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骨

  “什么厌人症......”半夜三更,一只巴掌大的黑色蜘蛛停留在房梁上低声吐槽,他下方,一张小小的木床上挤了两个人。
  苍伐侧了下身子,偷爬上自己床的人类已经睡熟毫无反应。
  踹还是不踹,这是个问题。
  想到人通红着眼睛还给自己做饭,苍伐觉着不大忍心,往后退了点,他尽量不碰着对方。
  只可惜,白言梨睡梦中也知道找寻热量,迷迷糊糊的又贴进他怀里。
  “......”苍伐没处躲想坐起,人的手臂却抱上了他的腰。
  司尾识趣的当自己不存在,只是下方尊主僵硬的实在太久了,他不得不出声救主,“尊主,需要属下将人丢出去吗?”
  “我觉的不大好。”苍伐语气难明,一手慢慢摸上白言梨的脸。
  “什么?”司尾从梁上跳了下来。
  苍伐鼻子里全是白言梨身上特有的花香,他对人如此依恋自己的姿势隐隐有种满足。
  “得尽早解除契侣。”不然哪天自己没控制住那不是完了吗!一世英名,真要葬送在一个卑贱的人类手上?
  想象着带白言梨回家的画面,苍伐仿佛已经看到了族中死对头嘲笑的目光。
  绝对不可以!
  “这契侣关系,是不是会让双方彼此亲近?”要不然自己心中的变化怎么解释?
  “这......”司尾实事求是,“没有听说过这种说法。”
  “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收司尾为仆,苍伐还是希望对方能帮自己解决这个大麻烦。
  “属下找了不少地方,可没有妖知道该如何解除与人类的契侣关系。”那些老妖别说跟人类了,就算是同族,他们也不屑于结契。
  对一些生性散漫的妖来说,契侣关系意味着束缚。
  “实在不行,”苍伐低声道:“你离开东荒,去其他地方打探打探。”
  “尊主,属下有个困惑不知能不能问?”
  “嗯?”这么会功夫,白言梨黏的更紧了,苍伐不得不抬起头,白言梨的脑袋顶着自己的下巴,软软的头发蹭的他发痒。
  “您是从帝畿来的吧?”
  “如何?”
  “要说最厉害的妖大多生活在帝畿,像这样的问题,也许去帝畿打听会更有用。”
  “不行!”直接了当的拒绝,苍伐没有解释原因,怀中人翻了个身面朝上,苍伐抬了抬下巴示意司尾先退下。
  若能去帝畿打听他早回去了,现在的情况是,自己妖力仅存这么点儿还找了个人类伴侣,若是被熟人发现,妖脸还要不要了?
  命可以丢,面子却必须要保住,再者说了,离开帝畿到处游手好闲本来爷爷就不高兴,若是被逮回去,他完全能够想象下场,起码千年内,自己是别想再踏出族中一步。
  那不比死还难受?所以,得在外头就将这些事情都解决了。
  “夫君......”白言梨不知什么时候睁开眼,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他。
  苍伐垂下目光,淡定道:“怎么?”
  “我之前出去了。”
  “听到什么了?”自己吃饭的时候,白言梨确实有出去趟。
  “那天和我们一起出去的人,只逃回来两个。”
  “哦。”
  “其他人......”抬手捂住眼睛,白言梨倒是没再哭,“村里人只寻回了他们身体的一部分。”
  所以就连入土为安,他们都做不到完整。
  白言梨无法想象他们家人的感受,“他们只能通过那些残躯上的衣服判断哪些是属于自己亲人的。”
  “......”苍伐不喜欢这个气氛,因而坐了起来。
  白言梨是后半夜偷爬上床的,一醒来就发现身旁的妖睁着眼睛。
  苍伐不许他上床,不过也没将自己扔下去,因而,他突然产生点倾诉的欲、望。
  “明天就要送他们上山了。”白言梨停顿了片刻,放下遮着的手掌,暗哑道:“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不是多难办的事,虽然麻烦。
  苍伐点了下头。
  白言梨勉强露出点笑容,“谢谢。”说完话,他自觉爬下床。
  苍伐靠着床柱,轻打了个响指,不远处桌面上放着的蜡烛无声燃起。
  有了光亮,白言梨动作很快的钻进被褥。
  妖力慢慢恢复,苍伐并无睡意,闭上眼睛,他还靠坐着。
  白言梨同样睡不着,独自坐了会,还是出声问道:“你说,还能回到从前吗。”
  他问这话,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
  不说那些狼妖,就说最近这些天频频发生的妖怪侵扰村庄,想也知道未来的某一天,白家村终会迎来厄运。
  可是......
  “就算知道未来,我们也没有办法,我知道,将来,我还会失去在意的人,可是我和其他人只能等待着命运。”
  这就是人类在这片大陆上的处境。
  面对妖,他们永远没有反抗之力,只能努力繁衍,而后让无数的妖轻易夺去他们的性命。
  甚至于践踏他们的尊严。
  这是红月大陆的规矩,没有人类可以说个“不”字。
  “夫君......”虽然没有回应,但白言梨知道苍伐没有睡着,他沉默了会,低声自语道:“要是我也是妖就好了。”
  “你知道我生活的地方,”苍伐还闭着眼睛,平静开口,“路上铺垫着的是什么吗?”
  “什么?”听到苍伐出声,白言梨精神许多。
  “妖骨。”睁开眼,苍伐毫无感情的注视着白言梨,淡漠道:“弱者就是罪恶,不用其他妖,同族的妖会先将他们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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