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暗杀日记 第87节
后宫中没一个女人会说不愿,但我却答不上来。
我不愿要皇帝的恩宠,可我却无比贪念他除了权势外的一切。
夏姨娘不再追问,片刻后,侍女们端来了水和丝帕,侍候我净完手后,又奉上了糕点。
随后,在夏姨娘的一个眼色下,侍女们轻轻地关上了房门,继续到门外去站着了。
夏姨娘微笑道:“臣妇记得娘娘从小就与寻常女孩儿不同,不爱吃这些甜点糕品。”
我看向了小桌上的祥云圆瓷盘,盘中摆放的是做工精致的桂花糕。
“可女人们都喜欢吃这些东西,而本宫不巧是个女人,所以本宫不得不学着喜欢吃这些东西。”
言罢,我拿了一块瞧上去似乎要小一些的桂花糕,放进了嘴中。
夏姨娘温柔地笑问道:“可合娘娘口味?”
“尚可,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本宫终究还是不喜欢糕点。”
夏姨娘道:“因为娘娘是个长情的人,厌恶的会厌恶一辈子,喜欢的也会喜欢一辈子。”
我看着盘中的糕点,苦笑道:“这其实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夏姨娘敛去了脸上温婉的笑,面无表情,语气冷淡道:“所以我当年才会让你不要爱上任何人。”
我知道这才是夏姨娘真正的模样。
这才是她面具后的本来面目。
夏姨娘是一个极聪明的女人,她最擅长的便是用温柔贤惠来掩饰她内心的冰冷坚硬。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按她从小教我的法子去当一个贤惠的皇后,渐渐地也学会了用温婉取代冰冷,用笑容遮掩算计。
可每每到了皇帝面前,这些法子就像是失灵一般,我总忍不住会冷脸,总要忘记了本应有的温言细语。他那双明亮的眼睛似有魔力,能毫无顾忌地撕扯开我脸上的所有面具。
我出神了片刻后,又尝试着拿了一块糕点,想放进嘴中,可最后我还是把它放回了盘里,道:“当年我没听爹的话,更没有听您的话。”
夏姨娘叹道:“后悔吗?”
“崔家的人永远不会后悔。”
夏姨娘听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可我却从她的眼中读出了“欣慰”二字。
这时一位侍女慌忙地推门而入,道:“娘娘、夫人大事不好了。”
夏姨娘问道:“何事值得你如此慌张?”
“十一姨太……姨太她被人杀害了。”
话音落,夏姨娘面露惊色,我眉头也不禁一皱,只听那侍女又道:“十一姨太的尸体……”
夏姨娘追问道:“尸体怎么了”
“尸体是被陛下发现的。”
夏姨娘神色已大变,于崔府中人而言,此事若发现及时,遮掩得当,本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可一旦被皇帝知晓,哪怕是再小的事情也会变成大事。
更何况杀人本就是大事。
侍女道:“陛下他……”
这回换我追问道:“陛下怎么了?”
侍女道:“陛下不仅发现了尸体,还被不长眼的当做了凶手。”
……
当我到大堂时,皇帝正面无表情地坐在主位上,端着一杯茶,垂着眼眸,瞧着杯中的茶叶,好似丝毫不觉堂内正跪满了一地人。
地上跪着的人里,有主子,也有仆从。
但到了此刻,主子和仆从间再无区别,因为在皇帝的面前,人人都只能是仆从,人人都只能做一件事,那便是惶恐地跪着,承受这天子之怒。
我也不例外。
皇帝听见了我的脚步声,终于抬起了头,此刻的他,双眼中无一丝平日里的绵绵情意,深如海,暗如夜。
他冷言嘲弄道:“皇后的娘家人可真是出息,在朕眼皮子底下杀人便罢了,还打算让朕来替他担下这个罪。”
我走到了浑身发颤的崔秀身边,跪了下来,垂首道:“臣妾身为崔家长女,未能以身作则,致使府中人行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请陛下降罪。”
“皇后倒是把自己的罪认得清楚,既然如此,回宫后,你便先自罚半年俸银,再禁足三日,好生反省一番。”
“臣妾遵旨。”
皇帝收回了目光,悠闲地品茗起杯中的茶,仍没有一点儿让我们起身的意思。
这时一位暗卫走了进来,向皇帝行完礼后,道:“启禀陛下,崔府上下所有出口已严加看守,崔府所在的这条街也已布防。”
皇帝淡淡道:“若放跑了这府中一人,你日后也就不必再出现在朕的眼前了。”
暗卫立刻道:“是。”
皇帝放下了茶杯,又道:“你再去大理寺卿府上传道朕的旨意,让夏京给朕派个人来把这案给破了。你告诉夏京,朕今日无甚耐心,如果他派来的人,在日落前破不了案,明日朕就摘了他官帽,让他早些回去养老。”
“卑职遵旨。”
暗卫退下后,皇帝又端起了茶杯,开始品茶。我垂首,虽瞧不着他的脸,可我却能觉察到他的目光时不时就落到了我的身上。
皇帝终于饮完了杯中茶,似才想起跪在地上的一屋子人,冷声道:“都给朕退下吧,皇后留下。”
众人皆起身退去后,仍未听见“平身”二字的我只能继续跪着。
待大堂内再无旁人后,皇帝飞快地起身,将我扶了起来。我抬眼看他,只见他就跟换了一副面孔似的,双目中再无寒意,皆是心疼,极关切道:“膝盖疼吗?”
我轻摇头。
“方才的事……”
“臣妾知道,在崔府人眼中,臣妾就是他们的半个靠山,臣妾这大半个靠山都被罚了,他们就算再猖狂忤逆,也不得不反思收敛。”
皇帝道:“皇后明白朕就好,俸银的事,朕过段日子寻个由头给你赏,将这个缺补回来。”
说着皇帝伸手欲揽住我的肩,我移了一步,就像那夜在黑市那般,故意躲开了他的手,淡淡道:“不必了,臣妾不缺银子。”
今日他倒与黑市那夜不同,没有就此作罢,而是越挫越勇,一回不得,又再度出手。
这次我躲闪不及,落入了他的怀中。
“不缺银子,朕也要给,还要加倍给。”
我不再挣扎,甘愿沉沦。
片刻后,只听皇帝道:“不过今日之事,朕确实是有些恼,这崔府中的人太过胆大包天。”
我知道皇帝恼的是什么,一来他恼崔府中人竟敢在他眼皮子下杀人,分明是不把他这个天子放在眼里。二来他自己又胡乱闯,晦气地撞到尸体不说,还被不知情的下人当作了凶手。
皇帝向来看重自己在民间的名望,此事如果查不出真凶,还不了他的清白,加之若再被有心人传了出去,必会有损他的名望,使他背上莫须有的骂名。
想到此,我又冷道:“若陛下不是仗着自己武艺高强,一人乱跑,又怎会搅入这滩浑水里?”
皇帝笑道:“朕既然搅了进来,就要搅个彻底,看看究竟是何人有这般大的胆子,在朕眼皮子底下行凶。”
我道:“臣妾知道陛下想找出真凶,不过陛下让大理寺的人在黄昏前破案,未免有些为难人。”
皇帝道:“如果夏京还想多干几年,那他定会派蓝柯来,而这世上还没有蓝柯破不了的案。”
皇帝口中的蓝柯官任大理寺少卿,是本朝近几年来的一位名人,他声名在外,并非因为他官有多大,而是因为他断案如神,屡破奇案。
正如皇帝所言,这世上确实没有蓝柯破不了的案,无论是再离奇古怪的案子,只要他出马,必能逮捕凶手归案,更难能可贵的是,在他手下竟没有一起冤案错案。加之其人出身寒门,却能不畏权贵,皇帝对他这一点更是赞不绝口。
我虽未见过他,倒也听过他的不少探案故事,心下对此人也颇为好奇,也想瞧瞧看这人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神。
片刻后,我和皇帝出了大堂,去见景真景善,发生凶杀案后,皇帝早已派了暗卫形影不离地跟着景真景善,更对侍奉的仆从下了死令,不许任何人在两个孩子前提起今日府上的凶杀案。
景善仍在午休,我和皇帝便陪着景真,坐了一会儿后,景真忽然想起皇帝在马车上说的那个西夷探案故事,便追问起来,直言想听极了。
皇帝在马车上还兴致勃勃地想讲,可如今这府上真发生了凶杀案,皇帝原本高昂的兴致早已被一扫而空,哪里还讲得出?
景真见听不着故事,还是不免有些失望,皇帝见后又想强打起精神讲,就在这时,暗卫进来道:“启禀陛下,大理寺的人到了。”
“宣。”
我让侍女将一脸失望的景真带入了内屋后,大理寺的人便被暗卫领了进来。
今日大理寺来了两人,一位是仵作,还有一位是负责记录供词的,皇帝见那两人行完礼,自我介绍完后,不禁皱起了眉头,道:“就你们二人,蓝少卿呢?”
仵作道:“回陛下,蓝大人他今日应是……”
仵作话未说完,门外传来了一道熟悉的男声,道:“夏大人本指派的是蓝大人,可蓝大人现下喝得烂醉如泥,今日之案便只能由臣接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旅游回来了,接下来更新时间会恢复正常(*^__^*)
☆、皇帝的日记:二十四杀上
话音落后,门外走进来了一人,来者腰间别着一块大理寺的令牌,但我却知这令牌的主人不是眼前的男子,而是蓝柯。
正如该来查案的也不是眼前的男子,而是蓝柯。
男子向我和皇后行完礼后,我终于忍不住起身,开口道:“堂兄,你何时成了大理寺的人?”
堂兄笑道:“今日臣与蓝大人相约饮酒,蓝大人不胜酒力,早早醉倒,岂料这时夏大人派人传了令,说将军府中有大案,还须得在日落前结案,遍观本朝,也只有蓝大人有这样的本事,敢接下这样的差事。可惜蓝大人已醉倒,无力查案,便在醉酒间托付臣这个半吊子来查此案。”
堂兄的官话说得极好,总而言之也就一句话的事,蓝柯喝醉了来不了,休沐日闲的没事干的堂兄就跑来替好兄弟查案。
堂兄待人素来友善,且不论王孙贵族,还是贩夫走卒,他都能做到一视同仁,所以他有不少朋友,这蓝柯便是其中一位。
若要论二人的渊源,还要追溯到堂兄在江湖上游历的那一年,那年在外游历的堂兄恰好碰上了正欲进京赶考的蓝柯,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便结伴同行。
也不知是蓝柯运气不佳,还是堂兄时运不济,亦或者两人八字着实不合,他们二人分开行走时都平安无事,可一遇到一起,凶杀案就接踵而来。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两人就遇到了五起案子,每一起还都是骇人听闻的连环杀人案。
更邪门的是,三年前的一个休沐日,堂兄和蓝柯两家人去京城外的一个小镇游玩,竟又碰上了连环凶杀案,自此后两家人再也不敢相约同行了。
堂兄和蓝柯为求安生,也只能在京城里喝喝酒,断不愿再远行,免得又碰上什么案子。
今日二人趁着休沐日的空当儿,喝个酒,谁知这案子又找上了门。
所以说,有时候有些事就是这般邪门,寻不出道理来。
蓝柯和堂兄既然能携手遇到案子,便也能携手把这案子给破了。虽说破案的主力是蓝柯,但堂兄这个助手当得还是极为称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