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或有隐情

  杜排长说,他们的帮扶对象伊布,胳膊受伤残疾与部队有关系。这勾起了陈默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探索欲。
  “快说说,伊布的胳膊是怎么受伤的?”陈默说。
  “说来话长。”杜排长说,“那还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二十多年前?那时c团刚组建不久。”
  “对。那时候各种条件都很差,团部的营区还在建设,训练基地就是一片荒草滩。既没有房子,也没有铁丝网。部队进行实弹射击或者演习,只要派出巡逻兵、观察哨就行。那时这一带只有三五户人家。”
  “伊布家那时就在附近?”
  “是的,伊布家是最早在这儿定居的。那时伊布还是小伙子。有一年,部队进行火炮实弹射击,伊布就躲在山脚旮旯里等着捡炮弹皮。”
  “捡炮弹皮?有什么用?”
  “可以卖废铁啊,也可以拿到铁匠铺去打制农具。”
  “这可是危险的活儿。”
  “本来在射击之前,观察哨兵已经地毯式搜索了现场,就怕有些老百姓不知危险跑进射击场。伊布是个聪明人,他提前作了伪装,藏得很严实,躲过了搜索。”
  “这家伙还有一定的军事素质,他当过民兵?”
  “陈干事,你说对了。他当过民兵,他不怕枪炮。”杜排长说,“部队火炮射击过程中,出现一发哑弹。后来,被伊布找到了。”
  “出现哑弹,部队应该及时排除啊,为什么没有去做呢?”
  “据说,射击结束已经天黑了,射击分队计划次日派人去寻找、排除哑弹。但是,伊布抢在我们的部队前面,把那枚哑弹捡走了。”
  “他那胳膊是在捣鼓炮弹的时候被炸掉的?”
  “正是。”
  “那样的话,部队有一定责任。”
  “事发之后,当地政府出面与c团协调,鉴于伊布本人也有一定的责任,最后经协商达成协议,部队一次性给伊布补偿500元。双方再无其他责任和义务。”
  “六十年代,500元也是一个不小的数目。”陈默说,“就因为这事,伊布一直在纠缠部队?”
  “也不是。”杜排长说,“前些年,部队来此驻训演习,偶尔会派人去慰问一下他。伊布这人明事理,他从来就认为受伤是自己贪小便宜造成的,与部队无关。”
  “哦,那还不错。”
  “正因为他的态度好,反倒赢得部队的好感,经常派人去家里看望,关系越来越熟悉了。后来,基地有了常驻兵,经常帮他家里干些农活,基地的米面油和蔬菜,也常送给他们。这样一来二往,年复一年,就结成了稳定的帮扶关系。”
  “这二十年一直没有间断吗?”
  “自从十年前基地设立常驻兵,这层关系就维系下来,没有中断过。”
  “一件事能坚持十年,也是了不起的事。尤其是基地的兵换了一茬又一茬,这个优良传统竟然继承下来,而且发扬光大。是个好事,值得去宣扬。”
  “那可就全靠陈干事了。”
  “不是靠我,关键是你们做得足够好,材料就好写。”陈默说,“干脆我们去一趟伊布家,现地看一看,或许会发现更有价值的线索。”
  杜排长看了看手表,说:“不着急,已经快吃午饭了。我们下午再去伊布家吧。”
  杜排长陪着陈默在基地营房附近转了转,给他介绍了基地管理工作、后勤保障工作等情况。这让陈默对基地的人和事有了初步的认识。
  午饭后,院子里出现了一辆破旧的吉普车。那军绿色已经变成黄绿色了,可见年代之久远。
  “这是你的专车?”陈默问杜排长。
  “嗯,这是‘基地司令’的待遇。”杜排长笑着说,“一会儿,我们就坐这车去伊布家。”
  陈默心里打鼓,这玩意儿不会坏在路上吧。
  “吐松江,吐松江。”杜排长又在喊那位士兵班长。
  吐松江从食堂里跑出来,问:“排长,什么时候出发?”
  “我和陈干事收拾一下,五分钟后出发。”杜排长说,“车没问题吧?”
  “应该没问题。”吐松江说,“刚才试过了,在院子里跑了几圈,没开锅。”
  陈默看着这名身板结实的战士,打心眼里喜欢。他的言行举止体现出一名优秀班长的过硬素质。
  “吐松江素质不错啊。”陈默说。
  “他是我的左膀右臂。工作没得说,双语都精通,出门既是司机,又是翻译,还是参谋助手。”杜排长说。
  “看他的军衔,是个老兵了。服役几年了?”陈默问。
  “他是超期服役,已经满四年了,现在是第五年度兵。”
  “他超期服役留下来,是想转志愿兵吧。”
  “是的。各项条件都具备了,立过三等功,当过班长。如果不出意外,今年底转志愿兵是水到渠成的事。”
  ……
  那辆破旧的吉普车,没有挂牌照的吉普车,晃晃悠悠驶出c团训练基地。十几分钟之后,在巴尔村一户村民家门前停下来。
  杜排长带着陈默,来到伊布的家。
  伊布家住在村头,家里没有院墙。房子周围栽了一圈杨树,算是标示出院落的边界。没有院墙,当然也没有大门,车子直接开进院子里。
  主屋是三间土坯房,侧面有两间茅草棚,放着一些农具。茅草棚的后面是一个羊圈。
  一群绵羊看到有人来了,发出“咩咩”的叫声。
  伊布的邻居家,房子院落也是同样的布局。但那房子是砖木结构,看起来比伊布家的条件要好得多。
  这种邻里,互相间要串个门,只需要穿过树墙即可。谁家院子里来了什么人,在干什么事,邻居家看得一清二楚。
  杜排长带着陈默进了正中一间房子。
  “伊布,伊布。”杜排长喊道。
  屋子里光线有些暗,没有人回答。
  陈默看到,屋子中间有一个泥巴堆起的炉子,炉子没有生火,屋子里冷冰冰的。
  窗户下面是一个大炕,占了房间的一半空间,炕上铺着席子,褥子看起来很薄,而且只有炕面的三分之二。
  一床深蓝色的被子胡乱堆在炕角。
  炕上有两个六七岁的孩子,穿着厚厚的羊皮袄,在玩羊骨头。
  小孩看到有陌生来人,吓得不敢吱声。
  “吐松江,你问一下孩子,他们的爸爸妈妈干什么去了。”杜排长说。
  吐松江坐到炕边,跟两个小孩子聊了起来。孩子听得懂他的话,脸上的恐惧慢慢消失了。
  “他爸妈去涝坝里拉水了。”吐松江对杜排长说,“一会儿就回来。”
  陈默从衣兜里掏出几块水果糖塞给那两个孩子。孩子开始不敢拿,吐松江对他们说了几句话。孩子接着糖笑了。
  陈默每次去农村或者牧民家,他口袋里总会装一些小零食,用这些东西贿赂小孩子很有效,瞬间可以拉近彼此的距离。
  “我们去院子里等会儿吧。”杜排长说。
  “嗯,好。”陈默走出屋子时,再次看了看伊布的家当。
  炕的旁边有一个高低柜,古桐色的,低的那一侧柜台上放着一些瓶瓶罐罐。
  高低柜的旁边有一个大木箱,箱盖上铺着一块蓝底白花花的棉布。
  这就是全部的家当吗?确实有点简陋。
  三人来到院子里。外面的阳光充足,比屋子里暖和多了。吐松江找来一条长凳子,陈默和杜排长坐下。
  两个小孩子也跟着出来。他们手里捏着糖果,却不曾打开吃一块。
  这时,伊布的邻居家一扇房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位姑娘。她从树墙的缝隙里看了看伊布家的院子,喊了一声:“吐松江。”
  吐松江正在逗小孩玩,听到有人叫他,起身走到树墙下,与那姑娘聊了起来。
  不经意间,陈默看到了姑娘与吐松江说话时的眼神。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告诉他,上士班长吐松江与那个姑娘的关系不一般。
  (下一章:《良缘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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