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谁是英雄
陈默告别两位老人,向烈士陵园出口处走去。迎面碰到朱建军的司机小贾和另一个战士,两人手里各抱着一个花篮。
“陈干事,你等一下。”朱建军突然喊了一声。
陈默回过身来,问:“阿姨,有什么事?”
“小陈,你先别走了,等一下我们。”朱建军说,“冯将军晚上要去你们c团,到时一起走吧。”
“哦,那好。”陈默跟在两位老人的身后,来到高耸挺拔的纪念碑前。
冯将军挥了挥手,那名战士将花篮捧过来,摆在纪念碑前。
将军抬头看着那“革命英雄永垂不朽”八个鲜红的大字,久久不语。随后,他举起右手向纪念碑敬礼。
朱建军弯腰向纪念碑鞠了一躬。陈默和两个司机跟在后面,也鞠躬致敬。
一行人绕过纪念碑,继续沿着中轴石阶路朝陵园里走去。走过两排烈士墓,在第三排右侧第一块墓碑前,朱建军和冯主任停下脚步。
司机小贾迅速将花篮放到墓碑前面。
陈默看了一眼墓碑,上面写着“彭信田烈士之墓”。
“彭老哥,我和建军又来看你了。”冯将军走近墓碑,用手擦去碑上的灰尘。
“老彭,冯国恒又来看你了。”朱建军将花篮整理了一下,“你们兄弟两,生前共患难,你走了,老冯始终没忘记你啊。”
“彭老哥,我没有忘记自己的诺言,只要来库拉,就一定要来看你。没有你当年的扛我下山,我这条命早交给昆仑山了。”
冯将军回头看了一眼那名战士,战士马上心领神会,从衣兜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来,递给冯国恒。随即拿出打火机,点上。
将军抽了两口烟,见烟已点燃,便将香烟放在墓碑上,“彭老哥,你也抽两口,这是我特意带来的大前门,你最喜欢抽的。”
朱建军从司机小贾手里接过一瓶白酒,在墓碑前洒了一些,说:“老彭,烟酒不分家。这瓶酒放在这儿你慢慢喝吧。”说完,她将酒瓶放在墓碑前。
陈默规规矩矩地站在两位老人身后,他不知道这墓的主人是谁,但是从两位老人的言语,他隐隐可以猜得出来,墓主是两位老人好友。
从墓碑上彭信田的生卒年份看,这位烈士卒于1962年,有可能是对印自卫反击战时牺牲的。
祭拜完烈士,陈默跟着老人出了陵园,他们三人坐进了一辆挂着军牌的三菱越野车。陈默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朱建军和冯国恒坐在后排。
两位老人仍在回忆当年烽火连天的岁月。
“六二年的对印自卫反击战,那可打得精彩,打得痛快,主席真是高瞻远瞩,抓住了国际风云变幻的瞬间。如果那时不打,错失良机,又不知到什么时候才能教训印度。”冯国恒说。
“据说,中国军队发起反击之前,印度军人在边境一线骚扰了很多次。”朱建军说,“是这样的吗?”
“印度总理尼赫鲁带有大国沙文主义情结,他是想通过领土扩张实现大国梦。”冯国恒说,“1951年,中国建国不久,我们的主要精力放在朝鲜战场,印度趁机越过麦克马洪线,侵占我们9万平方公里的领土。”
“哦,那是中印边境东段吧?”
“是的。1959年,西藏暴乱,印度和西方又扶持叛逃者。同时在中印边境东段朗久地区和西段的空喀山口挑起武装冲突。”冯国恒说。
“印度在1959年就侵略过我们?”
“那些年,边境斗争一直没有停止过。”冯国恒说,“1962,印度军队竟然直接派兵侵入我方的阿克塞钦地区。真是狼子野心,得寸进尺。”
陈默听得认真,他不敢在两位前辈面前插话。
“主席选择在六二年对印度动手,也是权衡再三,才下得决心吧?”朱建军说,“就像朝鲜战场,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肯轻易出兵。”
“你说对了。主席是绝世高人呐。”冯国恒说,“1962年10月16日,美苏之间爆发了古巴导弹危机,两个超级大国相互掐架。在他们的主要精力放在应对危机的时候,10月20日,中国军队向印度发起全面反击。数次战役,把印度打得屁滚尿流。”
“痛快!”朱建军说。
“11月初,美苏相互让步,达成妥协,导弹危机缓和。11月20日,美国国务卿到访印度,准备全力支持印军。这时,中国却宣布全线停火。让美国没有插手的借口。”冯国恒说,“想想就觉得这仗打得漂亮,在世界格局的缝隙中,主席抓住了稍纵即逝的机会,狠狠地教训了印度。”
冯将军讲起过去的战争史,滔滔不绝。
“主席说,打这一仗可以管三十年边境无事。如今三十年过去了,印度确实一直很老实。”朱建军说。
谈到战争史,那是陈默的爱好。尤其对于中国西部战史,他的研究比较深入,虽然是业余的,但也有很多新奇的观点。
听着两位老人的谈话,陈默忍不住就想参与进来。
“其实,印度之所以敢在1962年对中国发动武装入侵,还另有原因。”陈默怯生生地说了一句。
“哦?还有什么原因,年轻人,说来听听。”冯国恒侧着头看着前排座椅上的陈默。
“印度独立以后一直谋求抢占领土。在印度次大陆南缘,有一个果阿地区,那是葡萄牙的殖民先驱达伽马最先到达,并建立据点之处,葡萄牙人在那里经营了四百多年,英国殖民印度期间,果阿仍是葡萄牙的殖民地。”
“嗯,继续说。”
“印度独立后,多次要求葡萄牙将果阿地区还给印度,葡萄牙政府不同意。1961年12月,印度直接派军队进攻果阿,葡萄牙鞭长莫及,最终果阿地区被印度占领,成为它的一个邦。”
“嗯,你想说明什么?”冯国恒问。
“印度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尝到了武力侵占的甜头,它把对付葡萄牙的那一套战略用来对付中国,这才敢在中印边境挑起事端。”陈默坐副驾驶位置上,侧着身子回头向两位老人解释自己的想法。
“呵,这个观点,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有新意。”冯主任说,“年轻人,读了不少书啊。我们军队就缺少这拉有头脑、有文化的军官。”
“小陈可不是一般的青年军官,他的肚子里有墨水呢。”朱建军说,“未来战争不是打体力,而是拼智力。”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冯主任轻轻点点头说。
“老冯,你们军区政治部如果缺人,小陈是个好苗子啊。”朱建军顺水推船说。
“建军,小陈跟你是什么关系啊?”冯国恒笑了。
“冯将军,我这不是惜才嘛。这么优秀的人才放在民乐县这样一个小团队,不是浪费嘛。”朱建军说。
“现在的年轻人,赶上好时代了。我们那时候,苦啊,哪有时间读书呢,建设边疆,保卫边疆,干不完的活,搞不完的训练。时不时还要打仗。”冯国恒突然停顿了一下,叹了一口气。
“又想起什么了?”朱建军问。
“想起我那彭老哥了。”冯国恒说,“我好歹还活到了今天,看到了美好的时代,老哥却长眠地下。”
“老彭也是英名长存,死得其所。”朱建军说。
“如果在战斗中不是我自作聪明,误入敌人埋伏圈,彭老哥就不用去救我,也不会牺牲。如今,我还人模狗样的当将军,老哥早已化作青烟去见马克思了。想起来,心里就……”
“老冯,你不用内疚,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老彭一走,把你也害了。”冯国恒拍拍朱建军的手背说,“我也对不起你这个大妹子啊。”
(下一章:《始料未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