦的说道：
  “卡罗索现身之前，这个平行世界就遭受了某种力量的攻击，不排除是卡罗索的仆从。艾露萝梅被某种力量困在无限重叠的空间里，靠着裁决手套侥幸脱身……似乎是赶往了中子机械原虫所在的位置。”
  “还有吗？我现在定位不到黑之月，需要更准确的情报。”伊文连忙追问。
  “没有了，我在这里就看到的片段就只有这点。”
  米歇尔疲惫的摇摇头，睁开眼睛，瞳孔恢复了褐色，一脸凝重的说道：
  “对了！她遭受精神攻击的时候，在天空中的裂缝里，看到了黑云般巨大的不规则肉块。那东西非常厉害，如果没有裁决手套，她的精神差点就沦陷了。我从没见过那种生物……就是你所说的幽鬼吗？”
  “这怎么可能！？”伊文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信。
  小艾在他的悉心传授之下，实力甚至超过了大艾，属于不朽之王的佼佼者——能够侵蚀她的存在，就只有接近使徒的生命体了。
  “你觉得我在说谎？”米歇尔反问道。
  “当然不是，我只是太吃惊了……”伊文连忙扯开话题：“所以说，小艾在无伤的情况脱身了，是这么回事吧？”
  “嗯。”米歇尔点点头。
  “可是没用啊……我们得知道更多具体的信息，至少要找到黑之月所在的位置。”
  “那么你就必须把我带到跟黑之月有关联的地方。”米歇尔冷静的分析道。
  “黑之月……关联……”伊文想了想，指着自己问道：“我行不行？黑之月是我一手建造的。”
  “不行……你的存在就是一种干扰，我无法通过你看到过去未来。”米歇尔遗憾的摇摇头。
  “那就没有了。”
  “没有？你建设黑之月的时候，就没有工具、基地、或者协从人员吗？”
  “黑之月是我徒手建造的，没用工具也不需要基地，更不可能有协从人员……等等！”说到这里，伊文猛地眯起眼睛，仿佛是想到了什么，表情瞬间变得激动起来：
  “小希！黑之月上有小希的智能芯片，如果能找到小希其他的智能芯片，这算不算建立了的关联？”
  “算！”米歇尔肯定的回答。
  “那我们现在就找，我记得太空城里就有，王庭里也有备份……我就不信小希的芯片全都消失了！”伊文摩拳擦掌的说道。
  就在这时，他们突然听到了车辆的轰鸣声，循着声音望去，发现一辆老式越野车正在迅速穿过上湖区，朝着王庭的方向驶来。
  “难以置信！这片鬼域般的土地上，居然还有活人？”米歇尔惊讶的瞪圆了眼睛。
  “别小看生命的坚韧，即便在这样的地狱里，也是还有不少幸存者的。”伊文略感欣慰的说道。
  “可是他们怎么敢明目张胆的出现？你不是说，这里随时都可能出现幽鬼的吗？”
  “因为有力量的人并没有死绝啊。”伊文一边读取勒里克的记忆，一边说道：“他们还在挣扎呢……其中一部分人叫做幽鬼猎人，专门无偿的清扫幽鬼。”
  “真羡慕你有一个优秀的触媒体。”米歇尔羡慕的望了他一眼，然后低头看着自己小女孩的身体，无奈的叹息道：“我的触媒体就什么都不懂……”
  ……
  越野车行驶的速度很快，就在米歇尔和伊文离开寝宫，将要穿过大门的时候——车灯的光线如同利剑划破黑暗，照亮了二人的身影，接着猛地一个急刹车，划出一个漂亮的漂移甩尾停在他们面前。
  接着，一个穿着黑色皮背心，留着红色扫把头的年轻人打开车门，探出上身吼道：
  “喂！你们两个不要命了吗？一件装备都没有也敢在王庭这边乱晃！？”
  面对这种善意的责问，伊文没有发脾气，只是微笑着解释道：“别看我们这样，其实我们也是猎人，到王庭这边碰碰运气而已。”
  “哟！同行啊，你们好你们好！”男人表情顿时变得谦卑起来，连忙冲他们点头示好。
  在这个到处都是幽鬼的世界里，能够裸装出入危险区域的人，不是神经病就是大佬——眼前的二人看起来不是神经病，那肯定就是大佬！
  “王庭里没什么东西了，我们转了一圈结果空手而归。”
  伊文在对方面前摊开双手，轻轻晃了晃：“里面还有厉害的幽鬼，没必要冒险，我看你们早点离开比较好。”
  “唉，我早就知道了。”
  扫把头青年见他们二人真的空着手，于是很丧气的叹息一声，冲着着驾驶位的人嚷道：
  “大姐头，两位同行空手而归了，我们还去碰运气吗？”
  “去，怎么不去？”
  驾驶位上，一名穿着白色男式礼服、戴白手套，打扮中性的女人呵出一缕烟圈，慵懒的说道：
  “他们找不到不代表我们也找不到……再说了，西蒙他们信号消失的地方就王庭，作为同伴可不能放着不管。”
  她留着一条金色齐耳短发，左边的耳垂上有银耳钉，高挺的鼻梁上架着棕色墨镜，一副社会大姐头的做派。
  听到他们的对话，伊文知道二人是西蒙的同伴，更加不想让他们送死，于是直截了当的说道：“西蒙吗？他和海伦娜都死了……死于一只强大的幽鬼之手。所以你们快点回去吧，这里的幽鬼不止一只。”
  “西蒙死了！？”扫把头青年大吃一惊，然后用一种怀疑的眼神望着他们：“你知道这么清楚，会不会和他们死有关系？”
  “蠢货！”
  女人松开方向盘，冲着他的后脑勺狠狠抽了一下，然后恨铁不成钢的呵斥道：
  “都说了你要机灵点，还是这么蠢！西蒙他们身上一堆高级装备，做事又低调，从来不主动惹事。盯上他们无非是抢装备，你看看这两位赤手空拳的样子，像杀西蒙的人吗？”
  “明白了明白了！”
  扫把头青年疼的五官皱成一团，然后连忙冲着伊文道歉：“抱歉，是我蠢！感谢二位好心提醒，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没事，你们快走吧，这里很危险。”伊文也不生气，只是催促他们快点走。
  “大姐头，你看？”扫把头望着驾驶位上的女人，迟疑的问道。
  “撤吧，西蒙都死了，我们还去王庭干什么。”女人叹息一声，便开始倒车离开。
  就在这时，黑暗中又驶来一辆越野车，行驶到王庭的门前猛地一个急刹车，划出一个漂亮的漂移甩尾停在他们面前。
  接着，一位一模一样的扫把头青年打开车门，探出上身吼道：
  “喂！你们两个不要命了吗？一件装备都没有也敢在王庭这边乱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