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放弃挣扎[重生] 第213节

  韩江当初对黎家见死不救,必然不会被黎容放过。
  只是这速度太快,下手太果断,仿佛一夜之间,九区就变了天。
  张昭和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辛苦各位百忙之中赶过来,自上次见面,我们也已经很久没沟通交流过了,这段时间高塔小组发生了很多大事,当然最重要的,是律因絮一期试验圆满成功,也算是圆了黎兄一个夙愿……”
  会议整体都非常正常且无聊,无外乎是将已经翻来覆去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
  其实最近大家都没了危机感,也就不至于出现一点波动就担惊受怕,需要开会研讨了。
  张昭和讲的东西又都非常空泛悬浮,最后还是江维德接过话茬来,提了一下红娑研究院与高塔小组的矛盾问题。
  江维德:“红娑研究院是有很多弊端,但我相信,很快就会慢慢归入正轨,这么庞大的机构,牵一发而动全身,大家要给红娑调转方向盘的时间。”
  江维德这一定性,几乎所有人都明白,至少江维德是不希望红娑研究院和高塔小组继续对立了。
  从他的立场看,这也无可厚非,毕竟他马上就要接任院长了。
  张昭和当然不会赞同:“红娑老树根深,陈年疴疾顽固已久,恐怕没有那么好转向吧,我们高塔小组只管脚踏实地,维护好自己的权利。”
  江维德也知道,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张昭和这么说,他一时之间倒也想不到反驳的话。
  会议室的气氛陡然变得僵硬起来,但江维德和张昭和之间角力的氛围,每个人都感受到了。
  等江维德成了院长,高塔小组必然要迎来一次震荡,只不过谁也预料不出震荡的规模和结局。
  这样紧张和凝固的氛围,只有黎容浑然不觉。
  黎容浑身松弛的靠在旋转椅上,手指把玩着一只碳素笔,他的目光落在阳台那盆水仙花上。
  水仙花开的茂盛,白色的花瓣中央包裹着嫩黄色的心蕊,光是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
  黎容却冷不丁的开口,笑盈盈道:“怎么会议室里还摆着水仙呢?”
  他一说话,教授们均是一愣,仿佛一时间没办法从紧张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这个场合,任谁都能感觉到火药味儿,怎么黎容好像迟钝了一样?
  常莉刚想解释:“因为张……”
  她想说,因为张昭和很喜欢水仙花,所以高塔小组经常聚会的地方,都会摆着几盆。
  她并不知道这个习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不过可以肯定,是想奉承张昭和的人准备的。
  但他们看习惯了,也就不把这当回事了。
  黎容却没打算听谁的解释,他直接站起身朝阳台走去。
  “这花不漂亮,汁液也容易引起皮肤过敏,没什么好处,我觉得还是换成勿忘我吧,小巧玲珑,明目清心,正巧,我认识一只漂亮的猫也叫这个名字。”
  张昭和眯起眼睛,死死盯着黎容的背影。
  那是他喜欢的花,是因为他的存在,才能出现在这里的花。
  黎容懒洋洋的伸出手,挑起水仙的花瓣,俯身轻嗅了一下,凝眉摇头:“也不够香,摸了一下就觉得指尖有点痒,倒是勿忘我的寓意很好,想必我父母,也希望不要被高塔小组的各位忘记,老师们觉得呢?”
  其实水仙花很香,香气要比勿忘我浓烈的多,黎容这话,确实是有些牵强了。
  不过提起他父母,倒是没人敢反驳。
  江维德轻咳了一声:“白花确实素净了一些,勿忘我明艳一点,不是什么大事,你愿意换就找人换了吧。”
  黎容笑的无辜,眨着眼睛看着默不作声的其他人。
  常莉收到眼神,立刻开口:“这算什么,换盆花而已,我没意见。”
  李永石:“我老婆喜欢勿忘我,我觉得挺好的。”
  言游中:“年轻人的视角确实不一样,我们也得跟年轻人靠拢,看看年轻人喜欢什么。”
  这几个人一说话,一些不好明说的局势,似乎变得有些明朗了。
  那些隐藏在心里,没有被触及的期盼,终于开始破土而出。
  黎容倚在窗台边,手指搭在花瓣上,脸上挂着气定神闲的笑,眼神里,却是超越年龄的冷静沉着。
  那盛放馥郁的花朵,在他身边,仿佛变得黯然失色,失去了往日的魅力。
  “都可以,我都行。”
  “我没意见,改改风貌嘛,一盆花也该看腻了。”
  “没见过勿忘我,怎么样,好看吗?”
  “哎这可是我的专业了,管状花目、紫草科,最常见的就是蓝紫色的小花瓣,一般生长在碱性土壤里……”
  “好养吗,我最近也打算养几盆花了。”
  “对我们搞植物的肯定好养,你一个建筑工,那我就不知道了。”
  “嘿你还看不起我,我从小农村长大的,什么菜没种过,花怎么了,还不是一样。”
  “行行行,等换完了你看好不好养。”
  ……
  会议室里讨论的氛围变得热烈了起来,大多围绕着养花,换花。
  其实他们都知道,他们聊得不是花,而是花后面的人,他们的热情也并不是给花,是给那个人。
  他们好似什么都没聊,又好似把一切都说清说透了。
  谁都知道水仙是张昭和喜欢的花,但没有一个人出言反对黎容换花的提议。
  绝不是张昭和已经没有了任何支持者,只不过他们早就不是大多数。
  从江维德最先赞同黎容开始,一场无声的站队已经完成了。
  他们以为这一天来的会再晚一点,却没想到,连震荡都是突然而至的。
  他们慌乱间,来不及细想,就做出了服从大众的选择。
  张昭和自然看的清楚,他感觉自己的权力像一个倒转的沙漏,正在以无法逆转的趋势流失着。
  他脸上松弛的皮肉绷紧,肌肉呈现一种古怪的纹路,他拄着拐杖的手,发僵发白,指甲死死扣着拐杖,几乎要翻卷起来。
  他看着面前一张张热情洋溢假装无知的脸,听着一声声欢快愉悦的养花讨论,只觉得有一把无形的刀,在生剜他的血肉。
  他们是如此的虚伪,如此的敏锐,察觉到风向变化,就毫不客气的另投他处,还要热情的奉上一张投名状。
  黎容啊黎容。
  张昭和目眦尽裂,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会输给一个孩子,他辛苦钻营了十多年的地位,会在一夕之间荡然无存。
  他满腹怨怼,他却无计可施。
  黎容轻轻拍掉手上沾染的花粉,目光扫到张昭和的脸,那眼神中,有胜利者居高临下的鄙视,还有身为黎家人毫不掩饰的嘲讽。
  只是那样的神情一闪而过,黎容淡淡道:“时间也不早了,各位老师还忙,今天就到这儿吧。”
  会议开始,由张昭和说了第一句话,会议最后,由黎容说了结束词。
  这仿佛是某种征兆,某种预示,也是某种结局。
  高塔小组终将追本溯源,拨乱反正,回归塔山之上,黎清立期许的那个样子。
  待人员散尽,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张昭和与黎容。
  天色渐暗,夕光退却,空气也逐渐阴凉了起来。
  张昭和终于撕破了伪装的面皮,他眼珠凸起,狞笑着:“黎容,好,好得很!我居然没想到,你是一只野性未退的狼!”
  黎容面带微笑,自顾自的拿起了张昭和的茶杯。
  他慵懒的抬起胳膊,垂眸看了一眼,里面的茶汤已经变得颜色很深,没了温度。
  黎容漫不经心道:“我从老师身上学到了一件事,深有感触,大为裨益,老师随便听听。我手里拿着一杯茶,我说它是一杯可可奶,而所有人都认同我的观点,那它就是一杯可可奶,这叫做权力。老师当初在朱焱身上用的颇为自然,如今我举一反三,学的还算通透吧?”
  张昭和浑身发抖,嘴唇紫白,他将牙齿咬的咯吱直响,手背上的青筋蹦出蛛网一样丑陋的纹路。
  “黎容!”
  “黎容…黎容!”
  朱焱在意红娑研究院的权力,他为了报仇,让朱焱变成空有虚名的傀儡。
  如今黎容将这场架空的戏码搬到了他眼前,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高塔小组。
  他曾经以为,自己的野心已经足够疯狂,如今见了黎容的真面目,他才知道,心机城府究竟可以深沉到怎样的地步。
  黎容用一只剧毒的箭,精准的插入了他的心脏,他鲜血横流,遍体鳞伤,而黎容在漫天的血色里,怡然自得的冲他微笑。
  黎容长着一张漂亮精致的脸,也有一颗冰冷狠绝的心。
  他的复仇计划里,从没划掉张昭和的名字,他只是在等待,最致命的一击。
  第186章
  黎容面带笑意,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鄙夷的神色,他不想张昭和输的不明不白,所以临走之前,他留下了一句话——
  “你逼死我父母的时候,有想过今天吗?”
  张昭和听了这句话,却慢慢收敛起了濒临癫狂的情绪,他脸上的表情由狰狞变成讥笑,这样鲜明的变化,让他瘦削突兀的肌肉显得更加丑陋古怪,但他却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豺犬,从黎容的痛苦里,获得了短暂的快意的滋养。
  “你知道了,我猜是韩江告诉你的。”张昭和深吸了一口会议室的空气,仿佛那空气里都酝酿着甘甜的气息。
  他浑身变得松弛,享受,似乎已经脱去了最后一丝人性。
  黎容看着他的样子,心底泛起压抑不住的恶心。
  他并不会因为剖开伤痛而受伤,但能让张昭和享受到,还是足以让人觉得晦气。
  张昭和闭着眼睛享受了一会儿,这才幽幽开口,一双眼睛仿佛深夜树梢上的猫头鹰,瞳孔尖锐骤缩:“你心里很清楚,杀死你父母的究竟是什么,我编织再多的谣言,也不会真正摧毁他们的心理防线,杀死他们的,是他们热爱的想要拯救的庸庸大众!还有……”
  张昭和话音一顿,餍足的眯起眼睛,仰头望着天花板,他伸出一根手指,向上方指了指,然后发出不怀好意的森森笑意:“你知道的,最终导致一切无法挽回,舆论失控刹不住车的,是默不作声道貌岸然的他们。
  无论是荣誉加身的大教授,还是身处底层的学生,对他们来说,都是不值一提的个体,个体的伤痛和悲哀是不配被关照和抚慰的,我不配,黎清立同样不配,可笑的是,那些同样不值一提的个体们,居然只学会了冷眼旁观,就好像这样的’大礼‘永远不会落在他们头顶上。
  幸好,我比黎清立提前几十年看清了真相,没有人值得拯救和付出,人性一贯是如此丑陋,它只配被利用,被践踏,被亵渎,被把玩,我可以对不起任何人,但必须要对得起自己!”
  张昭和指了指胸口心脏的位置,笑的瘦削的肩膀发抖,他一下下用力戳着自己的心脏:“这儿,被信任的人一刀刀扎进去,毫无防备的扎进去,人会迷茫,会错乱,会自我怀疑,会想要逃避,我只是给了他们一个通往解脱大门的钥匙,我是在帮他们啊!
  这个世界太脏了,太丑陋了,根本不配拥有黎清立这样干净的人。疾病就是世界的清洁剂,它只是在打扫恶心自己的垃圾们,为什么要救他们,明明换来的是这样的结局,为什么要救他们!实在是愚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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