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宝树 第66节
天字卫,“……”这是从哪处来的庸医?!
傅挽从鼻子里“哼”了声,小声嘀咕了句,又问了晏迩一句,“小耳朵,他这样趴着是不是不舒服,我是不是得让出一半的床铺来?”
晏迩看见了她眼里□□裸写着的“快点头说好”几字,无奈地抬头望了下天,回了一句,“我十月后须得去泷州见一个人,约莫半月赶不回来。”
傅挽顶了一脑门的问号,没听懂他这话。
于是晏迩又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视线掠过在她腿上趴着的谢宁池。
“轰”的一下,情场里撒泼打滚不知浪过几遭的傅六爷猛就懂了“十月”这颇具含义的患“病”时长,张嘴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咬牙切齿,“我只是让他上来躺躺。”
左右手被谢宁池握着,想跑也跑不了。
晏迩点头,颇认可的模样,“再过半月,我便有空能守着照顾你了。”他又转头看了眼门外那些已经自动回避的天字卫,难得有几分担忧的视线就落在了傅挽身上,“你们家的情况太过特殊,你这几年虽好了些,却也不是全然无豫的,这事上还是要慎重些。”
傅家从纪氏起,生的孩子就常是多胎,说不是鬼门关都难。
冷不丁就说到这个话题,傅挽张嘴想说小耳朵你想得实在是太快了,可瞧着他那认真的眸子,这玩笑话就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只点头应下。
窗外的天色因着绵绵不断的雨,黑得比往日还要早了些。
傅挽坐着看书还打了好几个哈欠,眼窝里含了浅浅的一窝泪花,干脆就往下挪了挪,窝在被子里,侧身不压着受伤的肩,认真地瞧着与她不过相隔了巴掌宽距离的谢宁池。
一会儿之后,朦朦胧胧的睡意浓了,什么时候闭了眼都不知晓。
清晨谢宁池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还未辨别出自个身在何处,就感觉一侧肩膀上死死压了什么,沉得他半边身子都麻了。
他抽动了下,却换来一只拍到他脸上的滚烫而绵软的手,还有手主人的一声含糊的嘟囔,“再吵我,打你。”
谢宁池就此止了所有动作,不动了。
因为就是傅挽抬手挥了一巴掌的那会儿,他原本已经麻掉的半边身子,突然就感觉到了覆在上面的绵软而温热的触感,在某处格外明显些。
蹭到的地方火热,却比不上往某处奔涌而去的炙热。
离得太近,他怕再动一动,会有更多难以启齿的接触。
谢宁池仰头望天,深吸了一口气想岔开注意力来冷静一二,可不只是是谁那般好心关了窗户,使得土房子内暖融融的,吸进鼻子里的全是身侧人身上的馥郁暖香。
她的脸就靠在他的颈侧,胳膊还横在他的另一侧脸上。
金宝……傅挽,她是个姑娘……阿挽……
脸侧的温度渐渐凉了,谢宁池又怕她冻着了手,抬起另一只并未被压住的手来想要将她的胳膊往被子里捂一捂,却抬起来才发现自己手上紧握着的画卷。
第一眼,他就立时想到了画卷中的内容。
“此时告知女儿身,男未婚,女未嫁,不知衣兄,可愿娶我否?”
手握紧又松开,谢宁池很想就着那点儿还有余温的小火苗,将这画还给傅挽,告诉她,因着她的欺骗,此后他与老友金宝,便要彻底恩断义绝三月。
然而现实却告诉他,即使昏睡过去,他也紧握着,不肯将这画卷轻易给了旁人。
甚至他还觉着那画卷外沾着的泥点与被水浸湿后的褶皱是那样的碍眼,脑海中已经不自觉地想起该如何去处理那些让人烦躁的痕迹。
罢了,谢宁池暗自说服自己——我睡都与她睡了,莫不是还想不为她负责不成?
堂堂谢氏皇族的皇叔祖,怎能干出这般寡廉鲜耻,贻笑大方,对不起列祖列宗的事!
他仰头望着青帐,盯着那上面补着的一个靛蓝色补丁,嘴角忍不住就勾了起来。
嗯,这靛蓝的补丁打得极好。
谢皇叔祖这含蓄的夸赞还未收场,傅挽却已被他扰了好眠,带着浓重的起床气,一巴掌拍在了她方才枕着当枕头的地方,语调中多有不满,“胸膛嗡嗡地震个不停,你一大早的,到底是在笑个什么劲!”
她咕哝着坐起身,拥着被子打了个哈欠,“早知道就不把床分你一半了。”
方才还暖融融的环境,因为她抢走了大半被子,忽就感觉到寒风萧瑟,呼啦啦的冷风就往心口吹,好似一个个毫不留情扇下来的巴掌。
谢宁池心口那点怒气又有些冒头,正想起身走人,谁想傅挽卷着被子,往后一靠又自动自如地卧倒在他怀里,还在他跳的砰砰直撞的心口上蹭了蹭,“算了,靠着你睡才睡了个暖觉,下次还是把床分给你一半好了。”
她说着就闭了眼,看着是要又睡回笼觉。
谢宁池的心绪在一大早就起伏了几次,被她折磨得连仅有的一点火花都“嗤”的一声被浇灭了,抬起握得汗湿了的那只手想要拍她的脑袋以示警戒,却在摸到她沁凉如水的长发时由拍为抚,从后脑勺顺到了她肩上,“傅挽,有个女儿家的模样。”
“喔,”傅挽含糊着应了一声,“你怎么突然叫我这个名字了?”
谢宁池望着青帐,答她,“就是觉着这个名字不错。”
傅挽原本就困,被他身上暖融融的温度一熏,飞快地又进入了梦乡,却是没听见他最后说的这个敷衍至极的答案。
也就没有注意到,后脑上的那只手,是何时被放上去,又是何时被抽开的。
作者有话要说: 那些不纯洁地猜答案的,请自动面壁去~~~~
另,讲实话,这一章甜不?还要甜不?
第82章 谁的娘子
回笼觉睡饱起身, 身边的床铺却空荡荡的。
傅挽眨着眼睛迷蒙了好一会儿, 才能确认自己睡回笼觉之前是真的抱了个人, 而不是又做了个以假乱真的春/梦。
她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正要撑着身子坐起来, 门突然“咯吱”一声被打开,他们借住的这户农家的婶子端着个脸盆正好进来,走到她跟前, 瞧见她的动作, 赶紧“哎呦”了声,匆匆过来扶她, “这可使不得,小娘子可刚受了伤。”
她伸手要扶,傅挽却不习惯, 挣开了自个坐起来, 捞过床边的衣裳穿了就要下床去洗漱吃早膳。
“剩下那些人呢?都吃了?”
陈婶子到处插不上手,又怕惹了她不喜而不敢坚持,只能在她身后跟着, 将放在灶上温着的吃食端了放桌上, 听她问这一句,终于找到了用武之地。
“那大夫早早就吃了,说是要做什么还缺了几味药材, 往山上去找了。那些个侍卫大人们,也都早早吃完了,除了在院子里守着的几位, 都在屋子后的空地上练拳呢,连我家那小子都凑过去瞧热闹了。”
陈婶子絮絮叨叨说了一通,视线不自觉地就落到了傅挽身上。
这说也奇怪,昨日都还是公子哥的人,今天一瞧,怎么就变成了个女娇娥?
便是戏文里,那些扮男扮女的,也总脱不了姑娘家的脂粉气和男儿的英气,可这位,穿上男装便瞧出几分潇洒风流,十足的公子哥,如今未束发,却是……
陈婶子在心里啧啧称奇,难怪队伍里瞧着最贵气威严的那位公子哥,今日就从这小娘子的房里走了出来,被她撞了个正着还红了脸。
还特意给了锭银子封住她的口,又嘱咐她好好照顾着。
傅挽等了一会儿,没听到说到最想知晓的那人的情况,喝了口粥吞下,压着一丝半丝的不耐,催问了句,“还有一个呢?”
这仅剩的一个,不用问也知晓是谁。
陈婶子笑眯了眼,“那位公子哥啊,吃过早食后就没从马车上下来。”
瞧这模样,是躲她没错了。
傅挽低头喝着碗里的粥,有些后悔早上睡得迷糊没去瞧谢宁池发现自己与她躺在一块儿时的神情——就他心跳成那样,不知道脸得有多红。
哎,就可惜了,昨晚那么大的招,都起到多大的效果。
傅挽惆怅地叹了口气,用喝半碗粥的时间,考虑了下要不要越过这座大山去选座新的来攀登,最后想到眼前还有一堆事没解决,只能悻悻然放弃了红杏出墙。
站起身来感觉了下肩上的上在小耳朵的治疗下已没了多少大碍,她揉搓了下自个的脸皮,感觉厚度大抵还能经受得住,就去马车边掀了车帘。
直接伸手去掀,实是因为之前做这事做习惯了。
且或明或暗地围在马车边的天字卫们也都习惯了,瞧见是她后,丝毫没想拦。
于是就听见马车里传来小案被掀翻的声音,还有谢宁池被误伤了的一声“嘶”。
看见傅挽站在马车边伸长了脖子去瞧那盖在地上的纸,谢宁池一脚过去就将那纸踩在了脚底下,抬起头来皱了眉瞧着傅挽,语气里还真有三分责备,“一个姑娘家,招呼都不打就拉旁人的车帘,像个什么样子?”
傅挽朝天翻了个大白眼。
虽谢宁池这话说得好似略略偏重了些,但她偏就觉着这口气里很有几分虚张声势的意味,好像故意说来压她风头一般。
于是反骨还未剃干净的傅挽干脆一掀衣摆上了车,端端正正地在谢宁池对面坐下,眉眼一勾,朝谢宁池抛了个媚眼,“来找你,自然是有事。”
她睼了眼谢宁池瞬间红透了的耳朵,暗自在心底里笑了声,转着眼珠略想了想,学着前世瞧见的某些个小妖精的做派,长大了无辜的双眼,纯真又娇媚地瞧着谢宁池,因失血而显得粉嫩的嘴唇撅了撅,十分的委屈。
“相公,这马上就要去书院了,你何时带我去买两套衣裳啊?”
她开头的那两字称呼一吐出口,谢宁池原本伸去端杯子的手就抖了。
倒来用于冷静的浓茶尽数泼在了地上,浸湿了那张可怜的纸,隐约还能瞧见绰绰约约化开来的几个字:……池……缔……年……
傅挽还未将瞧见的字连起来,谢宁池一伸脚,又将那字迹遮盖得干净,通红着不知有多烫的耳朵,义正言辞地指责她,“这等称呼,岂是能随意出口的!”
“喔。”傅挽答应了一声,“那这么说来,衣兄你是不与我同去书院了?”
她长叹一声,作势要起身下车,“那我只能找小耳朵去预先演练了。”
“天丑!”谢宁池一拉车帘,扬声呼唤不知在何处的侍卫,“驾车,去绣庄。”
傅挽假装没瞧见自个被某人的大手按住了的衣角,乖巧自动地坐下,感觉马车动了后,盯着谢宁池突然盯过来的视线,伸手去拉车帘,“去□□布庄。”
榴州城里的□□布庄,开在了最繁华的那条街上,连着占用了三个铺面。
新年过去月余,天气却未转暖,各家小娘子与郎君还未出来踏青,除了有几家大户寻了绣娘去家中制衣外,这几日店里的生意可谓萧瑟得很。
小伙计拢着衣袖打了个瞌睡,下巴敲在柜台上将自个疼醒了,一睁眼就瞧见了面前站了个小仙童和个不知何处来的仙人。
他眨巴几下眼,直到那仙童朝他微微一笑,那仙人却满是不虞地皱了眉,才恍然回过神,狠狠地掐了自个一把,使劲揉了下眼,才分清了梦境与现实。
这哪是什么小仙童与仙人,分明就是个男扮女装的姑娘与公子。
小伙计赶紧从柜台后迎出来,作了个揖询问,“两位可是需要什么?”
傅挽想冲他友好地笑上一笑,却瞧着这个圆圆包子脸还挂着笑的小伙计猛地低下头去,好似瞧见了什么了不得的怪物,表现得更恭敬了。
这不会,是瞧出了她这个微服出巡的大东家了吧?
猜测刚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就听见站在他身侧的谢宁池开了口,“给……我娘子……寻套能穿的衣裳来。”
中间三个字,虽然飞快且轻,但傅挽真真地听见了。
门外坐在车架上正朝着前方眺望,耳朵却竖在这边的天丑震惊地放大了脸上所有的器官,引得过路行人纷纷侧目而视。
三字箴言的炸雷,炸得傅挽换了衣裳出来,听着那小伙计如坠天花地夸着这套衣物有多好看都未回过神,愣愣地听着谢宁池大手笔地又买了四套,说定了几日后会派人来取,跟着他走出店门,都还眨巴着眼。
被门槛绊了一脚,倒是将她的心神绊回来,正要上前取笑谢宁池几句,目光就被街边小摊子上的一个木簪吸引了目光。
小贩瞧她拿起那簪子,嘴里夸赞的话就连轴滚,“这兰花一瞧就与夫人您有缘……这可是我祖师爷上传下来的手艺,要说这榴州城,有强过我的,那我祖师爷可是第一个不服……我当年可就凭着这手艺,才讨了个好娘子……”
感觉到突然紧绷的气氛,那话痨小贩才瞧了眼谢宁池,缩了下,又壮着胆子说了句,“公子,您夫人瞧着喜欢得紧,要不您给买一个?”
也不知这小贩是新婚还是祖上专业做媒的,说起婚姻经那可是一来一个起头,“这想着夫妻长久恩爱啊,咱作为夫君的就该多讨讨娘子欢心,每日簪子香膏绢花手帕什么的多送送,哄得娘子开心了,自个也好过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