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这几日云上天宫的红梅都开了,雪地里,一名红衣少女裹着雪白的狐裘,拎着竹篮,站在梅林里剪梅花。
虞九娘带着一行人自梅林经过。
红衣少女叫住了她,好奇问:“九娘去往何处?”
“回楚姑娘的话,奴奉太子之命,去寒桐殿为玄霜姑娘取血。”虞九娘恭敬答道。
楚犹怜眼中划过一丝异样。
李玄霜这几日伤势复发,药吃尽了,也不见好转,听说席初一直守在她床畔,往她体内输送着灵力,半点不见效。
黄泉是何等阴寒之地,黄泉的鬼气入体,哪是那么容易拔除的。没了千年火灵芝,唯一能救李玄霜的,就是寒桐殿里那株成形的七叶灵犀草。
席初忍着不动那灵犀草,是顾念着那株小仙草跟了他半年的情分。但替身如何比得上正主,眼见着心上人受苦,那可是比自己受了伤还要煎熬。
楚犹怜挑起嘴角,不明意味地笑了:“九娘,我与你一同前去。要是遇见什么,我说不定能帮上一点忙。”
虞九娘没有拒绝。
楚犹怜是巫宗国皇室的后裔,显然在这个云上天宫是不一般的。
楚犹怜与虞九娘浩浩荡荡进了寒桐殿。
这些日子韩月歌一直在准备她写的那本话本,没怎么出门,也不知道李玄霜旧伤复发,正在受苦。
楚犹怜和虞九娘进门时,她在整理白少渊给她画的图。
她第一反应是去看白少渊。
少年比她想象得机灵的多,早已隐藏好自己的行迹。她松了口气,站起身来,面上攒出笑意:“九娘,这是……”
“殿下吩咐奴来取血。”
韩月歌的笑容僵在嘴角。
两名侍女朝着她走来。
韩月歌如梦初醒,往后退了一步,双眼扫视着虞九娘等人,露出抗拒之态。
虞九娘微微皱眉,恭声道:“此乃太子殿下的命令,还请月姬配合。”
韩月歌表情变化得很快,眨眼间就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她张了张唇,抖着声音道:“我要见席初,你们让席初过来。”
“月姬,奴也只是奉命行事,还望月姬莫要为难奴。”虞九娘直犯嘀咕,眼前这个梨花带雨的韩月歌,与从前那个表情呆滞的木头美人相比,简直判若两人,要不是云上天宫守卫森严,她几乎以为眼前这位换人了。
两人正相持时,楚犹怜突然冷笑一声:“你们愣着做什么,她既不肯,便押着她取血,在太子殿下心里,是她韩月歌重要,还是李玄霜更重要,你们比谁都清楚。耽误取血时间,害了殿下心上人性命这条罪责,谁也担待不起。”
侍女看向虞九娘,虞九娘掂量了一下,点了点头。
侍女逼向韩月歌:“月姬,得罪。”
韩月歌抬手,殿内响起一阵刺耳的剑吟,众人眼前划过一道银光。银光飞入韩月歌手中,化作芳意剑,银白色的剑刃上霜华凝结。
韩月歌屈指一弹,芳意剑腾空而起,悬于地面半丈距离。
她并指划出一剑,众人不及反应,尽数被她的剑气轰出殿外。
楚犹怜猝不及防地飞了出去,跌进雪地里,摔得满身是雪。她脸色难看地爬起来,抖着手指向韩月歌道:“好啊你、你敢违抗太子殿下的命令。”
心中微微惊诧,韩月歌的修为何时精进到了这一步。
韩月歌手持芳意剑,跨过门槛:“让席初亲自来取血,否则我宁可放干自己的血,也不会让你们得逞。”
虞九娘和楚犹怜等人走后,韩月歌收了芳意剑,合上殿门,转身回屋。
她挥出一道掌风,将殿内的灯烛尽数熄灭,走到帘后,取出一支瓷瓶,并起手指,在腕间划出一道血痕。
鲜血缓缓滴入瓶中,血液里的香气在空气里漫开。
韩月歌握住手腕,用力压着伤口。一只手挑开帘子,抓住她的手腕:“你在做什么?”
韩月歌抬起头。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白少渊,站在纱帘后面,双目紧紧盯着她腕间的伤口。
少年满脸不解的表情,黑黝黝的眸底深处,隐约藏着对鲜血的渴望。
他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喉结不自觉滚动着。
“取血。”韩月歌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
“你方才大显神威,我以为你不愿。”
韩月歌苦笑:“由得我选择吗?”
顿了顿,她又咬牙道:“不,我可以选择,想要我的血,没那么容易。”
白少渊在她一向纯净的眼底看到了别的东西,他极力克制着自己将她撕碎的欲望,错愕地问了一句:“真的那么恨她吗?”
“我只是单纯的讨厌她罢了,讨厌她的惺惺作态。”韩月歌翻了个白眼。她学会了喜怒哀乐,亦学会了憎怨与厌恶,她越来越像人了。但她也明白,那不是恨。她依旧不懂恨这种情绪。
白少渊松开她的手。
韩月歌往瓶子里滴了半瓶血,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张帕子,帕子里裹着红色的粉末。
她将粉末倒入瓶中。
白少渊嗅到熟悉的气息,震惊道:“这是?”
“蛟龙之血。”蛟龙之血是韩月歌从岁华剑上收集来的,李玄霜想要她的血,也要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消化。
白少渊叹道:“你果然很记仇。”
韩月歌:“记仇似乎是凡人的本能。”
“可你不是凡人。”
“神尊说,先做人,再成仙。”
白少渊疑惑:“神尊是谁?”
韩月歌没说话,她握住瓶子,走到墙角坐下,垂着手臂,任由鲜血流淌。
空气里都是他喜欢的味道,白少渊几乎快要压制不住心头翻滚的渴望,他吞咽口水的动作越来越频繁:“月歌,你该止血了。”
韩月歌摇头:“我需要更柔弱一点。”
不是她李玄霜会装柔弱,她也会。
猩红的血沿着她的皓腕,蜿蜒流淌,在地上凝成血泊。
白少渊的目光凝于血泊,明白过来韩月歌的意思,眸色深了深。他摊开手掌,掌心多了一枚丹丸。
他握着丹丸,走到韩月歌身边坐下,将丹丸递给韩月歌:“服下这粒丹丸,不必放血,也能得到你要的效果。”
韩月歌犹疑:“你怎么会有这样的药?”
白少渊握拳轻咳:“不想应付紫玉公主时,我便服下这丹丸。是好东西,比你放血更有效果,药效只有半个时辰,速战速决。”
韩月歌吞下药丸。
丹丸入口即化,一股暖流滑入她喉管中,不消片刻,就有了效果。
她感觉自己的小腹生出一股寒气,全身仿佛一下子被抽干所有力气,手脚跟着发软,连血液都冻住了。
她转头看向白少渊,才发现那少年已经不见踪影。时间紧迫,她抖着手,将早已准备好的鸡血撒在地上。
殿门轰然打开,席初阴沉着脸,衣袍带风地走了进来。
寒桐殿内的灯烛俱灭,殿内空无一人,他环顾一周,在纱帘后的角落里找到韩月歌的踪影。
韩月歌倚坐在血泊里,脑袋低垂,一动不动,宛若死去一般。
殿内弥漫着鲜血的气息。
席初的瞳孔猛地收了一下,满身的怒气骤然消散无踪。
他掀开帘子,快步走到韩月歌身前,动作轻柔地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唤道:“歌儿。”
韩月歌满身是血,他这一抱,摸到了一手的温热。
席初握住她的手腕,举到眼前,雪白的腕间,赫然横亘着一道鲜红的血口,鲜血滋滋往外冒着。
席初双眉拧起:“怎么如此糊涂行事?”
韩月歌听见席初的声音,勉力掀开眸子:“殿下,您来了,我有话、有话想同殿下说。”
“嗯。”席初握住韩月歌的那只手,指尖泛起柔光。他在替韩月歌止血。
“殿下,我不是故意损坏……损坏火灵芝的,当时我吓坏了,殿下,我的确、的确嫉妒玄霜姑娘,但我、我绝不是……那种人。”这段话韩月歌说的磕磕绊绊,每多说一句,脸色便白一分。
韩月歌说完这句话,大殿内一片静寂。
半晌,席初垂眸:“我知道,但是歌儿,不管是你有意,还是无意,火灵芝终究毁在你手中,错了,就要付出代价,这是云上天宫的规矩。”
韩月歌张了张干裂的唇,喉中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空气静默片刻。
韩月歌的笑容显得有些惨白,她努力地翘起唇角:“殿下能来听我亲口说出这番话,我还是很高兴的。”
她举起手中的瓷瓶:“这是我的血,殿下拿去救玄霜姑娘便是。”
席初抱起韩月歌,将她搁在床上,握住她的手,往她体内输送灵力。
韩月歌指尖冰凉,双目虚弱地合起。
席初拿出一枚玉简,捏碎:“白霜,将新炼制的回元丹取来。”
白霜很快带着回元丹出现在席初的面前:“殿下,此次回元丹出炉时便只有这一枚。”
回元丹极难炼制,不仅因其炼制的药材珍稀罕见,更因回元丹炼制的过程中操作稍有不慎,丹丸就会化为粉末,往往一炉丹药,最后出炉时颗粒无收。
李玄霜受黄泉鬼气折磨,每次发作需服食回元丹疗伤。她来云上天宫后,出炉的回元丹,不用言明,都知道是为她准备的。
席初拿起回元丹,喂给韩月歌。
白霜眼神微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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