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水生
年修倒是瞧出了不太对,“怎么了?”
“我好想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舒云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便是之前咱们在城外碰到过的那气味。”
年修心下一顿,便也随着她环顾四周,可周遭不是路人便是食客,瞧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倒也没觉得有谁表现得异常。
“许是……”年修指了指不远处。
舒云眉心微蹙,不远处是一家香烛店,而他们正好顺风坐着。
见状,舒云眸色微暗,略显失落,“终是我太自以为是。”
“能有这般警惕,是好事。”苏幕瞧着不远处的香烛店,搅着碗里的馄饨,“吃完便回去!”
话虽然这么说,但苏幕的视线却一直在街道上逡巡,最后又将视线落回香烛店上,倒不是这香烛店有多特别,而是……隔壁就是四时坊。
苏幕可没忘记,四时坊里有一条,定远侯府的漏网之鱼!
四时坊刚开的时候,老百姓还处于观望的状态,现如今倒是进出不少。
“底下人说,那林大夫委实不像个大夫,倒像是个做生意的,将一个医馆经营得都不像个医馆了,进了门就跟进了茶楼似的。”年修跟在苏幕身边,娓娓道来,“不过,医术确也不错,否则老百姓也不会吃她这一套。”
说话间,三人已经站在了四时坊门前。
因着时辰尚早,内里没什么人,帮忙的伙计还在清扫大堂,药童正在铺开柜面,四下很是安静,乍一眼倒是没什么异常。
林静夏正系着围裙,戴着袖套掀开后帘走出来,“水生,我上次没用完的……”
话未说完,目光触及门口的三人之时,她便愣在了原地。
“什么风,把苏千户吹来了?”林静夏笑了笑,快速扯下袖套,解开了围裙丢给身边的伙计,转头冲着苏幕笑问,“是有什么不舒服?来看诊?”
苏幕瞧一眼周遭,“不能来?”
“贵客临门,岂有不能之理,楼上请吧!”林静夏做了个请的手势,走之前又问了句,“水生去哪了?”
伙计忙低声回答,“去米店了,估摸着要好一会。”
“不妨事,让他回来了就去后院,把我的草药翻一翻。”林静夏仔细叮嘱。
伙计应了声,“是!”
上了楼。
伙计赶紧奉茶,赶紧退出去,只觉得屋内气氛怪怪的。
年修与舒云退守在外,不许闲杂人等靠近。
“苏千户有什么吩咐?”林静夏当然知道,苏幕不是来看病的,尤其是苏幕看她的眼神,就跟看死人没什么区别。
苏幕敛眸,“没什么,就是来照拂照拂你!林大夫,你怕什么?”
“我只是个大夫,怕瞧不好疑难杂症,别的……无所惧!”林静夏含笑望她,“倒是苏千户,无事不登三宝殿,您不会是想把四时坊,变成第二个定远侯府吧?”
苏幕杯盏在手,漫不经心的应声,“即便我想,也得先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没得刀子拿不稳,剁了自个的脚趾头。”
“苏千户教训得是,我会牢牢记在心里。”这话刚说完,底下便传来了动静,似乎是吆喝声。
林静夏一怔,起身往外走,行至门口的时候眸色稍变。
“爷!”年修行礼。
苏幕站在那里,瞧着林静夏匆匆下楼的背影,毫不犹豫的抬步往下走。
底下的大堂内,是那个叫水生的回来了,门口停着一辆板车,推着几包米粮,似乎正在卸车。
“怎么停在这儿,还不往后院里去,这是什么地方?若是有人来瞧病,被磕着绊着都不是小事!”林静夏低声呵斥,“打偏门去后院罢!”
水生身材魁梧,捋着膀子站在那里,听得这话先是一怔,俄而看到了下楼的苏幕等人,当即垂眸点头,“是!”
“站住!”苏幕一声低唤。
年修当即看向不远处的水生,眯了眯眸子。
这水生瞧上去有些奇怪,面容略显僵硬,眼神迟滞,因为生得魁梧,整个看上去极为木讷,但在木讷之余,还多了几分难言的畏惧,好似很怕生人靠近。
苏幕看的不是这个人,而是水生的手。
“苏千户这是什么意思?”林静夏不解,满脸狐疑的看她。
苏幕负手而立,打量着水生,将视线落在他的手背上,“受伤了?”
水生的左手,缠着布条,只露出五指在外,其余皆包裹在布条之内,也不知是不是受过伤?
见状,年修猛地惊觉,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剑,仿若随时准备出手。
“烫、烫到了!”水生眸色畏惧,结结巴巴的回答。
苏幕没说话,只是给了他一个眼神。
“林大夫?”水生看向林静夏。
林静夏点点头,“你且打开给她看看,免得苏千户生出什么误会,到时候可就说不清楚了!”
“欸!”水生嗓音粗狂,旋即拆开了布条。
一圈,又一圈。
待布条撤下,露出了水生发红发黑的手背,上头还覆着一些绿油油的东西,类似于草药汁或者膏药之类的东西。
“昨儿个不小心,进厨房的时候,打翻了油锅,差点没把手给炸熟了,还好林大夫赶紧给我上了药,现在还有些疼!”水生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眨巴着眼睛,紧张的瞧着苏幕,“真的!”
苏幕瞧一眼他那只、被热油滚过的手,面不改色的转身离去。
“爷?”年修疾步跟上,“这……”
苏幕没说话,烫成这样,有什么痕迹都不作数了。
“爷,您是怀疑昨天夜里遇见的那人……”年修想起舒云说的话,合着自家爷方才的举动,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
行刺小公爷的人,莫不是与四时坊有关?
可这,为什么呢?
定远侯府与国公府,素无瓜葛,何来的冤仇?
若不是为了定远侯府,那这林静夏到底想干什么?
她,到底是什么人?
“咱们都查过,这林静夏当初是因为救治了定远侯夫人,才得以进入定远侯府,至于是从何处来的,知道的人委实不多,只说这女子是从山里走出来的,但医术着实不错。”该查的,年修都查过,若不是查无可查,当初灭定远侯府的时候,就不会漏了这么个人。
山里走出来的……
苏幕敛眸。
“爷,要不再派人去定远州?”年修低声问,“查仔细点?”
苏幕侧过脸看他,“她既敢出现在殷都,就说明定远侯府的名单上,没有她的名字,且将自己的痕迹抹得干干净净,单凭这个,就不是她一人能做到的!”
“爷是说,她背后……”年修心惊。
苏幕深吸一口气,“四时坊开着不是一日两日了,你日日派人盯着,可曾见着她与殷都的达官贵人往来?”
“没有!”年修摇头。
苏幕又问,“她可曾与江湖人接触?”
“也没有!”年修还是摇头。
苏幕顿住脚步,“所以,她有什么把柄?”
没有。
一点都没有。
“没上定远侯府的名单,又非定远州人士,出身不祥,来路不明。”苏幕叹口气,“敢这般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我面前,倒也真的有趣!”
好久没见过,这样有性格的女子了!
“爷,您觉得那个水生……”年修低声问,“奴才派人盯着吧?”
苏幕眉心微凝,“若真的是他,你觉得是他的演技好,还是易容术了得?手背上的确是烫伤,而且是热油滚过,这可不是寻常人敢做之事。”
滚水尚且难以忍受,何况是滚油。
若昨夜行刺薛宗越的人,真的是水生,对他自己都能下这样的重手,可见其心之狠。
“爷,接下来去哪?”年修问。
他家爷的性子,最是闲不住!
国公府的案子没有了结,爷肯定是要找凶手的,杜姨娘那边这么一闹腾,怕是坐不住,早晚得自露马脚,只是时间问题。
“爷?”年修愕然,“那边!”
顺着年修手指的方向,苏幕眉心微凝,只瞧着那道伟岸的身影,策马急奔,朝着城门口方向而去。
“看样子,是要出城。”年修道。
苏幕抿唇,舌……下意识的从唇上舐过,脑子里骤然闪过昨夜,他压着她的情景。
“爷,要不要跟着?”年修低声问。
之前他们一有动静,沈东湛和周南这两跟屁虫,就一定会跟着,那么现在,是不是可以倒着来?换他们,跟着沈东湛?
苏幕莫名有些心慌,竟是站在原地犹豫了。
“爷!”妙笔书生冷不丁的,从街边的廊柱后探出头来,“爷?”
苏幕和年修不约而同的转头,目色幽幽的盯着他。
这眼神,看得妙笔书生脊背发凉,周身汗毛直立,老天爷,他这是又做错了什么吗?天地良心,他真的什么都没做!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再敢鬼鬼祟祟的,仔细扒了你的皮!”年修剜了他一眼。
妙笔书生忙道,“杜姨娘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