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自那日之后，许靖炎本就安排颇为紧凑的行程中又多了一项。每天天蒙蒙亮，他就出门为自家渔获进行第一步筛选，之后才请鉴师过目。
对此，鉴师颇有微词，在许家许诺提升待遇后，这才将人安抚住。
心血来潮一把后，莫君然又当起甩手掌柜，许靖炎不问上门，他就绝口不提。
这些天许靖炎忙得脚打后脑勺，莫君然则继续雷打不动，每天提着少则一桶多则两桶次等海珍上码头集市摆摊。
资金一点点累积，不出一月莫君然就攒够第一桶金，之后闷在家中写写画画好一阵，转天就去船坞下了一张单子。
“莫老板，你确定要造成这样？”看过设计图纸，造船师兼六号船坞管事秦鸥眉心拧成一个川字，很不赞同。
“嗯，就按这个来，出了差错我自己兜着，不会迁怒到你们造船厂头上。”莫君然语气笃定。
吃下定心丸，秦鸥再不赞成，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个活。顾客为大，谁出钱他就给谁干活，只希望别败坏他们六号船坞名声。
订单一经落实，莫君然除了每天早上固定养家工作之外，又开始整日不见踪影。他给船坞下的单子只有没什么技术含量那部分，其余都要他自行搞定，能分派出去的，他都打散交给木匠铺铁匠铺完成，实在无可替代的才由他亲自出手。
光是把这些搞定，就费了莫君然不少时间，剩下那点为数不多却必须要他亲力亲为完成的部件更是耗费工夫。
最让人头疼的还是，弄到后来，钱不够……
莫君然顶着一脑门官司，不情不愿离开工作间，计划赚一笔快钱。
肥水不流外人田，莫君然觑准机会，找到同样整日忙碌不停的许靖炎，开门见山道：“我记得你家有个海鱼作坊，我这有鱼片鱼松做法配方，你家收不收，不收我找别人去。”
“收，一次性买断还是分红？”许靖炎微眯起眼，“作为朋友，我也不诓你，一次性买断比较亏，不过拿的安心，分红的话风险很高，盈亏不定，但若顺利，到手的数目怕是不小。”
“呦，这么相信我，连货都不验一下？”莫君然心中升腾而起的那点烦躁，在听了许靖炎这一席话后一点点散去，很快他便眉目舒展，心情明朗。
“怎么可能？亲兄弟明算账，何况我们连兄弟都不是，我这不是还没提吗？”许靖炎眉梢轻挑，煞有介事道，好像他真一点不顾念两人这两个多月来结下的情分，完全公事公办。
莫君然笑而不语，有些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许靖炎什么人，在没有信任这个前提条件下，怎么可能一上来连问都不问，就先摆开车马？
莫君然没那么不识趣，当然是看破不说破。偶尔逗一逗许靖炎没事，此刻再去撩拨人就显得不合时宜。
“那就这样，五百两外加百分之五分成。”莫君然不想为一点利益跟许靖炎斤斤计较，给出一个中肯价码。
许靖炎：“……”哪里中肯了，狮子大开口好不好？换个人来，在商言商，别说百分之五的分成不可能有，就连五百两买断价格都得狠狠往下压。但要说这两张方子不值这个价，恐怕就算许老太爷亲至都说不出口。
“这事不急，看过成品后再说。”许靖炎没一口应下，交情归交情，他再信任莫君然，相信他不会信口开河蒙骗于他，也不会贸然答应。
“这个容易。”莫君然指尖摩挲过下巴，似是想起什么，低头在荷包里一阵翻找，掏出一个不足三指宽的油纸包，手指轻弹，便精准落在许靖炎面前。
许靖炎：“……”既然有备而来，为何不早说，耍他很好玩？
这还真是冤枉莫君然，他也是刚刚才想起这码事。能力不是白得的，随之而来是高于常人的身体消耗，莫君然日常胃口已经够大，再多只怕令人侧目。他倒是不介意这些，被人知晓也无妨，但总归是桩麻烦事，能避免还是尽量避免，一些高能量零食便成了首选。
空闲时，兴致来了，莫君然会一次性制作不少鱼松。这东西普通人做起来费时费力，于他却是轻轻松松，出成品快，又方便保存携带，且口感不错，便成了常备品。
莫君然并未刻意隐瞒此事，许家上下这么多人没一个察觉，不是他们观察力不足，而是莫君然根本就没在许家制作。
莫君然至今仍住在许家，未曾搬到隔壁，工作间却已经搭建起来，连带着厨房也能开火。行动方便了，他自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肚子饿了不想老去外面买，自然而然就打起这些零食主意来。
鱼松这些小东西在莫君然眼中不算什么，要不是这次他急缺钱用，恐怕也想不起。
不过也就鱼松，鱼片莫君然还真没做，这玩意制作流程比较多，需经晒制，他嫌麻烦就没弄。
“这是鱼松，你尝尝，要是味道好，有利可图，这事就这么定了，鱼片过阵子再说。”见许靖炎望着油纸包发愣，莫君然好心提醒，“放心，就外面瞧着不太好，里面很干净，不会害你闹肚子。”
许靖炎：“……”每次碰上莫君然，他无言以对之时总是特别多。
许靖炎无视莫君然建议，拿起帕子包覆住手，这才去碰油纸包，打开后看了一眼，确定莫君然没诓他，东西的确干净，还挺有卖相，这才拿开帕子，伸手捻起一小撮送入口中。
咸淡适中，口感不错，既不过分绵软，又无需怎么用劲，老人小孩都适合，还保留有鱼肉的一部分特色，又多了鱼松特有的味道，用来佐酒再好不过，更重要的是方便，拿来即可开吃，无需像鱼干那样必须煮开才能用。
许靖炎思维敏捷，很快从鱼松发散到肉松上，指着油纸包试探着问道：“肉也能做成这样？”
“可以，做法差不多，就是肉松做起来更费工夫。”莫君然目光一闪，眼中满是赞许。
“那这价钱……”
“另付，减半，不能再少了，否则免谈。”不待许靖炎把话说完，莫君然主动开口打断。
许靖炎一脸遗憾，朋友到底不能跟合作商混为一谈，换个场合，他压根不会问肉松相关，直接私底下尝试，最后市场争夺那就是各凭本事。
“行，那就先这样，回头我就去跟爷爷说。”许靖炎端起茶杯慢慢嘬饮，还没喝几口又放下，起身回房，片刻后转回，只不过手上多了个荷包，“你很缺钱？”
莫君然没有回避，直接承认。
“这个你先拿去用，等合作达成再还我就是。”许靖炎将荷包往莫君然面前一推，之后继续悠闲品茗。一天当中他也就这个时候难得清闲，兼之此刻心情大好，很有品茗的闲情雅致，他不想浪费。
“谢了。”莫君然也不矫情，抓过荷包就塞入怀中，随后同样端起茶盏，姿态闲适。
若说许靖炎品茗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那么莫君然就是洒脱悠哉。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对面，许靖炎再次肯定心中猜测，莫君然出身只怕不俗。
暂时不用为钱财操心后，莫君然又一头钻进工作间，海船核心部件制作得以继续。
另一边，许靖炎行动力同样不俗，没两天他就将事情办妥，只等莫君然签字画押，以及当场展示鱼松和其“附带品”肉松制作方法，此事便可告一段落。
许靖炎行事大方，莫君然就更是干脆，合作达成后，他连派个人过去监看账目都不曾，直接撂开手不管。
许老太爷看了直摇头，这两人半斤八两，他都不知道该说他们办事过于儿戏，还是该称赞他们眼光独到，这赌的可是人品。
想归想，许老太爷对莫君然的看重却是与日俱增，连带着许大老爷和许大夫人也分了些心思在他身上。
莫君然对此并非一无所知，他对旁人注视非常敏感，见不带恶意，因而并未放在心上，继续专注眼前。
在莫君然整天沉浸于船舶核心部件制造之时，秋天脚步悄然来临。
“砰砰！”
“谁啊？”
“君然，是我。”
“稍等。”莫君然从工作中抬头，手掌轻拍，掸去身上灰尘，这才前去应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我有事找你。”许靖炎近段时间非常忙，他这还是头一次白天上门，视线粗略一扫，前院还是老样子，基本没怎么变动。
“什么事？”两人太过熟络，这边只限于工作，条件简陋，莫君然也不跟许靖炎客套，直接泡了杯金银花茶给他，他则兀自喝起凉白开，连续工作一个多时辰，他渴得嗓子都快冒烟。
“秋闱将至，你陪我去趟府城海州。”许靖炎更不见生分，一上来就直陈来意，名为请求，实则压根没给对方拒绝余地。
莫君然眉梢轻挑，这事还真有些强人所难，他最近忙着呢，哪有时间陪他出远门？到嘴的拒绝却怎么也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