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两枚袖扣

  看到徐多艺手中熠熠生辉的袖扣,瞿母一下子怔住了,宛如被哪路神仙施展了定身术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瞿母方才回过些神来,哆哆嗦嗦从她贴身的口袋中摸索出另一颗袖扣。
  瞿母的这一颗袖扣亦被其打理的非常好,与新买来时并无二致。
  瞿母仔细看看她自己的这枚袖扣,又靠近看看徐多艺手上的那颗,一模一样。
  很明显,这两颗袖扣本就是一对!
  瞿母捂住嘴巴,泪水忽然毫无征兆地从她的眼眶中涌了出来,扑簌簌地汇聚成注,宛如小河决堤。
  当泪珠滴落在她的手背上,瞿母这才如梦初醒,一把扶住了依旧托着那枚袖扣的徐多艺。
  此时,瞿母心中已经明白了徐多艺身份,眼中的防备之意尽去,看向他的眸光充满慈爱,便如一个母亲看着一个归来的游子。
  “好孩子,起来吧。”瞿母声音发颤道。
  徐多艺却依旧躬身,他实在是不知怎么表达对于瞿母的歉疚,只能舍了他的老腰了。
  “当年,瞿兄在离开沪上之前,将这粒袖扣交给我。他说您老人家留在沪上,倘若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我可持此物前去找您。
  不过他并不希望我使用这种方法联系您,因为那代表我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徐多艺的嗓音有些发干,眼眶则有些发酸。
  “辛苦你了孩子,你快起来!”瞿母动情道,同时用尽力气想要将徐多艺扶起来。
  感受到瞿母猛然发力,徐多艺不好再违逆她的意思,顺势站直了身体。
  “这点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徐多艺自嘲道。
  “栖身敌营二十载,怎么会不辛苦呢?”瞿母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摸了摸徐多艺的面庞,便如抚摸自己儿子的脸颊。
  “至少我还活着。”感受到瞿母的慈爱,徐多艺不由苦笑道,“而瞿兄……当年我用尽浑身解数也救不下他啊。”
  “当时我就在那里啊,我都跟他说过了,留下危险无比,让他跟着大部队长征,他怎么就不听呢……我想过劝他假意投诚,然而再图逃跑,可他……不愿这样活啊。”
  徐多艺低下头红了眼眶,在心底积压了这么多年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
  “那可要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啊。”瞿母轻抚徐多艺的头发道,“我了解我的儿子,以死明志好过背叛理想,他不会选择这样苟活的。”
  见徐多艺难过的像个孩子,瞿母反而笑了,满是光辉。
  “你知道这对袖扣的由来吗?”说着,瞿母从徐多艺手上拿过那一枚袖扣,然后将两枚袖扣放在了一起,相得益彰。
  不等徐多艺开口,瞿母便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我记得那是在法兰西的时候,有一天我们在街上走着,忽然,他就看中了一家店铺里的这一对袖扣。那家店的名字我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叫路易珠宝店。”
  徐多艺抬起头,静静倾听瞿母的故事,她讲故事的时候,眼睛里泛着光。
  “这一对袖扣并不是那店里最好的,但是瞿恩就是喜欢。但我们那时在法兰西勤工俭学,哪有钱买这东西呢?那天他跟老板说了几句悄悄话,然后我们就一起走了。
  后来啊,他节衣缩食,晚上又多打了两份工,终于在半年后,买到了这一对袖扣。那天他可高兴了,一个劲地跟我和瞿霞炫耀。
  原来之前他和老板说的悄悄话,就是让老板帮他把这对袖扣留半年,半年后他一定去买。”瞿母回忆着往事,脸上扬起笑意。
  “瞿兄言出必践啊。”徐多艺能够想象到瞿恩当时的辛苦。
  “是啊。”瞿母骄傲地点点头,“从法兰西回来,他都对这两枚袖扣宝贝的不行,平常连瞿霞都碰不得。”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往事。”徐多艺叹道,“看来我还是没能明白瞿恩将袖扣送我的真正含义啊。”
  联想到瞿恩当日赠他袖扣时的洒脱模样,徐多艺的心情反而更加沉重了。
  “当年,瞿恩跟我讲,他把一枚袖扣留给一位非常宝贵的同志了,如果这位同志来找我,让我务必好好保护他。
  彼时我还不了解宝贵二字的含义,今日见到你,终于明白瞿恩为什么这么讲了。”瞿母笑道。
  “没辜负瞿兄的期望,没让您老失望便好。”徐多艺道。
  “你把这枚袖扣保管的很好,看着比老婆子我这颗新了不少呢,说明瞿恩没有选错人啊。”瞿母欣慰地笑道。
  “您客气了。”徐多艺摇摇头。
  瞿母手中的那枚袖扣被她放在最贴近身体的位置,想必定是日日擦拭,以纪念牺牲的瞿恩,即便徐多艺的这一颗保养的再好,又怎及瞿母灌注其中的那份浓烈、深沉之母爱。
  “不过今天你虽拿着东西找上门了,但是老婆子我也保护不了你咯。”瞿母洒脱一笑。
  “当然不必。”徐多艺盯着瞿母认真道,“我会保护好您的,也会保护好整个沪上。”
  “放手去做吧。”瞿母读懂了徐多艺的眼神,用力握住他的手道,“瞿妈妈会在背后支持你,沪上的人民也在,四万万同胞都在!”
  “谢谢您,瞿妈妈。”徐多艺也用力握住了瞿母的手。
  “现在好了,你们杨家四个兄弟姐妹如今都算是我的儿女咯,就和亲生的一样。”瞿母眨着眼睛,顽皮道。
  “立青只算半个。”徐多艺笑道,一个女婿半个儿嘛。
  “我看立华和立秋都不知道你的身份,立青知道吗?”提到立青,瞿母忽然问道。
  “我的身份一直是顶级绝密,立青可没资格知道。”徐多艺摇头笑着。
  “你可真够狠心的。”瞿母叹气,“不过你的情况确实特殊,能少一个知道,还是少一个知道的好。”
  “若非一切就快尘埃落定,我还不敢来找您呢,晚来太久咯。”徐多艺叹道。
  “不晚,不晚,好饭不怕晚啊。”瞿母拍拍徐多艺的手背道。
  “您放心,绝对是一桌好饭。”徐多艺意有所指地保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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