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逃妻 第26节
锦宜正要走,李长乐探臂在她腰间一拦:“八纪那孩子最鬼灵精,这种话他绝不会随口乱说的,除非有人透露过给他……”
“殿下!”
李长乐踏前一步,歪头靠近了打量她道:“我只是问问,你怎么脸红了?难道是真的?”
锦宜对上李长乐的双眼,心里却又想起那天桓素舸引他查看太子之时所说的话。
把心一横,锦宜道:“我在外风评不佳,殿下难道不知?何必……何必如此。”
李长乐道:“那若说我不在乎呢?”
锦宜心头巨震:“殿下!”
李长乐笑望着锦宜,欣赏她的羞窘惊愕,这女孩子的两只眼睛水盈盈地闪烁,清澈的勾人魂魄。
他情不自禁地举手,想试一试那桃花红晕的脸颊是什么手感:“所以……若此事是真,我不在乎,我……愿意,那你呢?你可愿意?”
话犹未落,“啪”地一声,是锦宜推开了他的手,她拎起裙子,像是受惊的小鹿一样沿着夹道消失的无影无踪。
回忆戛然而止。
冲着天上的月,锦宜轻轻呵了口气,白茫茫地气息消失在眼前,看着像是在那月亮之前飘过一团朦胧烟雾。
***
又过几日,上元节至。
若是在以往,但凡逢年过节,锦宜都忙的毫无空暇,她要指挥奴仆,收拾打扫院落跟屋子,还要负责准备祭祀的贡品,一家老小吃食,衣物等等,多半是从早忙到晚,只能抽空在院子里看一眼天空绽放的烟花,听着一墙之隔长街上的人声喧哗。
每一年的节日,都是锦宜最忙的日子。幸而今年不同。
天将暗,阖府吃了元宵,外间已经有爆竹声声,天空也开始有五颜六色的烟火之光闪烁。
每年的上元,都是子邈最快活的日子,因为他都会得到两样稀罕的烟花,还能让他亲自去放。
不管家里何等艰难,锦宜都会省出钱来买几个小孩子最喜欢的烟火让他过过瘾。
但是今年却一反常态地只放了一串爆竹,因为桓素舸不喜烟火气,所以虽然桌上的食物丰富的应有尽有,子邈最喜欢的压轴烟花火却一样儿也没有置买。
幸而今年子邈的心思也并不在这上头,但是听着外头的爆竹连响,子邈也坐不住了,对着子远使了个眼色,便先跑了出去。
子邈在外头,等了不多时,就见子远握着锦宜的手,拉着她出了堂下。
子邈笑道:“成了吗?”
子远得意:“你哥我是谁呀。”
子邈道:“行了行了,谁不知道你是老太太最偏疼的大公子?我们家的眼珠子?”
子远跟锦宜大笑。
原来子远跟子邈商议好了,今年要带锦宜一块儿出门观灯赏花,锦宜向来在家里忙碌惯了,突然让她出去玩耍,竟有些不知所措,两个弟弟却不由分说,一个去拿了披风,一个拎了她的暖手,左右将军似的护送着她出门。
子远见锦宜脸上还有些紧张,便道:“怕什么,都跟父亲说过了。”
锦宜忙问:“夫人呢?老太太呢?”
子远道:“老太太早回屋睡下了。夫人也没说什么,只叮嘱叫早点回去。”
锦宜松了口气,子邈笑道:“既然出来了就好好玩,瞧你一脸做贼似的。”
锦宜喝道:“胡说!”手挥起,作势预打,落下来的时候却只在子邈脸上轻轻地捏了一下。
锦宜望着两个眉开眼笑的弟弟,心里的欢喜也慢慢地溢了出来,让她这一声呵斥出口,却更像是一声喜欢的嗔怪了。
——八纪说,对于没有良心的人,不管锦宜做什么,对方都不会感激。可是锦宜又何曾想要对方的感激,她竭尽全力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自己的至亲,想要他们过的好些而已。
对锦宜而言,郦老太的苛刻误解,不算什么,因为毕竟还有子远,子邈,这是跟她打打闹闹却又真心明白她的不易跟她的好,且真心为了她好的弟弟们。
为了他们,锦宜觉着自己什么都可以承受,也心甘情愿地乐意承受。
***
三人出了巷子,却见街头上人来人往,果然大家都选在这好日子里出来凑热闹,朱雀大街上更是灯火辉煌,一路望去,那街灯点点往北延伸,看着仿佛一路通往天上,化灯为星了,而穿梭其中的百姓,身影被那灯火之光笼罩,若隐若现,如真似幻。
如此繁盛绚丽,美不胜收,犹如梦境,锦宜一路目瞪口呆,惊叹连连。
她毕竟是头一次出来逛夜市,刹那间就像是误入了九重天界,目不暇给,生怕看了这个就错过了那个,东张西望,只恨自己少生了几双眼睛。
谁知只顾贪看,不妨对面正也走来几人,锦宜一个不留神,便跟那来人撞了个满怀。
第28章 佳期会密意幽情
锦宜听见“咚”地一声, 她知道撞了人,忙冲口说道:“对不住!”
伸手捂住额头,猛抬头看时,方才那因为兴奋而有些发热的身体,却像是被冷风扑了一样, 刷地凉了下来。
面前站着的,却是一位翩翩公子, 清俊的样貌, 出尘的气质, 正是曾经被视为郦家准女婿的林清佳。
锦宜仰头看着这似乎像是从天而降的林大公子, 虽然自那日写意楼一别, 已经当这个人跟自己没关系了,然而一看见他熟悉的脸,往日那些绮丽的念想, 就像是蜜蜂闻到了花香气,不由自主地就要从僵死状态复活。
然而心理的变化风起云涌, 可脸上能表达出来的, 不过万分之一。
就在锦宜发呆的时候, 林清佳退后一步, 双手在锦宜的肩头虚虚地一扶:“是我没有及时避让,惊吓到妹妹了。”
而在锦宜身旁,本来有子远跟子邈两个护花使者, 可子远正在欣赏路边上的字画, 子邈则拿着个皮影人在摆弄, 一时就没有顾得上。
听见动静,两个人才都急忙赶了过来,子远恰看见林清佳的手在锦宜的肩头虚晃一招,当即上来,用力在林清佳肩头推了一把,喝道:“姓林的,你干什么!”
子邈也站在锦宜身前,怒视着林清佳。
林清佳看看一大一小都对自己怒目相向,无奈一笑,他原本是郦家的座上宾,到了现在,却像是结了世仇。
但林公子家教跟涵养双佳,被子远如此粗鲁对待,他却仍是保持微笑,举手作揖:“子远,小弟。”
子邈毫不客气地嚷嚷:“谁是你的小弟!不要乱认亲戚!”
锦宜这会儿已经回过神来,见子远跟子邈剑拔弩张,正要解劝,却见林清佳身后钻出一个人来,道:“放肆,明明是你们不对,干吗要为难我林哥哥!”
郦家三姐弟不约而同地看向来人,原来是个娇俏的小丫头,叉着腰站在林清佳身旁。
这女孩儿梳着小孩子惯常梳理的垂髫髻,这让她比自己的实际年龄显得要小了两三岁,额头上的刘海细细碎碎地笼着,她的双手卡在腰间,身子微微前倾,从造型上看来,像是被贵妇们精心打扮过的梳着同款垂髫发型的美丽精致的西施犬,正在忠心耿耿地保护主人。
林家虽然也有几个女孩儿,但眼前这位女孩子显然不属于林家的种类,因为林侍郎传家有方,林夫人又温柔慈爱,家里的孩子们一概类似父母的品性,除了林清佳这样出类拔萃的外,其他几位也都极有教养,绝不会当街做如此狺狺姿态。
林清佳看出了三姐弟的疑惑,他先微笑着对女孩子道:“静儿妹妹,这不过是误会,不必在意。”
又对锦宜等道:“这位是朱尚书家的小姐,静儿妹妹。”
这会儿对锦宜,子远子邈而言,今天没有什么是比这个更叫人吃惊的了。
锦宜在听说林清佳跟尚书之女定亲后,也曾想过,那尚书家的女孩儿,一定是个最温柔娴雅,甚至饱读诗书的女子,就像是桓素舸一样,自己是万万比不上的。
如果自己是林清佳,或许……也会选择那样的女孩儿。
但是今夜不期而遇,什么温柔,什么娴雅……那不过是她的想象,原来朱静儿姑娘,竟是如此……天然不做作的一个人。
朱静儿歪头看林清佳,努着嘴道:“林哥哥,我刚才都看见了,明明是她先撞了你。”她指一指锦宜,“你干吗要向他们道歉。”
锦宜这会儿已经不想“恋战”,只想赶紧逃离现场,她咳嗽了声,对着林清佳跟朱静儿行了一个福礼:“的确是我不小心,向公子赔礼了。”
锦宜行礼后,挪开两步,从两人身旁走了过去。
在她身后,子远将目光从朱静儿身上收回,神情复杂地扫了林清佳一眼。
子邈则毫不掩饰自己一脸的惊愕,临走之前又认真地看了朱静儿一眼,仿佛想把她看的更清楚一点,以确认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朱静儿见子邈瞪大眼睛瞧着自己,便突然西施犬附身,向着子邈做了个趣致的鬼脸。
子邈惊的咽了口唾沫,忙追着锦宜紧走几步,仿佛怕朱静儿真的上前来咬自己一口。
***
三姐弟沉默地并行了会儿,子远才说:“那个……朱小姐,有什么好的?”
子邈不住地回想朱静儿方才那个鬼脸:“我一直以为,尚书家的小姐一定都跟夫人一样,没想到……居然比姐姐还凶……”
子远居高临下地在子邈头顶轻轻敲了一敲。
子邈立刻亡羊补牢地谄媚:“姐姐,我看这个朱小姐一点都不如你,林清佳嫌贫爱富的,活该他得一个凶悍的夫人。”
子远也忍不住喃喃:“没想到未来的林夫人是这样的……实在是……不可思议。”
锦宜明白两个弟弟的意思,他们跟自己一样震惊,因为朱姑娘绝对不是个合格的大家闺秀,看起来有些娇蛮,而且娇蛮的毫不掩饰。
但这又怎么样,林家还是选择了跟朱家联姻,也许他们看的本就不是媳妇本身,而是……媳妇的家世。
怪就怪……郦家的人一直都不怎么清醒,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也许,她输得心服口服。
锦宜笑了笑,双手又不由自主地拎起了荷包,此时此刻她忽然没有了逛街的兴趣,眼前的景物也都因而虚浮,锦宜恍惚心神,身不由己地随着人群挪动着双脚。
“舞狮子啦!”前方传来一声兴奋的叫。同时有激烈地鼓声响起。
子邈立刻拉住锦宜的手:“姐姐,去看舞狮!”
锦宜本想回家,可今夜是两个弟弟的苦心安排,又见子邈兴致勃勃,实在不忍扫他的兴,便同两人往前。
越是往前,人越多,最后几乎有些寸步难行,随着鼓声越来越激烈,又有烟花绽放,热闹绚丽地吸引着所有人往此处扑来。
锦宜左顾右盼,心跳突然越来越快,人影憧憧,摩肩擦踵,鼓声跟喝彩声,喧闹的震耳欲聋,这一切……突然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锦宜有些不安起来:“子邈!”
子邈因为心急,早撇开他们两人,小小地身子竭尽全力往前钻,锦宜的心极快缩成一团,拼全力推了子远一把,大叫:“快去拉住子邈!”
子远本顾及锦宜在身旁,如今见人潮越挤越厉害,子邈本就矮小,被人推来推去,几乎错眼不见了,子远也惊心起来,忙回头道:“姐姐你小心些,我拉他回来!”
锦宜道:“快去!人太多了……要留神!”
子远应了声,匆匆地钻了入内。锦宜一个人在人群之中,感觉身体像是在海浪里,随着波涛汹涌而身不由己地摆动,时而往前,时而往后……锦宜越发心慌,她本来想挤到前头帮着子远把子邈拉住,但这时侯竟有些自身难保,只能拼尽全力让双脚在地上站稳。
仓皇中,不知道哪里跑出来一只手,竟在锦宜的腰间摸了一把,锦宜震惊地回头,但身后都是无数陌生人的脸,又怎能知道是谁借机轻薄?
刹那间,泪几乎都涌了出来,不知道是因为此刻的窘境,还是……因为预感到了不祥的未知。
锦宜手护着胸口,想要后退,她身后那肥头大耳的男人却借机不怀好意地喝道:“乱挤什么?”肥腻的手却借机毫不犹豫地探向锦宜的身上。
眼看那只咸猪手将摸到锦宜腰间,却有一只干净修长的手横空出世,将那人手腕无声无息地握住。
随着“咔嚓”一声细微的响动,那只原本还性趣盎然的手往上翻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同时杀猪般的惨叫从这男子的口中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