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一体两面
暗红色的巨大光球内部，背生双翼的机械红龙静静地悬浮在星河中心，身躯上流动着冷硬的辉光，暗金色的眼孔仿佛深渊。它是崭新的，却又是古老的，仿佛封印在星河深处的古老魔神。似乎只要触摸它的皮肤，它就会睁开眼睛，向这个世界发出沉寂万年的狂吼。
“我来了！”
伊文默默运转冥府圣典，接着屈膝一弹原地起跳，身影化为一道紫黑色的流星划破长空，转瞬间便没入了暗红色的巨大光球内部。
伴随着他的进入，原本平静恒定的光球内部突然风起云涌，一缕紫黑色光芒从暗之王头顶的蓝宝石中投射而出。就好像薄而锋利的利刃，一瞬间自内向外切割开了暗红色的光球。
分割成两半的光球化为漫天赤火旋转起来，洒下雪絮般的火星，逐渐构筑起漩涡般的红色霞光。透过中心处的缺口，所有人都能看到天空龙阿普斯昂起头，将镶嵌在头顶上蓝宝石对准了飞来的伊文。
在卡伦兹和艾露萝梅的注视中，一团紫黑色的光球裹住了伊文，眨眼间将他拉入神源机头顶的蓝宝石中，化为了湛蓝晶体表面上荡漾的一个光点。也就在这一瞬间，漫天红霞仿佛是滴入水面的露珠，霞光笼罩内的景象泛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最终使整个漩涡很快隐没。
一一一一一一
只觉得眼前一花，伊文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端坐在一张嵌入舱壁的漆黑王座上。四周是金属管路纵横交织的球形空间，从内部结构上来看，和光之王乌加特的驾驶舱极为相近。
“真是奇妙，你居然身上同时具备光与暗之力……难怪有乌加特的气息，还能成为我的驾驶员。”一个低沉浑厚的威严男音，从四边八方的空间中传来。
“你就是黑暗之王阿普斯？”伊文立刻推测出了声音的主人。
“没错，我就是阿普斯，不同于乌加特那家伙，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驾驶员了。久远到我对上一任驾驶员毫无印象……所以必须提醒你，我体内没有阿蒙王的力量精华作为缓冲。以你的实力驾驶我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一定会伴随极大的痛苦，想清楚了吗？”
“放心吧，只要没有性命之忧，对我而言就不成问题。”伊文此刻非常淡定，毕竟比起驾驶邪动王的沉重代价，驾驶暗之王所带来的痛苦实在不算什么。
“不愧是拥有四级冥王神力的人，我很中意你身上奇特的气息，让我联想到了生机勃勃的森林。这种感觉对我而言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就像是植物对水和养分的渴望……乌加特一定也非常亲近你吧。”
“差不多吧。”伊文有些尴尬的回答。
“那么……进行一体化吧！我的力量绝不会让你失望！”
伴随着阿普斯陡然抬高的声音，驾驶舱内传来了“嗒嗒”的微声，冰寒的气体从各个方向喷射而出，呈现出诡异的幽蓝色，伊文觉得自己仿佛被浸泡在冰水中。在这过程中，通体漆黑的金属王座迅速向上拔高，密布金属坑线的球形空间内跟着亮起了炽目紫光。
浓郁的光芒中，狰狞的黑色王座忽然完全展开，自下而上分解重组成一座方尖碑形的金属柱，紧贴着伊文的后背将他推得站立起来。接着前方的金属地板向下塌陷，形成一个直径两米左右圆柱形空间，一具3.5米高的漆黑甲胄从地板下面攀升到伊文面前。
这具甲胄的轮廓非常模糊，线条也是极其粗糙，与其说是一件全身铠甲，不如说是一件还未打磨的毛坯。
就在伊文望着甲胄，一头雾水的时候，阿普斯的声音再度传来：
“我与乌加特不同，想要与我达成一体化，就必须穿上拼接神经的铠甲，让你我的精神彼此相连。不过你放心，只要穿上我的铠甲，就能直接抵达人机一体的状态。”
“我明白，快点吧。”伊文迫不及待的催促道。
咔咔咔——！
不多时，这具铠甲的毛坯便开始剧烈颤动，甲片缝隙中不断溢出貌似钢水的金色液体。滴落在驾驶舱内就像是雨露入土，很快就会深入舱壁消失不见。
整具铠甲立刻呈现出深邃黑亮的金属光泽，头盔首先成型。流畅的重型护面占据头盔的前半部分，仅有双眼间留着一道V型眼孔，缝隙中一片黑暗。弧形的后半部分嵌着螺栓孔，以耳为分界，一前一后拼接的毫无缝隙。
随后是尖刺形状的肩铠、随后鸢形胸铠、臂铠、护膝、裙甲……战靴。
两边的肩铠则打造成了带着尖刺的形状，上面镶嵌着柳钉形的金属螺帽。包括胸甲、裙甲、臂铠、腿甲在内的所有部分，由七十多块金属片紧密的结合延伸，组成了这具三点五米高的漆黑甲胄。
接着这具铠甲便在伊文面前分解，然后逐渐覆盖到了他的身体上，面具贴合脸部的一瞬间，世界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接着，他听见金属扣合的声音、螺栓旋紧的声音，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塞入某具容器之中。
呲——！
就在这具铠甲完全穿着成型的一瞬间，那些遍布铠甲各个部位的‘螺栓’同一时间向内塌陷，底端延伸出细长的尖刺，刺入皮下迅速与神经网络连成一体。
在这过程中，伊文感受到了远超火烙的巨大疼痛，但还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所以既不挣扎也不喊叫，就像一位出征的将军等候亲兵为自己披挂。
“非常好，你具备钢铁般的意志，与我一体化的进程一定会非常顺利！”阿普斯夸赞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下一刻，伊文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中，某种强大意识涌入全身，各种抽象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灭……他看到了模糊频闪的机械巨树，无限逼近的天空和海面，无数机甲残骸组成的凄凉墓场，镶嵌在空气中交错堆叠的机械齿轮。
这些似曾相识的场景，在他的意识中一一闪过，最后定格了电光飞旋的机械王座。
也就在这一瞬间，伊文意识瞬间被拉回现实世界，并且在放大了许多倍。他觉得自己与某种意识融为一体，支配了拥有无限力量的庞大身躯。
“……”
“……”
艾露萝梅和卡轮兹清楚地察觉到了变化，机械红龙暗金色的眼瞳中，仿佛有另一双威严的眼睛缓缓睁开。
一一一一一一
天空龙·阿普斯悬浮在半空中，盘旋着舒展身躯，俯身望向二人，眼瞳内投射出戏谑的光芒。接着猛地昂起修长的脖颈，仰天出一声长啸：威严的龙吼如同闷雷滚动，传遍四方，震得整个荒野都在微微颤动。
伴随着这声低吼，暗红色的机械巨龙体表迸发出强烈雷光，其庞大的身躯火花闪灭、轴承飞转。身体线条在一瞬间瓦解重组，从身体修长的巨龙转化为背展龙翼的光之巨人。
缠绕在暗之王·阿普斯表面的电光花逐步散去，它的真实形态渐渐暴露出来，极致的精美与狰狞并行于那具冰冷的金属身躯上。它红宝石般凌厉的眼瞳中燃烧着黑紫色光雾，银色的线条勾勒出了冷漠的面容，覆盖着一层龙口形的面甲，头盔后方有着一对硕大的龙翼形冠饰。
坚实壮硕的身躯搭配巨猿般的手臂，肘部延伸出锋锐的尖角，十根手指呈现锋锐的弯月形。胸膛上覆盖着三层重叠装甲：内由鳞甲形的甲片链接而拼成，中层以六片光滑的甲片首尾相连，最外层如同魔龙的利齿向中心重合。
厚实的菱形肩甲覆盖住部分护臂，腹甲则是以流线型交叠的七块甲壳，上衔接胸甲，下与四片裙甲相连。从大腿往下，盔甲呈一体化，龙爪形护膝的向外突出，战靴底部密布着整齐的倒刺。
由天空龙鳞甲转化的铠甲表面浑然一体，丝毫看不出一丝接合的缝隙——手脚和膝盖的关节处，也有着精巧的接驳结构。
“你你你你……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吗？刚刚那么长一条巨龙，现在突然变成了人形……”卡伦兹一对眼珠子几乎凸出眼眶，结结巴巴的说道。
“简直是难以置信……他是怎么做到的？”艾露萝梅看到这一幕也是吓的不清，说话的过程中，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阿普斯，似乎是想把这一幕烙如灵魂深处。
……
伊文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的手是一双机械利爪，反射彻寒的光芒，仿佛能随时撕裂所过之处的一切。他尝试着舒展了一下翅膀，暗红龙翼拍打空气的的时候他似乎都有触感。
这是比之前驾驶光之王的时候，更加深入一层的感觉，他觉得神源机彻底融入了自己的血肉，或者他的灵魂彻底地融入了神源机。如果说驾驶光之王的体验是如臂指使，那么驾驶暗之王体验就是完全一体化——他一个念头轻轻爆开，机械体就会做出相应的动作。
天空龙就是他，他就是天空龙。
驾驶光之王的时候，需要长时间练习才能瞬发龙杀拳，但是现在只要稍微适应这具神源机，便能立刻使用他所有的必杀技。
“……这就是暗之王·阿普斯的另一种形态，我刚刚操作这具神源机，便能在两种形态之间随意切换。看来一体化的过程痛苦了点，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
伊文不断尝试着用手触摸身体，感受着神源体传来的反馈，思维迅速变得清晰起来：“光之王的操作模式经过一段时间磨合，也能达到我现在的状态，就是不知道它有没有第二形态。”
“当然有啊。”
暗之王阿普斯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中响起，由于意识相融，就像是自己和自己说话一样：
“美尼斯诸神通常都是一体多面的存在，乌加特和我一样，也分兽形态和人形态。不同之处是我可以长期维持兽形态，而它的兽形态是爆发性杀招，那一瞬间的爆发力……啧啧啧，可以说是毁天灭地！”
“你说的没错，我好想见过到它的兽形态！”
伊文经过它的提醒，立刻回忆起第一次驾驶光之王时，自己在恍惚间好像变成了一只金色的机械巨鸟。机械巨鸟外形酷似火凤凰，通体笼罩在熔金色的光焰中，在无尽的虚空中翱翔游动。
接着他发现阿普斯似乎非常健谈，没有乌加特那么高冷，便尝试着询问道：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一些神代的知识？”
“请见谅，我其实一团虚拟人格，本身是不存在的。而在这个虚拟人格形成之前，我一直漂流在无尽的虚空中，除了本能的一些常识，对神代的情况一无所知。乌加特的情况和我类似，不过它比较幸运，储存了很多代太阳王的记忆……那些记忆，你肯定早就翻阅过了吧？”
“我确实翻阅过，但那些关键性的记忆都经过加密处理，我根本无法理解。”伊文很沮丧的回答。
“你只需继续成长，迟早能得到它们。”阿普斯很自信的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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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暗之王交流的同时，伊文也在不断适应这具神源体，和驾驶光之王一样，三分钟之后他就感觉到了极度的疲倦。
“到极限了……让我们暂时分别吧。”
“过段时间见。”
简单的告别之后，暗之王·阿普斯眼瞳深处闪现起瑰丽的紫黑色光焰，发出一声整耳欲聋的巨吼。天幕顿时一片炽红，刺耳的蜂鸣声席卷天地，彤红的漩涡再一次在天空深处敞开，浮现出镌刻着圣书体符文的青铜门扉。
伊文的身影从天而降，暗之王则是化为一道流光疾驰而上，瞬息间没入青铜门扉消失不见。
噗通——！
落在地面砸出一片深坑后，他拍打着尘土走到艾露萝梅和卡伦兹面前，脸上露出久违的轻松之色：“现在我们拥有三台神源机，已经具备了胜利的条件，回去准备准备迎接瘟疫的到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