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团锦簇 第11节

  谭丽娘自然是乐意的,今早送走怀宇和怀瑾后,就从柜子底下找出一块鸦青色的料子,说要给先生的夫人做一双鞋子,表达一下谢意。
  呦呦对此表示赞同,和老师搞好关系很重要,不过老师是外男她们家要避嫌,那只能走夫人外交的路子了。
  因为下着雨,呦呦没有办法出去玩,就只好窝在西屋炕上看书。好在她也不是那种坐不住的人,捧着一本水看的津津有味,手边还放着一只装了葡萄干大枣干花生米之类零嘴的盘子,翻几页书就往盘子里摸一下,特别的优哉游哉。
  谭丽娘看过一眼又回了东屋,同和她一起做绣活的陶陶絮叨,“你说呦呦这个性子像谁?要么就疯在外头半天不着家,可是坐下来看书也能坐得住。”
  “像您呗,能坐得住绣花,又能上树摘枣。”陶陶漫不经心地回答,等说完了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了,立刻捂住嘴巴讨好地看向谭丽娘。
  谭丽娘嗔了她一眼,然后就被她逗得笑了出来,也不去计较了,继续同她说话,手底下穿针走线做绣活丝毫不耽误,“你说,她那么聪明,怎么就不愿意用心呢?绣活厨艺没有一样拿的出手,别说和我那时候比,和你也没法比。想不明白她。”
  “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就跟您说的似的,不愿意用心呗。”陶陶笑起来,脸上都是纵容与宠溺,“要我说您也不要着急,她那么聪明,将来临时抱佛脚也能糊弄过去,现在能快活一天算一天吧。”
  中午的时候怀宇和怀瑾没有回来,而是呦呦去送的午饭,一人两张饼,饼比平常他们吃的稍微厚一些,卷的肉酱。用干净的纱布包好保温,装在食盒里由呦呦送去。
  呦呦送完饼没有多留,回家吃了午饭就继续去西屋看书,看累了就睡,完美践行了上一世“下雨天睡觉天”的俗语。等她睡醒来的时候,雨还没有停,天色也更加昏暗。
  呦呦顶着睡得乱糟糟的头发从西屋出来,“娘,什么时辰啦?”天这么暗,根本猜不透时间嘛。啊,好怀念那个有精准计时的时代。
  谭丽娘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有些拿不准地说:“申时了吧?可能申时正了。”然后感叹了一句,“这雨下一天了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完。”
  陶陶拉过呦呦给她重新束头发,听到谭丽娘的感慨,跟着附和,“是啊,下一整天了,看样子还得接着下。”
  呦呦在一旁迅速接口道:“从过完年就没下过雨了,也该痛痛快快下一场了,这样才好种庄稼啊。”
  谭丽娘和陶陶对视一眼,都笑了,“你知道的还挺多。”谭丽娘笑着说。
  呦呦并不理会她们的打趣嘲笑,她比较关心民生大事,“今天晚上吃什么?看不出时辰要怎么办?”
  “吃饺子吧,”谭丽娘想了一会儿说:“我们一会儿就包,怀宇怀瑾在申时末酉时初放课,到家就煮,应该不会晚。”
  呦呦立刻点头,她其实很喜欢吃饺子,有菜有饭的,多好啊,“那吃什么馅的?”说完跑到厨房去看了一眼,“橱柜里有一块肉,还有一颗白菜,吃白菜肉的好了,要不然再包一种芥菜的?”
  谭丽娘看她一眼,没出声,径自走进厨房去切菜切肉剁馅了,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叮叮当当的声音,呦呦看向陶陶,“我说错话了吗?”
  陶陶十分肯定地点头:你说错话了。
  呦呦瞪大眼睛:我说错什么了?
  陶陶偏过头去:自己想去吧。
  其实谭丽娘的心思特别简单,连着两天被两个女儿打趣了三次,不能忍!要维持家长的尊严。
  谭丽娘剁馅和馅,陶陶负责和面揉面,等面和馅都好了的时候,呦呦也已经把面板放好了,别的不会干,包饺子她是能手啊!然而,鉴于她上次没捏住把饺子煮漏了,这次谭丽娘并不打算用她。
  好吧,既然不打算用我,那我还是去看书去吧。
  等到呦呦进了西屋去看书了,陶陶才笑起来,“您还发愁她这不行那不行,我看还不都是您惯的!”
  “就你聪明!知道的多!”谭丽娘被大女儿戳破心思,恼羞成怒后又笑了起来。
  呦呦回到西屋却并没有拿起书来看,光线太暗并不适合看书,她又不想点蜡烛,就干脆趴在窗台上看外面下雨。
  雨虽然下了一整天,可是一直保持着同样的速度和雨量,没有变大也没有变小。呦呦想起小时候写作文经常用的词语,什么倾盆大雨啦什么毛毛细雨啦,跟这场雨都不挨边,如果一定要安个词,好像用“雨帘”比较准确,因为外头的雨真的特别像一幕帘子从云上垂下来。
  下了一整天的雨,院子里低洼处已经积了水潭,雨水落进去砸出一圈圈涟漪,往坑边荡漾。呦呦伸出手,一滴水掉在她的手心里,冰冰凉,伸舌头舔一舔,好像,有点甜?
  “哎呀,呦呦你在干嘛!”呦呦回头看去,陶陶正站在门口,“你怎么接雨水喝啊,不干净的,喝完生病怎么办?”陶陶一脸着急
  呦呦歪头笑,“那有什么,那些文人墨客不都说这是无根之水,最是干净么!”
  “你听他们胡说八道!一下雨属他们跑得最快!”陶陶低声嘀咕着,这都是她小时候同陈士梅一起出去的时候看到的。
  呦呦没听清她的话,一边穿鞋一边问,“姐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我说你不光是‘无事忙’,你还是‘常有理’!”陶陶说完转身就出去了,留下呦呦在她身后做鬼脸。
  作者有话要说:  五月病好了一周,有复发的苗头。克制克制,一定要要克制。你们看文倒是留个言啊,这样我才有动力不是?
  ☆、第二十一章(捉虫)
  第二十一章
  这场雨连着下了三四天,中间虽然有停歇,也只不过几盏茶的功夫。农人们脸上的笑慢慢变成了愁苦,这样下去,大旱要变成了大涝了。
  谭家没有土地,这个问题不在她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但是有一件事情亟待她们去考虑。
  雨连着下了四天,雨水顺着水槽流除了大部分,还有一小部分积在了地势低洼的院子东南侧,时间久了,竟将东厢房南侧的围墙泡塌了。
  围墙塌掉的时候呦呦她们正在吃午饭,突然轰隆一声,把呦呦夹的一筷子炒鸡蛋给震掉了,母女三个一同向外看去,却只能看到白花花一片雨雾,其余什么都看不到。看了大概几息的时间,母女三人同时转回头来,继续淡定地吃饭。
  她们这头在淡定地吃饭,隔壁花易岩可不淡定了。他也在吃饭,吃的是前些天没下雨时买回来的馒头中剩下的最后两个,就着下饭的咸菜。一个馒头才吃完正想伸手拿第二个,就听到了谭家发出的塌墙声。
  花易岩当下就扔掉了手里的馒头和咸菜,顾不得穿蓑衣打伞,只来得及摘下挂在墙上的旧草帽,就奔谭家而来。虽然花易岩很想翻墙过去,而且这样也快点,但是考虑到谭家的情况,为了避免流言,他还是决定走大门。
  呦呦刚把掉下去的鸡蛋重新夹起来,大门就被咣咣砸响了,于是炒鸡蛋又重新落进盘子里去了。
  母女三人互相对视一次,都不知道这种天气谁会上门来。
  “可能是花叔叔,”还是呦呦率先反应过来,“说不定是听到声音过来的。”然后就把目光放在了谭丽娘身上。
  “我去看看。”谭丽娘咽下最后一口米饭,放下筷子下地找了雨伞出去。
  等谭丽娘一出门,呦呦和陶陶立刻都趴到窗台去围观。
  谭丽娘开了大门,果然门外站着花易岩,他站在雨里,浑身湿透,完好的手里拿着一个草帽。谭丽娘皱了皱眉,“你怎么来了?这么大的雨。还有草帽怎么不戴上,拿在手里做什么?”说着将雨伞举得高一些,将花易岩遮住免得被雨浇,虽然已经浇透了。
  “出门时没注意,坏了。”花易岩将手里的草帽给谭丽娘看了一下,然后站在大门口探头往院里瞅,“我在家听到声音,是什么塌了吗?”
  谭丽娘侧身让开视线,将东厢房露出来,“墙塌了。可能是积水泡塌的。”
  “他们说什么呢?”呦呦忍不住好奇。
  “不知道啊。”陶陶在她身边说,“怎么站在雨里?有话进屋说呀!”
  “对呀,还能一起吃个饭什么的。”呦呦应和着,然后转头看向陶陶,“姐姐,你今天很好说话嘛!”
  陶陶脸稍微红了红,“我一直都很好说话。”
  等两个人结束这通谈话,在转头看向外面的时候,大门口处已经没有人了,却有脚步声逐渐走近。姐妹俩对视一眼,立刻从窗台处离开坐回桌子前,拿起筷子端起碗,假装在认真吃饭。
  等了一会儿,却并不见花易岩进来。
  谭丽娘将花易岩让到了西屋。那里是怀宇和怀瑾起居房间,也算是半个书房,用来招待外男最是合适。谭丽娘从怀宇桌上提起茶壶倒一杯茶水递给花易岩,“你坐一下。”然后在书架后边的橱柜里翻出几件衣服递给他,“换一下吧,都湿透了。”
  花易岩看到她手上明显是男人样式的衣服,有些不愿意接,谭丽娘见他不肯接以为是怕不干净,就跟他解释,“你放心,都是干净的,我每年都洗的。”
  花易岩脸色更难看了,“你还留着他的东西啊?”
  谭丽娘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是对他突然变脸有些莫莫名其妙,“留着啊,我爹的,我娘的,都留着呢。”说到这里,她恍然大悟,“瞧你那点儿心思,都摆在脸上了,这是我爹的!”说完把衣服往他手里一塞,“快换了,别着凉。”
  呦呦和陶陶在屋里严阵以待了一会儿,只等回了谭丽娘。呦呦往她身后盯了好几眼,也没看到另外一个身影。
  “娘,人呢?”呦呦跪坐在炕上问。
  “谁?”谭丽娘明知故问,手里拿着一只碗,从桌上的菜盘子里往外拨菜,又拿了两个馒头放进碗里。
  “你给谁拨菜吃就是谁呀!”呦呦嘻嘻笑着,对谭丽娘故意板起来的脸视而不见。
  谭丽娘把菜和馒头都弄好了,放到呦呦面前,“吃完了吗?吃完了送到西屋去,我去煮碗姜汤。”
  陶陶坐在呦呦对面,抿着嘴偷笑,借着端碗扒饭的动作冲着呦呦挤眼睛。呦呦对她做个鬼脸,放下筷子端起碗去了西屋。
  呦呦走到西屋门口停下来,先咳了一声,然后问:“花叔叔,我进来啦?”
  “进来吧。”花易岩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呦呦撩开门帘往里看了一眼,花易岩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单手给左边的袖子打结,呦呦立刻端着碗进去,刚想说一句“我来”,花易岩那里已经干净利落地系完了,一抬头看到呦呦手里端着的吃的,立刻笑了起来,“快快,饿死我了!我已经三天没见过油水了!”
  “等等!”屋外传来谭丽娘阻止的声音,然后人就已经撩门帘进来了,“把这碗姜汤喝了,小心受凉。”
  “好!好!这就喝!”花立刻把已经接过来的盛着饭菜的碗推回呦呦手里,接过谭丽娘手里盛着姜汤的碗,“这么热,手烫红了吧?”
  呦呦看着他那个样子,忍不住撇嘴,这要不是自己还在边上,就要直接上手捧着了吧!
  花易岩可不知道她的心思,也无暇顾及她。他正在谭丽娘的注视下喝姜汤,还一小口一小口的,仿佛他喝得不是辛辣的姜汤,而是齁甜齁甜的糖水。
  这场雨,一共下了七天。第八天的清早,阳光穿透重重云彩照下来的时候,呦呦对着新升的朝阳伸了一个懒腰,还是暖洋洋的太阳好啊。
  “行啦,别对着太阳看了,小心眼睛!”谭丽娘对着外头喊了她一句,“回来吃饭,吃完饭来人修厢房呢!”
  “知道啦!”呦呦脚步轻盈地绕过几个水坑,走回堂屋,“可是花叔叔的院子已经两天没有动静了啊!他不是说会找人来帮忙吗?”
  听了她的话,谭丽娘的动作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地说:“没事,你张大叔今日休沐,我早就跟你张婶说好了,到时候你张大叔当大工,我和你张婶做小工帮忙,午饭你帮着你姐弄。”
  呦呦从锅里拿了一个包子出来,因为太烫在两只手里颠来倒去的,“知道了,我会帮着的。”
  “手都不洗就拿吃的!”手里的包子被谭丽娘拿了回去,手掌还挨了一巴掌,“给我洗手去!”
  早饭后,张婶和张叔提着工具过来了,谭丽娘也换了一身方便做事的衣服过去帮忙了。
  张大壮提着工具站在谭家的院子里打量着东厢房,摇摇头,“这房子可有些年头了,可能比谭大叔年纪还大,现在经过雨水这么一泡,地基撑不住墙塌了一面,啧啧,这幸亏还有三面墙撑着,再加上雨停了,不然整个房子都得塌了。”
  张婶也跟着点头,“幸亏不是住人的房子,不然就糟了。”
  “就是放些杂物什么的,都是老物件,我爹舍不得扔,他走了之后我想着留个念想,也没扔,没想到就塌了,东西昨天已经清出来了,我看,要是实在补墙费劲的话,不如直接拆了吧!”谭丽娘没想到外表看着还很好的房子,内里已经糟烂成这样了。就和人似的,看着特别好,谁也不知道他的内心。
  “那可不行!房子可不是随便拆的!得算日子的!”张婶立刻出言反对,“先修一下吧,挺过今年再说。”最后一句是对张大壮说的。
  “应该能撑过去。”张大壮也点头。
  “对了,花兄弟不来吗?”张婶好奇地看向谭丽娘,按说两家关系那么近,不能不来啊。
  没等谭丽娘开口,张大壮率先说话了,“我昨天在县衙遇到花兄弟了,说是知县老爷找他,可能还没回来吧。”然后开始撸袖子干活,“听说栎河下游有个村庄被淹了,有村民□□,县太爷连夜赶了过去,花兄弟有可能过去帮忙了。”
  “被淹了?还有□□?怎么回事啊?严重不严重?”张婶被这个事情吓了一跳,急忙问道,然后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花兄弟都去了,你怎么没去呀?”
  “我今天休沐啊,衙门里那么多兄弟,又用不上我。再说这不是说好了来修房子吗?”张大壮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张婶被他的话噎得说不出来,瞪了一眼。
  谭丽娘看到这种情形,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恰好呦呦在屋里喊她,“娘,你来看看这个怎么做?”
  谭丽娘立刻对张婶笑笑,转身回屋了。
  谭一进屋就看到姐妹俩个一个坐在炕上捧着花绷子做绣活,一个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在看,“不是说有事要问?”
  呦呦撇撇嘴,伸手拿起桌上的茶杯,“我要不把您叫回来,您对着那两个准备说什么?”
  陶陶也跟着点头,“张婶可比您厉害多了。”
  谭丽娘知道他们俩是为自己好,也不多说,在另一侧的椅子上坐下,喝了一杯水,才又站起来走出去。总不能一家子都在屋里坐着,让人家外人干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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