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徒景年抚掌笑道:“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林卿却是大丈夫了,所谓父母之爱子女,则为之计深远,林卿爱女之心,朕却是知道了!”
徒景年然后就啥也不说了,林如海几乎傻了眼,圣人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没头没尾说了这么多,等到回了家,林如海还在苦思冥想,好半天才摸出点意思来,心中不由一紧,自己这是惹了圣人不喜了啊!自己想着给女儿留点后路,叫人记得自己一点人情,对下面的人睁只眼闭只眼,拿着国库的银子做人情,倒是不得罪同僚了,却直接得罪皇帝了。徒景年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你怕得罪别人,就不怕得罪朕吗?别说你过世之后,人走茶凉,那些人是不是会记着你的人情,就算记得,日后自个秋后算账,那些人自身还难保了!何况,皇帝若是想要报复一个人,法子可就多了。赘婿本就遭世人歧视,难道你林家招的女婿就是天生的窝囊性子?徒景年只要略施小计,就能闹得林家家宅不宁,在这种年代,你女儿哪怕有着七窍玲珑心呢,又能如何呢?
林如海一向不惮于将人心想得比较险恶,徒景年虽说没有威胁等他死了,秋后算账找林黛玉麻烦的意思,却不能阻止林如海往这方面想,当即,林如海慌了。这个时候,想要辞官乞骸骨显然不是时机,林如海却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回头就开始补救。
徒景年登基不过一年多,之前几次动作都挺大,哪怕针对的不是贪腐,也足够叫人心惊了,因此,户部那边麻烦还不算大,林如海明里暗里示意了一番,知趣的人就知道赶紧收手,将之前那些灰色收入悄悄填补回去了,他们其实并不缺钱,户部本就是油水非常丰厚的衙门,每年的冰敬炭敬,都少不了他们的,不过是人心不足而已。这会儿听林如海表示,圣人似乎注意到了他们的事情,这点钱还不足以另他们不顾自己的前程,当即明白应该怎么做了。
徒景年那边配合得也很好,直接就在都察院下面设置了一个廉政司,专门负责官员贪污受贿的事情,将官员的合法收入细化,那些处在一些中间地段的收入,徒景年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本朝俸禄虽说没有像明朝那样低,但是也高不到哪里去,跟宋朝那会儿比起来,实在是差远了。徒景年也不觉得,高薪真的能养廉,何况,比起清廉却无能的官员,徒景年倒是觉得能力很重要,若是你有本事让治下安居乐业,全民奔小康,每年的税赋也能保质保量地交上来,那么,贪污受贿什么的,就只能说是小节了!
徒景年是个实际的人,并不打算搞什么极端的事情,明朝那会儿对贪腐那般严厉,除了朱元璋那会儿还能够保证执行之外,往后,当官的都比皇帝日子过得滋润了。万历那会儿,万历自己挂帘子帐幔用铜钩,张居正就能用金钩了!万历花点小钱叫奢侈,弄个美女叫好色,张居正正儿八经地是玉食珍馐,身边美女如云,戚继光想要干点实际的事,都得给张居正送礼,最后,要不是张居正死了,又因为变法得罪了一大批人,万历一辈子都得生活在张居正的阴影下。臣权势大如此,大明律弄得再严厉,没人执行又有什么用呢?打个棒子也得给个甜枣,因此,设置廉政司之后,徒景年同样弄出了一个对应的鼓励机制,按照政绩的好坏,给官员发放绩效奖金,政绩如何,就得看吏部的考评还有当地的官声了。你要是连续几年,都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政绩,一文钱的绩效都没拿到过,那你还死赖着干嘛?
朝堂上的变故叫人眼花缭乱的时候,后宫也有了个消息,新进宫没多久的梅美人怀孕了。
梅美人外貌上属于薛宝钗那种类型的美女,肌肤微丰,杏眼桃腮,性格挺开朗活泼,娇俏可人,虽说是刚刚及笄的年纪,已经发育得非常良好,徒景年下手也没什么罪恶感了。梅家是武将出身,世代驻守在云南那边,梅家也是极精明的人家,一直就是跟云南那边的少数民族联姻,梅家在云南那边跟土司有些差不多,他们也没什么大野心,一直也是安分守己,何况,通过他们,朝廷也可以更好地跟那边的少数民族交流交易,因此,梅家历代承袭着参将一职,梅美人的生母就是白族一个部落族长的女人。
大概是因为军制改革的事情,梅家这次才有了别的打算,选秀这种事情,朝廷一向是全凭自愿,你家有适龄的女儿,愿意参选就参选,愿意自家嫁娶就自家嫁娶,梅家一向都是上书请求免选的,这次却直接将女儿的名字报了上来。
一开始,也没人拿梅美人当做竞争对手,虽说梅美人的父亲是个参将,但是梅美人显然是在云南那个地方呆得比较久,为人比较直接,性子里面颇有些娇憨冲动之处,也不怎么懂京中的习俗,私底下都有人叫她蛮子,大家都觉得梅美人只怕过了初选就撂了牌子,谁知道,梅美人居然被内定下来了。
梅美人去年就到了京城,太上皇挑选秀女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当时只是想着,云南那些地方出美女,再想想梅家既然将女儿送了过来,自然不是指望皇家赐婚的,要知道,梅家的女儿一般都是嫁给当地的土司。朝廷对云贵之类的地方,一向控制力不强,那边跟土司自治差不多,流官也有,不过多半是些不得志的人才会被弄到那里去,到了那里,光是水土不服之类的事情就足够他们喝一壶,想要解决当地的事情,还得跟那些土司或者是在那边扎根比较久的人家打交道。梅家既然有意送女入宫,太上皇想着儿子一向雄心勃勃,说不得就会对那些地方有什么举措,再听说梅美人挺漂亮之后,自然直接示意将人给留了下来。
结果,梅美人的确很符合徒景年的审美观,徒景年看过之后,直接将她封了美人,赐住繁英阁。繁英阁虽说不大,但是,那边号称繁英,却是因为那边靠近御花园,旁边就有一个玻璃暖房,种着各种奇花异草,一年四季,都有鲜花盛开,很是风光独特,对梅美人的特殊待遇,让后宫中的一众嫔妃都满是醋意。
徒景年毫无通过后宫平衡朝堂的意思,梅美人生得美貌,虽说对中原的一些习俗并不了解,有的时候还会闹出一些笑话来,人也算不上温柔体贴,却挺有些个性,徒景年对她自然很有些新鲜感,因此,去繁英阁的次数也比较多,梅美人这么快有孕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哪怕还没出生,这也是徒景年的第三个孩子,何瑜顿时生出了警惕之心,徒景年登基的时候还年轻,这会儿也是年轻力壮,在这个时候,年长并不一定是优势。何瑜当年也是看过一些史书的,顿时觉得儿子的位置不保险了。她也不敢做什么小动作,担心被徒景年发现,因此,想了想,便命人去找太子,也就是阿明。
阿明这个小名如今也就是徒景年和承庆帝才会叫了,大家记得的多半是他的大名徒瑞曦,当然,这个名字用上的频率也不高就是了,顶多就是日后他登基,大家避讳这几个字而已。徒景年对避讳什么的毫不在乎,他的名字用的频率实在太高了,有什么好避讳的,因此,登基之后,礼部有想要拍马屁的说什么,传诏天下,避讳景年二字的时候,徒景年就直接拒绝了。
何瑜自从几年前,刻意亲近阿明被发现之后,后来的动作就小了很多,阿明如今看得也多了,对何瑜也没了纯粹的孺慕之心,何况,感情是需要培养的,在徒景年跟承庆帝两人的眼皮子底下,何瑜也做不出什么大动作来,因此,无论是阿明,还是阿阳,对何瑜都比较生疏客气,不像是亲生母子。阿明在听何瑜派来的宫女,说皇后想念太子,想要跟太子吃顿饭的时候,问了问,只有自己,没有阿阳的时候,就有些厌烦,不过,还是跟了过去。
结果,何瑜如今根本搞不清楚阿明的喜好,准备的饭菜并不是很合阿明的心意,才吃了没两筷子,何瑜就在那里说什么梅美人有孕,如今又得宠,要小心你父皇对幼子更加宠爱,叫他们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云云。又说起当年的徒景睿,徒景逸,反正就是要阿明小心谨慎,不能叫别的弟弟抢了他的位置。
阿明脸一下子沉了下来,搁下筷子,直接道:“母后,便是梅美人生下皇子,那也是孤的三弟,父皇和母后你的儿子,母后这般忧虑,难不成是指责父皇不成?母后是一国之母,后宫之主,为何总是喜欢想这些有的没的?父皇一向公正,并不会因为私情废弃礼法,若是日后父皇对儿子不满,那也是儿子不能体会父皇的苦心,母后是父皇的结发妻子,缘何对父皇这点信心都没有呢?母后好好想想吧,儿子这就告退了!”
何瑜一点也没体会到阿明话里的意思,阿明一走,何瑜就几乎要崩溃,整个人歇斯底里起来:“太子什么意思?难道我不是为他好吗?他做了太子,难道就能指责本宫这个皇后了?他要不是本宫肚子里面掉下来的一块肉,怎么能做太孙,做太子?”听着何瑜毫无理智的喊叫,长春宫伺候的人心惊胆战地跪在那里,一声不吭。
☆、第129章
宫里面便是一块石头也会说话,何况,何瑜本事再大,也没办法将长春宫管得水泼不进,滴水不漏,很快,何瑜失去理智的那段话还有何瑜跟阿明之间的对话便传到了徒景年和承庆帝的耳中。
承庆帝直接暴怒:“她怎么配做一国之母,善妒不说,竟是敢离间天家父子,简直是胆大包天!”依承庆帝的心思,恨不得直接让何瑜暴毙了。
徒景年得到消息,却是皱了皱眉,何瑜这般,不会是有了什么心理问题吧!这年头可没什么心理医生,就算有,后世有心理疾病的人那么多,也没几个真的治好的啊!何瑜这般偏激,以后却是不能让阿明阿阳他们跟她做过多的接触了。虽说这样很可能会导致恶性循环,但是徒景年一点也不希望儿子受到一个脑子不怎么清楚的母亲的影响。很多事情,根本是不能放到明面上来说的,哪怕是普通的人家,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哪怕对丈夫的妾室还有庶子庶女再恶心,明面上你就算装不出一副慈爱的模样来,也别直接将自己的想法诉诸于口啊!
徒景年想了想,叫全福将自己命人绘制出来的大致的世界地图给挂了出来,然后便找来了阿明和阿阳两人。
阿明看到徒景年神情郑重,心里也有些发慌,不知道自己隐瞒了母亲之前说的话,父皇会不会生气,徒景年看出了阿明的心思,却也没有多说,只是叫全福将地图展开,然后将两人叫了过来,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阿明仔细看了一眼,他见过不少地图,犹豫了一下,问道:“是海国图志吗?”
阿阳眼睛盯着中间的那一部分,惊讶地说道:“这个是大晋吗?看起来好小!”
徒景年拿着一根玉尺,点了点中间圈出来的大晋那一块,淡淡地开口道:“没错,这便是大晋!”他大致将大晋四周的部分介绍了一下,哪里是草原,哪里是俄罗斯,哪里是朝鲜,哪里是茜香国,哪里是瀚海国等等。
徒景年喝了一口水,曼声道:“你们以往都觉得,中原很大,但是实际上,世界更大,大家都觉得大晋是天朝上国,世界的中心,便是画这幅地图的人,也是这么想,所以将大晋画在了最中间,但是实际上呢?大晋就这么大,外面的世界非常广阔,有很多很多的国家,虽说以前跟中原并没有什么往来,但是,以后呢?”
徒景年看着阿明,轻声道:“朕不希望我的儿子,眼睛只能看到大晋大地方,朕希望你们能看得远一些,再远一些,明白吗?”
阿明和阿阳都点了点头,郑重地开口道:“儿臣明白!”
徒景年想了想,说道:“从夏商开始,中原朝代更迭不知凡几,朕以往也跟你们说过,无非就是人口繁衍,现有的土地资源,不能满足天下百姓的需求,因此,需要通过战乱,消灭大部分的人口,才能将朝代持续下去,然后进入一个周而复始的轮回!朕却不希望,大晋也这样,朕希望大晋可以千秋万代下去,因此,朕希望用中原之外的土地资源,养活我中原的百姓,你们明白吗?”
阿明若有所思,阿阳却是满脸兴奋:“父皇,你的意思是,咱们要把这些地方都打下来,以后,这些地方都是大晋的地盘?”
阿明却是琢磨了一下:“若是直接诉诸武力,朝臣又要说什么穷兵黩武了!”
徒景年微笑道:“为什么一定要打呢?”徒景年直接伸手指了指几个地方,说道:“这些地方,实际上土地非常肥沃,当地的土著,不需要种地,靠着采集野果子,随便打点猎物,就能生活得很好,这些地方根本算不上什么国家,无非就是一个个土著部落而已!不需要打仗,咱们只需要鼓励没有土地的百姓过去垦荒,若是那些土著敢欺压咱们的百姓,到时候,哪怕靠着普通的火枪火炮,就可以将那些土著驱逐出去,另外,咱们也可以跟那些土著进行交易,他们可以拿着那边的矿产、土地跟我们交换中原的物产,就像对草原上的鞑靼人一样,等他们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自然就不会跟我们做对了,慢慢的,那边自然就是大晋的地方了,你们明白吗?”
阿明从来都是承庆帝和徒景年亲自教导的,很快就明白过来,点了点头:“儿臣明白了!”
阿阳想了一会儿,也点了点头:“嗯,我也知道了!”
徒景年见阿阳其实还有些懵懂,却也不说破,只是说道:“阿明,在适当的时候,为父会颁布皇位继承法案,你是嫡长子,自然有着第一位的继承权,至于你其他的弟弟们,朕在有生之年,会为他们打下大片的天下来,将来可以将他们分封到各个地方,他们想要在当地立足,就需要大晋的不断支持,你弟弟们的封地,将来就是大晋天然的藩国,等你登基之后,也可以继续这么做,几代下来,大晋将会是世界上最大的宗主国,知道了吗?”
阿阳在一边听得两眼直冒光,叫道:“父皇,大哥,我将来要最大的地方!”
徒景年哈哈一笑,顺手指了指澳洲:“以后这里给你好不好,这里可不比大晋小多少呢!”不过希望阿阳以后不会后悔就是了,那里虽说资源丰富,但是,大半地方都是荒漠,只有沿海少部分地方,才适合定居呢!
阿明也是激动不已,看着那副比较简陋的世界地图,满脸都是热切之意。徒景年可没有说,做这种事情,将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将来肯定要跟欧洲那边渐渐发展起来的国家发生冲突的,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尝到了甜头的大晋自然不会随便放弃已经到了自己嘴里的肉,尤其,大晋有着天然的优势,那就是人多啊,只要放开来生,哪个种族比得上汉人的繁衍速度。只要有了足够的人口优势,加上独有文化形成的圈子,汉人将会真正走到整个世界的顶端。
阿明原本被何瑜的话引动的一点小心思,如今已经消失无踪,他一点也不担心自个的弟弟分封出去之后,反而会打回来找自己麻烦,自己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分封出去的弟弟们想要发展,就需要从中原带走足够的人口,各个行业的人才,他们还需要花费时间跟当地的土著打交道,不管是和平交易还是暴力镇压,哪个不需要大晋本土的支持。何况,封地的大小和好坏,不也有一部分取决于自己身上嘛,谁要是跟自己过不去,到时候,选个土著刁滑,发展不容易的地方把人塞过去,他也不能说自己不够仁义啊!
阿明回到东宫,满心满眼都是那副世界地图,他已经不去想,很多地方其实有了国家了,就想着等到自个当了皇帝,手底下能有多少藩国,到时候真正实现万国来朝了!而阿阳呢,也是做了一晚上的美梦,梦见自己到了父皇所指的那块巨大的国家做国主,手底下一大堆的人,指哪儿打哪儿,别提有多威风凛凛了!
解决了两个儿子的问题,徒景年想到何瑜,就是一阵头疼,夫妻多年,虽说如今似乎夫妻之情消磨得不剩太多了,但是之间还有两个儿子横着呢,徒景年总不能不顾及儿子们的心情,但是,何瑜如今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也实在是叫徒景年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不过最终,徒景年还是去了一趟长春宫。
何瑜这会儿已经醒过神来,想到之前口不择言说的那些话,也已经后悔了,偏偏说出去的话,那也是覆水难收,何瑜只得努力敲打下面伺候的人,叫他们不许将事情说出去,不过这会儿已经晚了,就在何瑜在那里威逼利诱的时候,徒景年来了。
徒景年见何瑜的手段,只觉得头疼,何瑜这么多年,实在没有太多长进,她是皇后了,后宫之主,做事情何必这般拖泥带水,瞻前顾后,名分上的优势决定了,哪怕她随意找个理由将现在这批人处置了,新换来的人也应该知道,除了忠心皇后,也没有别的路好走。
徒景年没叫人通报,直接进了长春宫,见何瑜还在那里教训人,皱了皱眉,直接道:“宫里新进了那么多宫人,现在这些人伺候不好,换一批就是了,你一个皇后,跟下面的人缠杂不清,也不觉得掉份!”
何瑜却是脸色红了又白,只觉得徒景年是打自己脸来了,她咬了咬牙,却也不敢跟徒景年呛声,只得装作没听到徒景年的话,迎上来道:“圣上过来怎么不通报一声,我也好准备一下!”
徒景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只是淡淡地说道:“有什么好通报的,没的弄得人手忙脚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