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清了心

  “只要她能安睡, 再多闲心也还是有的。”
  孟玊将他手中的地图抢过来, 其中还有两处他没有标明白。
  “你倒是对媳妇儿好,只可惜人家什么都不知道。”何珩叹气, 觉得依着孟玊的性格不像是个背后默默付出不求回报的, 便又道:“怕是存了现在多攒些好意,届时能少挨骂的心思吧。”
  孟玊白他一眼,冷哼一声“你若无事,便去探襄州形势,少在此处说些有的没的。”
  襄州形势比较复杂, 何珩是做梦都想破了这局的。他们在襄州城外已经驻扎三日, 城门一直未开,霍氏一族究竟是何打算,他们至今未明。但总归对方没安什么好意。想到此处, 何珩便问他可有对敌良策。
  “顶多再有五日, 恭贤王的叛军就要追上。若是再无法进城,前后夹击之下我军必遭重创”何珩拧眉神肃, 将案上的舆图来来回回翻看了十数遍后将目前所出情势徐徐道来, 言语忧重。
  孟玊接道:“霍氏一族并非寻常勋贵,一百多年前亦是皇亲国戚,乃大靖第一门阀。虽近数十年来家道没落,只单守着一个襄州,可终究不可小觑。长公主已经下诏城内, 霍氏至今态度未明。可正是这样, 也算是有了态度。”
  霍氏一族必是存了割据裂土的心思!
  “可有破敌良策?”何珩追问, 这些日子他事事询问孟玊意见已成习惯。虽不见的每次都采纳,但孟玊的奇智当世无人能及,鬼才军师实至名归。
  “有。”孟玊指了指图上标注的两处,沉声道:“霍氏虽不愿交出兵权,但襄州周围的小兵阀却并非如此想法。我们只需将霍氏兵马骗出城外,再攻城入主襄州,联周围各兵阀之势,陇右四郡便尽在手中。”
  “如何诱敌?他们据守城池,岂会轻易出来?即便是真的出来,也不可能倾巢而动。”
  孟玊所说,何珩并非想不到,只是这计策的第一步便走不通。
  “五日后,叛军追上,乃是良机。”
  孟玊胸有成竹,眸露精光,这是他算计阴谋时惯有的神情。
  何珩听此,顿悟。孟玊这是要他打一场险仗,周旋前后,在夹缝中博得一线生机。此法若胜,乃大胜;败,则一败涂地。
  五日后,御国长公主与龙骧将军所率联兵军与恭贤王叛军于襄州城外开战,战事激烈,焦灼了整整两日后联兵军不敌,往东败走,欲入关内。恭贤王叛军虽胜了战事,却也损失惨重,向南撤回一郡。
  襄州城外经历一场战火硝烟,城内霍氏一族从始至终没有露面,两不相帮。可在联军撤退之际,霍氏军却打开城门,欲趁两方惨败之际侵吞襄州附近的大小兵阀,然后割陇右四郡自立为国,是为国中之国。
  “公主!万万不可!”
  苏珮急冲冲的从丘上跑下,不顾仪态的拦在那着甲束发的飒爽女子面前,鬓发在风中凌乱。宫中人人都知,苏女史恬静温婉,仪态高雅,连走一步路都不会出错。此番若是让人瞧见,只怕是要掉了下巴的。
  “退下!”
  刘僖姊厉苒呵斥,利落拔出鞍侧宝剑抵在她的面前,眉眼尽是决然。
  “我意已决,谁若再劝,格杀无论!”
  苏珮跪在她脚边,神情崩溃之余更是泪流满面,今日便是死,她也不能任由长公主胡闹!
  “公主!这军中还有将军,还有校尉,还有那么多愿意为大靖出生入死的人。公主若是有个万一,这江山天下还能由谁来救!”
  刘僖姊翻身上马,手挽马缰,冷睨她一眼。
  “霍氏兵马已经出城,错失此良机,襄州再取无望!”
  “龙骧将军身担重任,岑相受伤至今昏迷不醒。你道霍氏怎会轻易上当,若非本公主亲自领兵诱敌,今日之计绝无成功可能!”
  “本公主眼下所做一切,便是在救国!”
  “若死我一人,可收大靖百年兵权,平复这场叛乱,吾身所不惜也!”
  三军前,八千骑兵,御国长公主四声志言犹如一道猛雷,劈开这天地混沌,决绝激昂!
  “苏珮,我会护好公主的。便是我死,也绝不叫她受半分伤害。”
  刑元元走到苏珮面前,郑重许下承诺。她依旧带着面具,让人瞧不出神情。但话中坚毅,任谁都能感受到。
  “公主是天下人的公主,也是刑元元的公主。”
  黄沙荡起数丈,马蹄急奔,御国长公主带着八千骑兵冲入山峡。这是一支诱敌之兵,是为让霍氏兵马追出,好留襄州空城。
  那化作长龙的队伍消失在苏珮的眼底,她仍跌坐在地上,一颗心全部揪起来,痛苦出声,再不顾任何颜面姿态。
  霍氏兵马倾巢而出,长公主只领数千兵马,这是一场几无生路的死局!
  此时,一匹黑骏疾风而过,停在苏珮身侧。
  她仰头去瞧,黑骏之上的人便是那位一直躲在龙骧将军营帐中的鬼才军师,身穿宽大黑袍,将整个人罩的严严实实,瞧不清样貌和面容。
  “她人呢?”
  来人沉声开口询问,声音中带着压抑的不明情绪,又有些急迫。
  苏珮怔愣,连忙以袖拭面,指了指队伍离去的方向,微有哽咽道:“前面有一山峡,公主欲将敌兵引至峡内。”
  “胡闹。”二字出口虽平,却带着无法掩饰的怒意。
  “军师速去,请务必……带公主回来!”
  “我会带她回来。”
  长腿一夹,黑骏狂蹄向前奔去,直至化成天地间的一个黑点,不见踪影。
  山峡陡峻,四周皆是悬崖峭壁,草木难活。方才一场恶战,将这里化成人间炼狱。
  战甲染血,马儿嘶鸣,呼啸的山风刺过她的耳边,手中的长剑带出一串妖冶血珠。周围的场景有些相似,当年诛杀冯盛,亦是在这样的山道,亦是她领兵,亦是数千人马。不过昔日的冯盛乃是丧家之犬,身边只有几十个心腹,她诛杀他像是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而今日,霍氏兵马的数目是他们的三倍,且兵强马壮。
  “取御国长公主首级者,赏黄金万两,封侯加爵!”
  敌军大吼一声,山峡回音空荡,萧瑟冷肃。
  刘僖姊冷笑,她的项上人头就只值黄金万两?荒谬,可笑!
  又一轮冲锋号角响起,风云刹那间突变,金戈铁骑壮烈人间,这一场以少战多在史记中留下浓墨的一笔,任谁也无法抹去。
  德敬三年三月十五日,御国长公主率八千轻骑诱霍氏兵马,激战一日,襄州空城破,是为襄州之变。自此后,御国长公主掌兵十万。
  孟玊骑马赶到时,除却满山狼藉,再不见一个活人。山谷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与天边的那一抹残霞遥相呼应。无数生灵消失,无数亡魂起,便在这旦夕之间。
  乌鸦哀凄,他翻过一个又一个尸体,好似永远不知疲倦。黑袍将他整个人包裹,在这血流成河的尸山上,身影显得格外孤独落寞,变成这苍茫天地间最不起眼的一抹。
  夕阳覆上晨曦,晨曦带过晚霞,整整一日夜,他没有阖眼,没有停下,甚至没有顿过。
  那个人,怎会死?
  那个人,怎会不在?
  他还没有实现承诺,没有娶她,没有给她一世平安喜乐,她怎就这么胡闹,任性妄为!
  孟玊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感觉,一颗心装在胸腔里已经麻木,不会跳动了。人生第一次,他极度的害怕和恐惧,四肢百骸没有一丝鲜活的气息。这种如临深渊,像是被什么东西压抑着、憋屈着、撕扯着的感觉,令他如此的陌生。
  疫村里,她也在他面前死过一次,但那时他没有这种感觉。后来她醒过来,执拗的问他喜不喜欢,执拗的想要逼他承认自己的冷心冷情,执拗的......要那一份在他看来虚妄不切实际的感情。
  感情是什么?心悦又是什么?
  他从不知,也不屑知,更不愿知。世人眼中的情缘爱恨在他看来,实在是有些可笑的。人活一辈子,想要什么便去要什么,想对谁好便对谁好,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他行事从来不问缘由,由心而活,随心而动。
  佛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大抵说的就是他。
  可是现在呢?
  他似乎......也成了凡人。
  你若不死,我便把喜欢给你,这世间一切都没有你重要。
  我只要......你活着!
  何珩率五万大军赶至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死去的那些人已经变成了一具具冷冰冰的尸体,至于活着的,则变成了行尸走肉。
  他下令全军搜查,一定要找到长公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孟玊,殿下她......”
  他翻身下马走到孟玊身边,开口却连不成一句完整的话。
  “襄州,可破了?”
  孟玊停下动作,突然问了一句,身子佝偻。
  “破了。我军趁霍氏兵马出城围截长公主的时候入城,打了半日便攻下襄州城。我留五万兵马在城内驻守,另五万来此迎回殿下。”
  “那就好,这是她想看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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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笨死我算了,更错了文。把《驸马》的新章节发到《世家小姐长歪了》上了,大家如果有看新文的,提示更新了,请不要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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