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2)
泰迪之类的小型犬,周少川肯定是不喜欢,他直觉少爷要养就该养条大狗,这样才能和他这个人匹配,正思量什么品种好,就见朋友圈里他的高中同学,在给自家尚不到一岁的苏牧找人家。
一只金色的苏牧,长着窄而瘦的小笑脸,看着就聪明且忠诚,向荣对照片上的狗狗挺有好感,当即约了同学带狗面谈,本来他准备好了钱,结果同学却并不以卖狗为生,只是由于这一窝生太多,不得已,才要把这只小的送人。
金色的苏牧,此时毛还有点短,但看着很活泼精神,同学说所有疫苗都已打过,又给他看了证明,说要是合眼缘,今天就可以领走。
它是男生还是女生?向荣蹲下身,胡噜着狗头,问。
男生,同学说,还没做绝育,你看着办吧,其实不做也行,他是那一窝里长最好看的,要生个儿子,肯定也特帅。
那你还送人?向荣笑道,有名儿么?
没名。
向荣边拿眼神逗弄着狗,边说:要不临走你给起个名字,当留作纪念了?
呵,同学笑了下,它不是没名,嗯,就是叫没名。
向荣抬眸看了他一眼,你们爱狗人士起名都这么敷衍么?
并不,但这故事是这样的,同学说着,忍不住乐了,得怪我妈,那一窝一共生了六个,我妈看着特高兴,顺嘴给前五个起了个宝贝稀罕奇,虽说宝宝、贝贝有点俗吧,但都能叫出口,就到了他
他怎么了?向荣思索着以奇字开头的词组,叫怪怪?特特?
嗯同学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我妈当时念叨的是奇迹
好吧,向荣秒懂了,心说那还不如叫没名呢,而此刻这倒霉的小家伙好像也知道他们在聊自己,抬起眼,巴巴地望着向荣,那小眼神纯得仿佛能挤出一汪水来。
就这么着,向荣牵着没名回家了,当晚算是给了周少川一个不大不小的惊喜。只可惜少爷面相太过冷峻,没名不大肯同他亲近,反倒像个跟屁虫,一直围着向荣转,稍后熟了一点,它又对新环境很感兴趣,东溜溜西转转,数度把小爪子放在钢琴盖上,似乎对这个大家伙颇为好奇。
向荣有心让它适应新环境,先拿了根骨头给他玩,继而随手弹了一曲巴赫,没名可能是狗中的音乐发烧友,登时骨头也不玩了,趴在向荣的腿边,安静的做着听众。
周少川因为没名不睬他有点闷闷不乐,向荣收拾好狗窝,笑着摸了摸少爷的狗头:以后你就是他爸爸了,他还没名字呢,你给起一个吧。
那你呢?周少川看着他问,你是他妈么?
我是他大爷!向荣瞥了他一眼,赶紧的,我没功夫溜他,以后你多跟你的狗儿子好好亲近吧。
周少川想了一会儿:就叫巴赫吧。
向荣有点无语了,就因为他刚才弹了首巴赫么,人是苏格兰种,你给起一德国名,合适么?你怎么不来一日本名啊,我以后叫周少川郎怎么样?
周少川没搭理他,坐在沙发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笑了下:我不管,就叫巴赫了,以后他要是还围着你转不理我,我就把他卖了,这样我就是迈巴赫了。
向荣又一次无语了,少爷的笑话太冷了,冷得他往沙发背上一靠,一边琢磨着这通话里暗藏的小嫉妒,一边笑了足有三分钟都没停下来。
从那以后,院里就多出来一个遛狗的男人,而举凡向荣晚上不加班,吃完饭就会和周少川一起下楼溜巴赫。
两个男人一条狗,倒也真成了货真价实的狗男男。
第53章 等待
两男一狗的幸福生活没有能够维持多久,周少川很快就又恢复了形只影单。
向荣所在的团队,近来接了一个创意产业园的项目,总监为考察他们这批实习生的业务能力,命他们全程参与,那是从无到有的过程,从最初的集思广益,到亲临现场实地考察,事事都需要亲力亲为。
三月的初春时节,北方却依然寒冷而又干燥,风是凛冽的,在暴土扬尘的工地上肆虐,扬起一片片沙砾,向荣不过才待了半天,已经能闻到自己头发里混杂着的土腥气了。
环境太不美好,除却风吹日晒,还有一天更要被雨淋,吴晓光带着遮阳帽和雨伞,装备齐全的跟他们几个实习生抱怨说感觉自己不像个设计师,反而倒像是个包工头!
毕竟都是建筑行业嘛,本质上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何况,最终也都是要殊途同归的。
延挨了两天,吴晓光率先抱病了,其后再也没出现过,三个实习生,还有一个是女孩,壮劳力仿佛一下子就锐减了一半,向荣跟着师傅各种勘验,记录数据,自觉还是能学到了不少书本以外的东西,好比一些堪舆、风水知识。就只是从此现场结束,还要赶回办公室整理数据,每天到家的时间,基本都要拖到九点半以后了。
如此忙乎了有一周,即便再年轻,终究也能感觉到一点疲惫,周五晚上回到家,和周少川还没说上两句话,向荣就已倒在对方腿上,直接睡过去了。
周少川随意捋着向荣的头发,手指尖滑落,碰到了他的额头,那里的皮肤略微有些干燥,而整日价风吹日晒的,向荣的肤色也被晒黑了一点,更显得那两颊凹陷,不过从他坐的角度看过去,此刻向荣身上凹陷得最厉害的地方,其实是胃。
微微叹过一口气,周少川轻轻把向荣的头放在沙发靠垫上,径自去厨房准备做一碗鸡汤面。
这一阵子,他已经吃腻了家门口的馆子,于是心血来潮,决定尝试着自己学做饭。周少川要么不做,一做就奔着满汉全席去,立志要弄些硬菜来充门面,是以本日搞了一锅老母鸡炖鸡纵菌汤,倒是刚好可以用来下面条吃。
全都弄妥当了,向荣还没有醒过来,倒是巴赫闻香出动,默默溜达进了厨房,在周少川的脚底下嗷嗷待哺地哼唧了两嗓子。
没你事,这是你大爷的宵夜,一会儿最多给你留口渣儿。
面放在桌子上晾着,周少川却不大忍心叫醒睡在沙发上的人,好在向荣只是眯了一会儿,并没睡沉,睁开眼来,就见周少川弯着腰,正笑看着他,旋即,又在他额头上落下了一吻。
还没洗脸呢,全是土。向荣侧头避开一点,呼噜了一把脸,也觉得自己的皮有点糙,我先去洗个澡。
不急,周少川一把扽住了他,先把面吃完。
周少川的面做得相当有味道,向荣连汤都喝一干二净,一滴渣儿也没给巴赫留,可怜的狗儿子气得嗷嗷叫,被周少川抱着又安抚又恫吓了好半天,方才意难平地哼着小粗气,继续啃它的骨头棒子解闷去了。
肚子里有了食,向荣洗完澡后也稍稍精神了一点,想着周少川连等了他五天,刚才又给他做了面,那么于情于理、在公在私,他好像都应该尽点男朋友的义务了,本来他前些天也有此心的,奈何身体实在是不怎么给力,每每一沾枕头,人就彻底晕了过去。
琢磨了一通,他依然没有心力搞太多的前戏,换上一套干净睡裤,上衣也懒得再穿,径直往床上一倒,摆出了一副任君采撷的姿势来。
周少川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他,半晌笑了,走过去吻了他一下,只是这一次吻的是嘴唇:好好睡吧,看你这模样我也不忍心,日子长着呢,也不在乎这一两天。
说完,屈指轻轻刮了下他的鼻尖,眼里流转着一层越来越浓郁的宠溺:别把我想得那么禽兽,我爱你的身体,所以比你更珍惜它,但是,我也更爱你这个人。
向荣听得也笑了,随即十分踏实地睡觉去了,将睡未睡的那一刻,他在朦胧中想,方才少爷用的词,好像是爱?
年轻人睡一晚,已足够休整过来了,跟着的两天周末,向荣扎扎实实地被爱了好几轮,有时候是和风细雨,有时候又像是电闪雷鸣,周少川是激烈而多变的,身体力行地诠释着属于他的爱的定义。
其后,又是一番加班绘图,经过反复沟通,数度修改,总算在一个月后把设计稿定了下来。
工作完成得还算圆满,总监在之后的沟通会上特别点名,提到两位实习生表现突出,向荣自是位列其中,而出乎大多数人意料的,另一位竟是吴晓光。向荣亲耳听见总监对所有人说,吴晓光和他,两个人贡献了不少的创意,细节图完成度很高,从初稿到定稿,改动并不算大,看来公司里注入了新鲜血液,希望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各自都能挑起公司的大梁来。
向荣坐在会议室里,听得连一丝愉悦感都没有,心里反而泛起了阵阵恶心,他心知肚明,整个过程压根没那姓吴的什么事,所以这不是在夸他,反倒像是在堵他的嘴因为要把他的功劳,无偿地分给吴晓光一半!
走出会议室,他就在总监和团队工程师的身后,又亲耳听见前者对后者在说,以后让吴晓光和向荣继续在一组,毕竟两个人的合作已经有些默契度了。
默契你个大头鬼啊!这摆明就是准备在他一只羊身上薅羊毛,向荣回到工位上,怎么想怎么觉着膈应。
不甘心就这么忍了,向荣其实心里亦很清楚,自己也算是有人罩的,毕竟是系主任推荐,从总监到团队领导都得给些面子,真要提点要求,只怕对方也不能说什么,但分寸得注意把握,不能教人背后指摘他不给面子、不识时务,那就是给帮他的系主任添麻烦了。
向荣坐在那筹谋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年轻,不可能事事都沉得住起,自觉想好了一套说辞,名正言顺地能要求和吴晓光分组工作,便即起身,去办公室找总监。
总监却已准备奔赴饭局了,一开门瞧见他,好像没意识到他有话要说,只是笑容可掬地拍了拍他的肩:我昨儿还跟程教授通过电话,他问我你怎么样,有没有给他丢脸,我说怎么可能呢,还好好把夸了你一通,你可得用心了,千万别辜负了程教授对你的期望。
说着,他压低了一点声音,也不知道是出于真心,还是用于安抚,轻声说道:今年的转正名额只有两个,其中一个已经定下了,就是你,好好干,年轻人,未来可期。
他掏心窝子似的讲完了这些话,拎上风衣出门吃午饭去了,向荣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在心里默默腹诽着,什么两个人选只定了他,难道另一个不是吴晓光么?这机制太不公平了,不由让他联想到自己能留下,可能也仅仅是因为系主任的面子罢了。
总监假模假式的表情让他倒足了胃口,连午饭都吃得意兴阑珊,内心的冲动尚未消减,他依然执拗地打算去找对方,可惜一下午过去,总监压根没再回办公室。
热血沸腾的时间到底有限,因为等待过长,终于一点点冷却下来了,这天可以准点下班,向荣却没觉出多少喜悦,步出写字楼,他有一瞬甚至变身成了阿Q,在心里想着,要不就算了吧,老话都说吃亏是福,职场新人难免遭遇不公和倾轧,比起很多人来,他已经算幸运的了,至少没有半点损失,不过是分出一半功绩给了一个草包。
他犬儒般地思量了一路,感觉周身的枝枝叉叉都快被磨得不剩下多少了,然而回到家的那一刻,巴赫扑上来冲着他摇尾巴,周少川则系着个围裙,连锅铲都没来得及放下,便赶着出来迎接他,那种温馨的气氛霎时间冲淡了他心底的怨气,他不由对着周少川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无论工作上遇到什么烦难,都不应该带到家里面,家是避风的港湾,是可以充电休息的地方,爱人也不是自己的情绪垃圾桶,该消化的,还得靠自己去消化!
向荣想得挺好,可惜事与愿违了,晚饭后他刷了一会儿新闻,一条信息就在这时跳了出来。
吴晓光:【哥们儿,以后咱俩就在一个组了,多多关照,互相帮忙,咱们同期的情谊地久天长,加油哦!】
互相帮忙??向荣不禁轻嗤了一声,心说您能帮我什么忙呢?买房的时候让你姑父找开发商打个九五折么?忍着内心的烦闷,他回复了一个:【嗯好,你也加油。】
要他上赶着讨好吴晓光是绝无可能了,就连发这么条回复都已经让他觉得相当窝囊,运着一肚子的气,他把手机往旁边一扔,一言不发地去卫生间洗澡了。
巴赫瞪着一双小狗眼目送他,半晌又回眸看了看周少川,狗的嗅觉一向够灵敏,多半是闻到了它向大爷身上那股子潜伏着的杀气,而周少川根本就不用闻,看一眼向荣的面部表情就全知道了向小爷有极好的自控力,惯会装云淡风轻,且等闲也不把一般的事当回事,突然间脸色那么不好看,肯定是遇见了不一般的事!
周少川没有翻看向荣手机、电脑的习惯,尽管他早就知道向荣的屏幕解锁密码,这回却破天荒地走过去,拿起了向荣的手机,直觉告诉他,向荣一整晚情绪都不高,看过一条信息后,面色更加不虞,他迅速翻找到微信,一眼就瞧见了那则被置顶的最新聊天记录。
吴晓光周少川在心内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在接下来的某一天,他驱车来到向荣公司的写字楼下,等了足足四十多分钟,终于等到一个他唯一认识的、向荣的男同事,下楼来抽烟放风。
之前有那么几回,他来接向荣,曾顺路把这位同事捎回家,该人也才刚毕业不久,大他们三两岁而已,周少川犹是看得出,向荣跟这个人还算是谈得来。
下了车,周少川快行几步,迎着那位同事走了过去。
几天后,向荣被总监愉快地叫进了办公室,对方通知他架构会有一些调整,他将从原team调到由总监亲自领导的团队,间接向总监汇报。这意味着,向荣不仅远离了吴晓光,更得到了提升,是以总监最后不忘表达他的欣赏之意,似乎已有把向荣当做自己人的意思。
等到向荣转身走出办公室,总监才若有所思地透过玻璃窗,细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年轻人,他想不到一个家境如此平常的毕业生,居然也有机会认识玩私募的富二代。
不久前,他被一个相识的房地产商拉着,参加了一个投资理财的饭局,其间认识了一个金融新贵,那人帮他规划了几个项目,听上去都挺诱人的,席间在洗手间碰上,他本想对新贵谄媚两句,不料新贵却客气地跟聊起建筑公司的事,又说自己有个朋友也在那上班,希望他能多多照拂,并提出朋友最近很想转组,跟着总监多学点东西,不知道总监能不能满足这个要求。
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何况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将来只怕还有用得着彼此的地方,寻思两秒,他眼珠一转,当场便答应说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