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殿里一冷。云婵想装作没听见都不行,只好停下脚来。
“婵姐姐,我……”霍檀说得踟蹰而带乞求,“我想再见指挥使大人一面,可以么?”
“阿檀!”霍洹沉然一喝,霍檀短暂一噤声,很快又看向随时可能离开的云婵,无暇多想,惶然无措地跪了下去:“陛下,就这一次。新年之后阿檀就、就离开长阳城,再也不回来了,或者……或者陛下杀了我都可以,只求陛下让我再见他一次……”
霍檀颤颤巍巍地说完,话音未落就哭了出来。压抑着的哭声,就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缓缓撕裂着什么,撕出的声音让每个人心里都不舒服。
云婵回过身,遥遥看着她,想替她说句话又不知如何说才合适。求助地看向霍洹,只得寄希望于她不说话他也能明白她心里的意思。
霍洹沉吟了好一会儿,凝睇着霍檀,字句轻缓:“这事,朕做不了主。”
霍檀愕了一愕,抬头看向他,不明其意。
“小婵。”霍洹看向云婵,“你去吧,和卓卿君把事情说清楚,问他肯不肯见。若他肯,就请进来一同用膳;若他不肯……”
若他不肯总不能绑他进来见霍檀。
云婵知道分寸,一福身应了,不再让霍檀多说什么便提步离开。一颗心紧紧悬着,连日来都在担心霍檀日后怎么办,真心实意地觉得,即便位份废了,关系也还是和缓点为好。
自私点说,她还想自己嫁人时能没有顾虑呢。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说霍檀和云意在眼一出很正经的言情剧
——抢丸子的霍洹和云婵就是那蛇精病的弹幕
——菇凉们有看到微博上说,b站上甄嬛传大结局里,最末尾那一段起了背景乐“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的时候,满屏的弹幕都是“新添小火炉,涮涮金针菇”吗……
——_(:3」∠)_怪我手贱,去看了,真的是……
——【叉腰】过分!
——霍洹云婵:=_=|||||觉得过分还让我们当*弹幕?
☆、第74章 缓和
云意在外等着,思量着既是新春佳节,就算皇帝在,云婵这亲妹妹也得让自己进去坐坐。结果却见云婵迎了出来,且还面色阴沉,当即心下揶揄了句:还没嫁呢就已经满心都是夫家了。
嫌他来此扰了二人相处?也罢也罢,总之无甚大事,他和她道个贺便离开就是。
云婵走到面前,屈膝一福,言了声“兄长新年大吉”,抬了抬眸,想把要说的话说得委婉些,又不知该怎么“委婉”才是。
“没精打采的。”云意淡睇着她在她额上弹了个响指,“大过年的,兄长来贺个年你还摆脸色?我这就走,你记得这几日得空时回趟家,奶奶还念着你。”
“我知道……”云婵蹙眉,抬手揉着额头,望了望他,“兄长……进去坐坐?”
“……你这一脸嫌弃就别勉强了。”云意瞟着她,还道她只是客套。云婵哑了哑声,缓了口气:“阿檀在。”
云意一怔。
“阿檀想见兄长,陛下说看兄长的意思。”她简短地解释清楚了,一顿,又续道,“才没嫌弃兄长来……我是不知该怎么说这事。”
云意沉默无话。
“是我请她入宫一并过年的。”云婵低垂着头,絮絮地又说了些话,“没提前知会兄长是怕兄长不高兴。可兄长此时来,我总得禀陛下一句,她就在旁边自然听见了……”
她眼帘稍抬,见云意无甚不快,缓了口气继续说了下去:“她说……只再见兄长最后一次,新年之后就离开长阳城——怕陛下不答应,又说见过之后赐死都无妨。兄长你……”
霍檀把再见他一面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如若云意此时不点头,便等同于逼死她。云婵自也知道,自己同他说这些就是逼着他点头,可无论怎么说,逼着他去见一面,总比让霍檀为此而死了好。
她不想背上这条人命,更不愿兄长再多背一条人命。
安静对视了一阵子,云意轻锁地眉头终于舒展开来,轻点了下头,未说什么,便往殿里走去。
云婵松了口气,随着他一同回到殿里,刚踏进内殿,霍檀便迎了过来。
“大人……”霍檀的脚步在离他尚有五六步时就停了,面有尴尬,却压不住眼底满满的喜悦。
可她到底不敢再往前走了。云意垂眸肃容,面上半点笑意都没有。
二人面对面地滞了一会儿,他沉了口气,侧过身先向霍洹见了礼:“陛下安。”
而后又同样向白芷一揖:“长公主。”
霍檀眸中的神色黯淡了一些,脚定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又忽地想起什么,转过身去走回案边。
她双手轻颤着打开那自她入殿就被搁在一旁的食盒,目光落在盒中时难免想起各样过往,蓦地鼻子一酸,狠咬着下唇没哭出来。伸手从案上取了副筷子,站起身再度走向云意,仍是在离他尚有几步时就停住了。
“大人,我……”她双手托着那白瓷碟子,目光尽数停在碟中已切成一片片的红豆年糕上,屏了屏息,提着气说了下去,“嫁给大人不足一年,也没赶上一起过年。这个……这个年糕是我亲手做的,猜着大人可能会来婵姐姐这里,就想……让大人尝尝。”
她直至说完这一番话才稍抬了抬视线,只看了云意一眼就又垂下眼眸。显有些底气不足,声音比方才低了许多:“我……我比不得婵姐姐什么都会,许多东西都是嫁给大人后才学的。但这个年糕……我试了好多次,味道应该……还好。”
话语中满满的企盼实在明显,她努力地说着,想让他尝一口而已。见云意仍没有反应,她的神色便有些慌了,看了看手里的筷子,小心地又道:“大人若怕我下毒……我去换双银筷来。”
“阿檀。”霍洹听得一喟,出言叫住她,打破了这僵持不下的局面,“坐吧,你当卓卿君和小婵一样爱吃甜的?”
带笑的话语中有几分刻意的安抚,霍檀静了静,颔首哑笑间,眸中的一切神采都已散尽了。再看一看云意,不再劝他去尝,只是道:“婵姐姐备了一桌子好菜,总有大人喜欢的……”
即便这样,还是希望他多留一会儿么?
连云婵都听得酸楚不已,哀叹不已,上前了两步抿起笑意:“是,有几道是循兄长的喜欢备的呢,兄长坐……”
霍檀先一步转回身去落了座,生怕再多留片刻眼泪就要忍不住涌出来。白瓷碟子随手搁在案上,她端起酒盏来喝酒,果酒入口清甜,原是她喜欢的味道,此时,她却觉得酒味不够烈。
“味道不错。”
熟悉的声音忽然灌入耳中,直惊得霍檀一颤,放下酒盏,她错愕不已地抬头望过去。不知云意什么时候已在自己身边坐下,手里执着筷子,稍颔着首,正细品眼前碟子里的年糕。
有点无措,霍檀木然地看向云婵,大有求助之意,目光所及之处云婵却没工夫里她——两双筷子在霍洹的汤碗里打来打去,云婵正忙着和他抢一块丝瓜。
“你烦不烦?”霍洹也感觉到霍檀投过来的目光,知道云婵眼下正为不理这个而没事找事,他说出的话也同样一听就是没话找话,“你碗里有两块。”
“可是这块看上去炖得比较透!”云婵争得理直气壮,一筷子戳在那丝瓜上,满心希望旁边那二位别再僵着了。
云意一边吃着年糕,一边听着旁边传出去能让一众朝臣傻眼的争吵,嘴角直搐。
很是缓了一缓,才又能定下神来继续面对霍檀。他把剩下的半片年糕送进口中,扫了眼她面前已空的酒盏,便拿起壶来,一壁为她斟酒一壁轻声道:“你清减了。”
“嗯……”霍檀应了,惊喜错愕掺杂的心绪却缓不过来。
“小婵说你要离开长阳。”他说。见酒斟满,便搁下了酒壶,“去哪儿?”
“不知道……”霍檀轻答了一句,想了一想,又不愿在他面前显出可怜来,“大概……枫宁吧,听说枫宁红叶很美。”
“红叶要到秋天才有,还要等*个月。”云意笑了一声,心里却笑不出来。
即便只做了几个月的夫妻,可他对霍檀,也并非一点感情都没有。
或者说……早在他们成婚之前,其实也并不是霍檀单方面地喜欢他而已。
他知道霍檀在宫中帮过云婵、知道霍檀在他二人都不能回家时去陪伴过祖母,自己也在霍檀府中养过伤,慢慢地熟悉了之后……
毕竟谁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
如若没有冯家这些事,他们这辈子大约会过得很好。平心而论,那事之前,谁也不能说霍檀不是位好妻子。
他是禁军都尉府指挥使,遇到要紧的差事,常要很晚才能回府歇息。倒没什么大碍,就是再晚,府中也总有值夜的下人,横竖用不着他自己再劳累什么。
可霍檀却对此很是执著,生怕下人服侍得不周到,让他劳累一日之后再添别的烦心事,非要亲自等到他回来不可。
好几次,他回府就见她坐在正厅中睡得迷糊,又心疼又想逗她,蓦地把她抱起来,她惊醒了一看他就开始挣扎,语中满是愠恼:“……讨厌!放下!这是正厅……”
一边红着脸抱怨,一边却双手环在他颈间,就没打算下来。
如此一日日相处下来,若说他为云婵的事恼了她,是真;可若说为那桩事恼到半点旧情都不念……
任谁也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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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阳离枫宁不近,但你若途中不耽搁,七月启程怎么都来得及。”云意口气平淡,慢条斯理地说着,好像只是在就事论事地说道理而已,“枫叶绿着的时候也没什么看头,你还不如多在长阳留些时日。正好近来事多,那宅子我还没来得及转卖旁人,给你无妨。”
不仅霍檀愕得无话,方才正全神贯注找茬争吵的霍洹与云婵也噤了声,一并望过去,心下莫名其妙地有点喜悦。
“府中下人调了一部分回云家,不过再送回去也不麻烦。”云意悠悠地继续说着,而后对上霍檀的视线,询问她意下如何。
霍檀怔怔地望着云意,而后不自觉地避了一避,又望向霍洹。
“……又不是朕的宅子。”霍洹答得简单,摆明了不想管这闲事。
霍檀又不自觉地看向云婵。
“也不是我的宅子啊。”云婵半开玩笑地也这般说了一句,迎上她的目光,敛去三分笑意,垂首轻道,“不过,我可不想有朝一日有了孩子,让他们从宫人口中听到什么风言风语,说他们的父亲逼死了亲妹妹,又或者说他们的姑姑因为他们母亲而死。”
霍洹喝着酒忍着没咳出来,淡淡抬眼,瞧着云婵神色诚恳地干着“刀子嘴豆腐心”的事:“本是我差点为你的私心搭上性命,来日若还要为你背这些子虚乌有的罪名,我冤不冤?阿檀你行行好,别再随心而为搅了旁人的局了,行不行?”
心里拿准了霍檀不会拒绝,云婵淡看着她有意显得满脸刻薄。少顷,霍檀重重地点下头去,复抬起眼眸,看向云婵,一字一顿的,将已在心底藏了许久的话道了出来:“婵姐姐,那两件事……是我错了,我很抱歉。”她说着吸了口气,气息缓出后眉目间稍有了些若隐若现的笑意,“没什么别的理由的,不管心里是图什么,到底是我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霍檀心情复杂中:大人你还恨我么t_t
旁边的云婵:放下!那块丝瓜是我的!
云意心情纠结中:这事儿……唉……
旁边的霍洹:你碗里明明有两块!
霍檀:……………………
云意:…………我擦!能把这俩*弹幕轰出去不能?特么太毁气愤了啊喂!
☆、第75章 终章
冬去春又来,干枯的枝桠重新变得柔韧。庭院中的树木抽芽了,直探到廊下,与瓦片交映着,在青暗的瓦色上,点出了零星娇绿。娇绿中又冒出花苞,添出的一丁点颜色,盈着暖意。
春意盎然中,前线传了捷报回来,又赢了一场。
算起来,冯子沅该回来了,或者说早就可以回来了。
早在他大败赫契左贤王部的时候,赫契便已难和大夏为敌。而后虽则缓了一阵子,可也不过苟延残喘而已,纠集出的军队,还不敌大夏的一个骑兵营来得厉害。
所以……
他明明只需要一战而已,击溃赫契最后的防御和野心便够了。撤军回来,足够抵他的死罪。
可用霍洹月余前告诉云婵的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