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方已一笑:“是啊,真巧。”
竟然这么巧。
方已送走坤叔父子,心事重重走到阳台吹风,风寒冷冽,来时盛夏,如今是寒冬。她心神不宁蹙眉想事,院中周逍在抽烟,弹了弹烟灰冲她说:“客人走了?怎么不留他们吃顿饭。”
“他们还有事。”方已低头看向他,“你怎么抽烟了?吸烟有害健康。”
周逍笑了笑,捡起地上的几根烟蒂,走到原本放置鸡窝的位置,把烟蒂连同手中的香烟一起竖在地上,说:“你刺杀了我的鸡精做祭品,我怎么着也要意思意思,上两炷香。”
方已说:“老母鸡都过世了你还不安好心,想让它得肺癌!”
烟头红红的,风一吹,它燃烧速度加快,烟丝一阵阵飘散开,仿佛几缕游魂,盘旋在这座令人望而却步的建筑内。
第42章 他下蛋了
夜里方已睡不着,披上外套,再次走到阳台。圆月当空,楼下烟头已燃尽,健身器材静静躺着,监控照常运作。马路对面是热热闹闹的小区,这边是只住有两人的宝兴路338号。八月中旬她来到这里,机场外遇见尤晶晶,后来搭乘吴师傅的出租车,吴师傅送她到达这里后欲言又止,其后她遇到戴妮,成功参加同学会,同学会结束,她又恰巧坐上吴师傅的出租车,之后她要来吴师傅的手机号,直到上周,她才知道原来吴师傅曾是欧海集团的司机,并与方志钊认识,这是吴师傅那条线。
今年年初,坤叔来找方律师,某天悄悄告诉方已,他五年前曾在宝兴路附近偶遇沈昭华,其后坤叔第一次来看望她,告知她沈昭华当年可能就住在宝兴路338号,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坤叔儿子被冤的那起交通意外的死者,曾是欧海集团的财务经理,这是坤叔那条线。
她参加完同学会,认识了时任欧海集团财务经理的赵平,后来得知赵平当年故意冤枉坤叔儿子,纯粹是为赵康报仇,这是赵平那条线。
她从高利贷口中得知方志钊当年曾在欧海集团工作,如今欧海集团财务经理是蒋予非,她曾喜欢的大学师兄。佟立冬是五年前火灾的办案民警之一,知道方志钊身份不明,她曾在他口中听到“赵平”的名字,也曾听到他和周逍说有人空降顶替赵平的职务。周逍跟欧海集团有合作。
坤叔儿子、吴师傅、赵平、佟立冬、周逍,还有她的父亲方志钊,或多或少都与欧海集团有关联,如今她身在欧海,再回想,似乎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某种力量牵引着,种种巧合,究竟是真的“巧合”,还是人为因素?
方已回到卧室,双手已冻坏,她搓了搓手,打开电脑。交通意外的案件她并没有关心过,因此根本不知道死者的姓名和身份,方已在搜索栏中输入“李建浩”三个字,同名同姓者甚多,她又添加“欧海集团”和“交通意外”这些关键字,终于搜索到李建浩的照片以及其他信息。
李建浩在欧海集团成立之初,就在里头工作,意外发生那年他四十九岁,据说即将升职,没想到遭逢此劫,时隔太久,新闻寥寥无几,方已反复看几遍,才将网页关闭。
既然所有人都和欧海集团脱不了干系,她倒要看看,这重重迷雾之下,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那个牵引着她的不知是人为还是巧合的神秘力量,又还能带给她多少“惊喜”!
第二天,周逍安排好节目,想带方已去吃麻辣小龙虾,吃完后再去钓鱼,晚上情侣座看电影,最后同床共枕。他来到方已家,见她已经洗漱完毕,欣慰道:“长大了,终于不用我催,走吧。”
方已吃着面包出门,到达楼下后却没坐跑车,而是朝着小区的方向走,周逍拉住她:“去哪儿?”
“去办事。”
“办什么事,说好了吃饭钓鱼看电影。”
方已啃着面包:“什么时候说好的?”
周逍不悦:“你刚才表示默认。”
方已继续啃面包:“你说‘走吧’,所以我走了,我确实要出门啊,我以为你要我陪你走出来。”
周逍不耐:“你能有什么事,陪我去吃小龙虾!”
方已说:“不如你先陪我办完事?”
周逍不知方已目的地,只能跟着她走,到达对面小区的一栋楼下后,方已拨通电话:“赵平,我到了,你在不在家?给我开个门。”
电子门打开,周逍蹙眉:“你来找赵平?”
“想不想一起?或者你先去买好小龙虾等我?”
周逍把她推进去:“废话少说。”
赵康和保姆一起出门买菜,家中只有赵平一人,赵平一见到方已,就说:“你还想干什么?”
方已说:“我来串个门,小康不在家?”
赵平不理会方已,朝周逍点点头,让他进来坐,方已小声对周逍说:“赵平欠你钱?怎么对你这么客气!”
周逍笑道:“不,是我太有钱,不管是戴妮还是尤晶晶,或者赵平,看见我都得客客气气!”
方已问:“对了,戴妮的债务怎么样了?”
周逍还没回答,泡茶回来的赵平已经开口:“戴妮和他丈夫已经离婚,你关心这个干什么,还没报复够?”
方已说:“别害怕别害怕,我纯粹是关心,这是什么茶,真香!”
“你有话快说,我没空应酬你。”赵平只泡了一杯茶,他把茶递给周逍,周逍转头就把茶递给方已,还轻声说:“小心烫。”方已抿了一口,咂咂嘴说:“这茶叶不错,你要不别倒卖红酒,倒卖茶叶怎么样?”
周逍想了想:“也行,回头你给我一份计划书。”
赵平脸色不佳,咳嗽几声,放缓语气对方已说:“我待会还要出门,你找我有什么事?”
方已放下茶杯,终于办起正事:“不好意思,周日一早就打扰你,我来是想问问当年那起交通意外。”
“交通意外?”赵平拧眉,“你问这个干什么,我听说刘文已经释放,还能有什么事?”
“我想问,你当时就在案发现场附近,真的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没见到意外发生的场景?有没有看到当时的死者?周围有没有其他可疑人物?”
赵平一头雾水:“你问这些问题,跟你有什么关系,刘文的案子还没完?”
方已见到周逍淡定品茶,杯口恰是她刚刚碰过的位置,心想周逍还真不嫌弃吃她口水,嘴角不由自主上扬,回答:“我就是好奇的睡不着觉,你不觉得这种冤案可以上新闻可以写成巨著吗?我作文分数一直很高。”
周逍被茶水呛住,赵平抽抽嘴角,知道方已故意这样说,也不深究缘由,懒得与她过多废话,便说:“什么异常都没有,普普通通的一条路,我经过的时候,刚好看见刘文坐到那部车里,还没看见死者,不过……”
方已倾前:“不过什么?”
“不过,在看到刘文之前,我确实看到一个路人,前段时间我已经跟警方说过。”
赵平记性再好,十年前那桩案件的细节,也不见得能记得清清楚楚,他只记得那天晚自修回来已经很晚,他和好友如同往常那样走回家,当年他住在城乡结合部,那条路坑坑洼洼,远没有现在又宽又平坦,走到附近时,他先看见一个路人,并没有留心,后来才看见那部废车和刘文,百米之外就是死者,他认定刘文就是肇事者,一心要将他绳之以法,因此根本不在意那个所谓的路人,直到这次警方翻案,要求他仔细回忆,他才想起来,但一个路人能证明什么,那里是城乡结合部,外来人口众多,有人经过又有什么奇怪。
方已抓着自己的大腿,问:“你有没有看清那个路人的长相?大概年龄?”
赵平说:“是个男人,我没留意他长相,应该是个中年人。”
周逍悄悄握住方已放在大腿上的手,方已手背一暖,朝他看了一眼。
离开赵平家,方已一路沉默不语,周逍牵着她往回走。许多人独爱冬天的阳光,冰寒中感受到的温暖往往与众不同,这些光渗进毛孔,柔和又轻软,撩拨着他们的身体,让人享受又留恋。方已走得很慢,仰头看向太阳,感受时明明柔和舒适,对视时却刺痛双目,也许这就是距离,她原本站在最惬意的地方,能每日慵懒地晒太阳,可她偏偏固执地来到这里,每走一步,就与真相越接近,可从前的期盼已变质,她怕到时会犹如现在,太阳始终无法直视,最后会灼伤自己。
方已说:“我昨晚打电话给吴师傅,他是之前那个出租车司机,也恰好是我爸的旧同事,我前些时候跟你提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