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节 事出意外
二泊怒与冲天,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墩在案卫,茶水心脑,川得季心衣襟处湿了一大片,季心低下头看了看,伸手掸了一下,很随和的笑了:“君侯为何如此生气?”
“武嫖的事情,是你做的吧?”项伯怒喝道。
“是啊。”季心不以为然的端起一杯茶,泰然自若的叩了一口,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这才抬起头看着项伯:“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项伯差点拔剑去砍季心,可是想想,又按捺住自己的恼火:“你们搞出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事先通知我一下?我在李良身上下了那么多功夫,就是为了和李左车拉上关系,现在好,李良被你们杀了,老子那么多钱也全扔进水里了。”
“不就是百金嘛?”季心淡淡一笑,似乎根本不在意。
“哟小竖子,你的口气不小啊。”项伯年纪大,辈份高,骂了季心,季心也不能把他怎么样。项伯瞪了季心一眼,忽然笑道:“看来亚父这次给了你不少钱啊,百金都不放在你的眼里,要不这样吧,你把我的损失还给我,你们的事,我还当不知道。”
“一言为定。”季心不假思索,应声答道。项伯端茶杯的手滞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季心。百金的事情他一口就应了,范增给了这小竖子多少钱?
季心见项伯脸色不善,咧嘴一笑,举起茶杯冲着项伯示意了一下:“君侯请用茶。”
项伯点点头,呻了一口茶,含在口中慢慢的明了下去,想了片刻,又说道:“只怕你们的打算落空了吧?”
季心不说话,只是点了集头。范增让他来咸阳。找刺客杀死李良,嫁祸给武嫖,就是要看共尉怎么处理这件事。如果共尉放了武嫖,那么他以法治国的事情就成了笑柄,那就是默许了复仇是合法的,咸阳城里很快就会乱,季心安排的那些游侠儿就可以派上用场了。在季心看来,共尉对家人的心软那是有目共睹的,武嫖的身份又特殊,共尉一定会找借口开脱的,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共尉居然狠下心,真让廷尉府逮捕了武嫖他的人在武家酒坊亲眼看到武嫖被廷尉府的人带走了。
这么一来,咸阳城里虽然争论得很利害,但是只是争论执法是不是有些过,并没有达到季心所希望的那样,相反,武嫖的入狱,明白无误的表明了西楚国禁止私自复仇,否则不管你是谁,一律严惩。那些本来准备趁机而动的游侠儿不敢乱动了,复仇得好名声是可以,可是真的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就要考虑考虑了。
季心不得已,只得等待更好的机会,让他欣喜的是,机会很快就来了。共尉为了让廷尉府方便执法,去了兰池。季心二话不说,立刻让那些被他重金收买的游侠儿到兰池寻机刺杀共尉。
要让西楚乱,还有什么办法比杀死共尉更直接的?
项伯打量了季心半晌,忽然说道:“这么说,我可得多喝两杯茶,离开咸阳,就再也喝不到了。”
季心摇摇头:“君侯放心,我们暂时不会离开咸阳。”
“不离开?”项伯冷笑了一声,“你们嫁祸武嫖,没有达到目的,我想你一定不会罢手,接下来的事情肯定要比刺杀李良的事情大。
你们自以为聪明,当自己做的事天衣无缝,可是西楚国的官员有那么笨吗?他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当今天下,还有谁有这么大胆子,敢在咸阳城闹事?”
季心看着项伯恼羞成怒的样子,淡然一笑:“正因为如此,君侯才不能走,君侯一走,岂不是坐实了这个罪名?东楚、西楚之间,马上就会开战,这可不是亚父所希望的。”
“那照你这么说,我就是个稀里糊涂被你们拖下水的冤死鬼了?”项伯语带讥讽的说道。
“君侯过虑了。”季心皱了皱眉,也有些不好应付,这件事的风险他当然一清二楚,项伯不知道这件事也是实情,项伯有意见,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来之前范增特地关照过,项伯这个人敌我不分,这种事千万不能让他知道。“君侯放心,且不说事情很周密,君侯不会暴露,就算暴露了,季心也会一力承担,不会牵连到君侯。”
项伯要的就是这句话,季心是守诺的人,他既然把责任承担了,那他就算是安全了。但是他心里对季心秉承范增的命令,把他这个项家的长辈排除在外的做法还是感到很不爽,他哼了一声:“你是不是对你找的那些人太有信心的?焉知他们不会把你供出来?”
季心眼皮上挑,看了项伯一眼,又垂下眼睑:“市井里混的人,往往比朝堂上的人更信守承诺。”
项伯一噎,无言以对。
季心对此并不担心,他找的这些人可不是泛泛之交,都是知根知底,信得过的人,当然了,这些人的价钱也不是一般的贵,范增让他带来的钱财,大部分就用在这些人的身上。可惜,那对杀手夫妻不愿意接手这笔生意,否则的话,可能更有把握一点。一想起当初金女刺客史香兰拒绝他的理由,季心就一肚皮的不快活。他娘的,蛮夷的脾气就是怪,刺客还有那么多规矩,这个不杀,那个不杀的,搞得他只好让他们去杀李良。李良倒是死了,可是他没有想到共尉的反应那么快 只花了十个。时辰就把他们逮住了,如果再迟半天,他们出了关,共尉可就再也捉不到他们的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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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出了点意外,但是季心并不担心,这对夫妻的脾气他知道,从他们的嘴里,共尉休想问出一个字来。现在的情况验证了季心的信心,他还能坐在这里安心的喝茶,就证明了那对夫妻的口风是如何之紧。
这也增强了季心对接下来的事情的信心,他有足够的把握相信,就算这次事情还是没能碍手,共尉还是抓不到他的把柄。只要没有证据。共尉就不会轻易的动他。
当然了,季心还是希望事情能顺利一些,如果共尉死了,那就万事大吉了
季心的眼神闪烁着,一声不吭。项伯有些无趣的喝着茶,忐忑不安。过了一会儿,他没话找话的说道:“关中数得上名号的游侠儿,都被你找来了吧?”
季心膘了他一眼,不置可否。项伯有些尴尬,却又找不出理由斥责季心,季心答应了赔偿他的损失,他也应该履行诺言,不再过问季心的事情。刚才问这么一句,纯属自讨没趣。
可是项伯还是觉得很恼火,范增在季心的心目中居然有这么高的地位?让身为项羽亲卫司马的季心都能言听计从?项羽知不知道这件事?项伯忽然之间有些心动。
“人多吗?”共尉盘着腿坐在兰池宫的大殿里,搓了搓手,用力在脸上擦了两下,这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轻声问道。
“人不少,大约有三十多个。”虞子期应道:“关中几个有头有脸的游侠儿好象都来了。”
“是吗?”共尉笑了笑:“那可太好了,抓住他们,咸阳以后可就安生多了。”
“那到是。”虞子期也笑了。他想了想,又笑道:“只怕亚父知道这个结果,会很失望。
”
“我会让他知道的。”共尉的眉梢跳了跳,叹了口气。他本来很觉得范增委屈,可是现在范增是他的时立面,范增的存在,严重阻碍了他统一天下的步伐,他不得不想尽办法除去范增。
“大王,这些游侠儿到时候如何处置?”虞子期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
“怎么,你有想法?”共尉微微一笑。
“这些人身手都不错”虞子期欲言又止。
“不行。”共尉坚定的摇了摇头:“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墨家弟子有陈乐镇着,还算安份守已,我才能安心的使用他们。这些游侠儿意气用事,只因为对季心个人的交情,就敢来刺杀我,这胆子也太大了。不能留着他们,一定要给那些人一点厉害看看。”他看看有些失望的虞子期,又笑道:“身手可以操练出来,但是思想上的毛病,你很难纠正的。不要一时不忍,犯下大错。再说了,除了这三十几个,咸阳城里的游侠儿还多呢,到时候你们再挑一些就走了。这些胆大包天的,一定要严惩,以傲效尤。”
“拜”
夜半时分,兰池宫外杀声大起,三十多个手持刀剑的游侠儿摸进宫来,却被守候多时的虞子期和孰武、朱鸡石等人捉个正着,一番厮杀,当场战死十几个”其他的人全部被抓。
天亮以后,共尉回到咸阳,当即下令抓捕这些游侠儿的家属。并且抄了他们的家。共尉的新法制取消了大部分连坐的罪名,但是只有一项是没有取消的,谋反的,家人连坐。
正在等候好消息的季心等到的却是二十个虎贲郎,虞子期亲自带队,把季心和项伯两个人带到了共尉的面前。共尉背着手,站在咸阳宫正殿的廊下,看着一脸惊惶的项伯和面色平静的季心,他冷笑了一声,先问项伯道:“君侯,知道我请你来干什么吗?”
项伯满头大汗,结结巴巴的说道:“臣”臣不知。”
“真的不知?”共尉追问道。
“真的不知。”项伯求救的看了一眼季心。季心微微一笑:“大王请我们来,我们怎么知道大王有什么事情,大王这话问得也太突兀了。”
“突兀?”共尉咧嘴一笑,晃到季心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忽然笑道:“其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们。”
季心看了他一眼,不解其意。
“我一直就想对付这些游侠儿,可惜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他们平时散在四方,我就算下令抓捕,也很难抓得这么齐全。这次你帮我把他们聚在一起,让我好一网打尽,你说,我是不是该谢谢你们?”
季心心里咯噔了一下,虽然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从共尉嘴里证实这个消息,还是让他十分失望。再听共尉这么调侃他,他就更难受了。他顿了片刻。强笑道:“臣不知大王所言何事。”
“季心,你什么时候也这么不爽气?”共尉有些失望的说道:“那我就打开在窗说亮话吧,你重金收买的那三十多个游侠儿,一个也没逃掉。你用来收买他们的一千余金,也成了我的战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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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尉一挥手,虎贲郎们将那些受伤被俘的游侠儿拖了出来,扔在季心面前。那些人虽然满面血污,但是却一个个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吭,有的还故意把头扭了过去,装做不认识季心的样子。
季心看了看他们,心中定了,又抬起头:“恭贺大王。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共尉扭过头看着季心,一动不动。季心却不以为然,安如泰山的站在那里。
“嗯,季心侠名满关中,果然不是盖的。”共尉笑了,他走到季心的面前,伸出手,手掌心上握着一块金子,黄澄澄的,煞是诱人:“你没看错人,他们确实没有招出你来,可是,你以为他们不把你牵出来,我就没办法知道是你了?”
季心皱了皱眉,这块金子他当然认识,那是他给游侠儿的报酬,但是这能说明什么问题?游侠儿不说,谁能证明这块金子是他给的?
“委屈你在大牢里呆一段时间,至于霸王那里,我会向他解释的。”共尉挥挥手,朱鸡石、余婪君上前用准备好的绳索捆起季心,拖着就走。季心一句话也不说,转身而去。
项伯却急了,他冲着季心大声叫道:“竖子,你不是一力承担的吗,这时候怎么也不吭一声了?”
季心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大步走了。
“君侯真的不知道?”共尉瞪着项伯,语气很不善,又带着三分疑问。
“臣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臣都被你们搞糊涂了。”项伯擦着额头的汗,看看共尉不怀好意的笑脸,又连忙说道:“不瞒君侯说,我知道他在暗中搞鬼,可是究竟在搞什么鬼,我还真是一点都不知道。这些事,全是亚父安排的,你也知道的,我”,我,
共尉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项伯:“这么重要的事,亚父也瞒着你?”
“是啊,是啊项伯连连点头。
“那”那子羽知道不知道?”共尉显得有些疑惑的说道。
项伯迟疑了片玄,连忙说道:“想必”想必也是不知道的
“这到有些蹊巧了共尉沉吟了片刻:“君侯是长者,既然君侯这么说,我就信了君侯。君侯,还请你回一趟彭城,把这件事告诉子羽,至于连横的事,看来暂时也只能搁置了。”
项伯如释重负,这么大的一件事生了,还谈什么连横啊,共尉没有把他和季心一样扔到监狱里去,已经算是给他面子了。他顾不上多想,共尉说什么,他就应什么,当天带着共尉的亲笔书信和一些礼品就离开了咸阳,日夜兼程赶回彰城。
武嫖坐在廷尉狱的单间里,听着隐隐约约传来的哭喊声,眉心不由自主的一阵阵抽搐。她仿佛看到了邯郸城里的斑斑血迹,仿佛听到了家人面对李良的屠刀时的惨叫,仿佛看到了年幼的侄儿被挑在士兵们的矛上”,
她再也承受不住这种压力,眼前一阵眩晕,软软的倒在地上。
吴巨大步进了狱门,招呼狱本打开牢门,武嫖的案子已结,现在要放她出去了。他的目光穿过粗糙的木柱,一眼就看到到在地上的武嫖。吴巨顿时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响,牢门刚刚打开,他就冲了进去,顾不上多想,一把抱起武嫖,手指搭上了她的脖颈。
“吁。感受到了脖颈处的脉动,吴巨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亲自将武嫖背出了大牢,让医匠赶快来医治。武嫖是他亲自逮捕的,虽然这是共尉允许的,武嫖也是知道的,但是如果武嫖死在大牢里,那他吴巨的前途可就全完了。一想到此,吴巨禁不住冷汗涔涔。
医匠来了,紧急医治之后,武嫖总算醒了过来,但是她的目光明显有些呆滞,全无进狱前的灵动。吴巨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了心头。他不怠慢,立玄把消息通报到宫中。
一听到武嫖异常的情况,共尉放下手中的事情,和王妃白媚赶到了廷尉府,将武嫖接回宫中。武嫖时而清楚,时而迷糊,嘴里喃喃自语,不知道说些什么。
共尉心急如焚,叫来了太医检查,太医最后的答案是:受了刺激,旧病复。
“怎么会这样?”共尉勃然大怒,立刻命人把吕泽和吴巨叫来,“不是说好只是权宜之计吗?怎么真的上刑了?”
吕泽面色煞白,一声也不敢吭。他现在也觉得冤屈之极。武嫖住的是单间,条件虽然简陋,但是并无其他人打扰,至于上刑一说,更是无从谈起,谁敢对她上刑?可是武嫖现在这个样子,他又怎么说得清?任谁都会把疑点集中到他的身上去。
“大王”吴巨虽然也紧张,但是他毕竟没有吕泽那种嫌疑,面对着暴怒的共尉,他还算从容,没有乱了方寸:“武夫人入狱,住的是单间,也从来没有人对她动过刑,武夫人在此,大王验验伤就知道了
共尉一滞,转过身看了看武嫖,正在照顾武嫖的白媚点点头,证实了吴巨的话,武嫖身上确实一点伤也没有,动刑一说无从谈起。
“那怎么会这样?”共尉不依不饶,平时的温和谦让一下子无影无踪。
“大王如若不信,请允许臣带领大王去武夫人所住之处一看。”吴巨也说不清了,只好请共尉实地勘查。共尉也不二话,亲自赶到关押武嫖的地方一看,牢房里虽然间陋,却还说得过去,墙上还特地挂上了帷幕,地上也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榻上铺着新的褥子,新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看得出来,吕泽和吴巨是用了心的。
“把狱婆叫来共尉阴沉着脸。
“喏狱婆很快来了,面对着脸色很难看的大王,她跪在地上,把武嫖入狱的这几天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向共尉做了汇报,一切如常,只是武嫖入狱之后,精神就有些萎靡不振,一直躲在墙角不说话,神情显得很紧张,但除此以外,到也没有其他的异常情况。对于狱婆来说,这是所有人的进监狱的正常反应,因此虽然知道武嫖身份特殊,她也就没有上报。
狱婆说完了,跪在地上瑟瑟抖,吕泽和吴巨也不敢吭声,屏住呼吸看着共尉。牢房里除了共尉粗重的喘息声,一时静得可怕。
千算万算,还走出了砒漏。共尉懊悔不已,心情复杂。武嫖还只是演个戏就旧病复了,如果真是她买凶。那她会怎么样?共尉不敢再往下想了,他迷迷糊糊的,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宫里的。看着胡言乱语的武嫖,共尉心如刀割。
以法治国,却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尝到了法的厉害,共尉第一次对自己的想法有了动摇。
经过几天的精心治疗和无微不至的护理,武嫖的精神终于恢复正常,当她从昏睡中醒来,看着一直护在她身边的白媚和共乔,露出平静的笑容,柔声道:“臣妾何德何能,怎也劳动王妃和公主大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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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语调平静,还带着以前的三分调侃,白媚和共乔终于放下了心,脸上也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姊姊,你终于醒了,这几天可把我们担心坏了
一想到牢狱里的情形,武嫖面色一滞,白媚连忙轻声安慰,过了好一会儿,武嫖的脸色才算又恢复了过来,长吁一声:“生死咫尺”。
“究竟是怎么回事?”共乔面带煞气。不快的说道:“是不是有人给你苦头吃了,你告诉我,我告诉兄长去,一定要替你报仇。”
“没有,吕大人、吴大人都很关照我,我没有吃什么苦头武嫖摇了摇头,露出一丝惊恐之色:“是我”是我自己”怕极了那种”那种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