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阿清捧起那件异常华美的衣服, 轻轻地用指腹摩擦着柔软的缎面,她也曾是贵族之女,作为大族的分家也有些家底,可尽管如此,也从未见过这般质地轻柔色彩明艳的布料。她虽对妖怪们的世界一无所知, 可也知道, 这必定是相当珍贵的料子。
见她有要推辞之色, 樱花妖忙道:“这本就是做给你的,你便是还给我我也穿不下,咱们的身形可不一样。”她把装衣服的盒子一同塞给阿清,道:“你啊,就收下吧。我还准备了簪子,若你成亲时我也能凑个热闹, 便亲自为你梳妆。”可在城里的话她就没办法了。
手里捧着衣服, 阿清满脸通红,也不在推迟, 道:“谢谢你,阿樱。”平安时代的婚服还没有后世的白无垢、色打褂。贵族女子结婚通常是穿着带有家纹的华美礼服, 也有人仿唐制, 采用红男绿女的配色。但阿清如今只是平民女孩, 就没有什么婚服可言了。樱花妖送来的这件衣服,倒是圆了她当初的梦。只是她现在这般枯瘦黝黑的样子, 怕是撑不起这样明艳华贵的衣服。
接下了衣服, 阿清便不在纠结, 她想起正事,道:“我最近在城中,并未打听到桃花妖的下落。不过城中贵族的府邸,倒是有位叫欣净大法师,可他一直未曾露面,我也无从入手……”
樱花妖心中已有底,但并不欲让好友也跟着发愁,便没有多说什么。
送樱花妖离开后,阿清便继续准备晚饭,只是等蒸好的饭团冰凉,也没有等到父亲回来。她压下心中的恐惧,劝说自己,肯定是城门关的早,把父亲留在了城里。阿清离了家门,站在路口等待,这一等便是一宿。
……
昨天夜里在外野宿睡的并不踏实,这会儿重新回到温暖的被窝,闲鱼一觉便睡到天大亮,待到清光和歌仙过来喊她用餐的时候,她还正抱着被子流口水。她这边一睡懒觉,连带着和她住在一起的乱也跟着赖起床,倒是同屋的小夜天没亮就出去了。
清光敲了下门板,听到屋里拉着长音的应和,才拉门走了进去。乱藤四郎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睡眼朦胧的坐在被窝里。闲鱼还在睡,似乎在梦里觉得冷了,又拉回被子,连脑袋一起盖住。
看到她这样困倦,歌仙有些为难,虽说赖床不好,可姬君在山里定也吃了不少苦头,身体疲惫多休息一会儿也正常……歌仙这般说服自己后,便看向清光,道:“既然姬君还在休息,不如我们……”他话还没说完,便见药研走了进来,面无表情拎起弟弟的衣领子拖走,还不忘对歌仙和清光点点头道:“打扰了。”
药研走后,清光大手一掀扯开被子,闲鱼叽里咕噜滚了出来。
这么对待女性也太没有风度了吧!歌仙抬手就要阻止。清光目光平静的看向他,语重心长的教育道:“不能惯,底线就是这么一步步退让到消失的。”三日月说的没错,为了主人的身体健康,也要狠下心纠正她的作息问题。
歌仙听了清光的话,虽然有些不忍,可也觉得在理,他看了眼还睡的正香的闲鱼,道:“怎么睡觉还带着发箍?”他伸出手,将闲鱼脑袋上勒的颇紧的发箍摘下,露出下面的……两块斑秃。
“……”
歌仙看向清光。
清光回望歌仙。
两人分别在彼此的眼中看到自己目瞪口张的模样。
“啪!”
歌仙和清光同时伸手捂住对方的嘴巴,并保持着这个动作,缓缓地向后滑出门外。
“……”
原来主人是因为秃头才躲到风神山里的吗?
清光和歌仙一离开,闲鱼就顶着一头团成鸡窝的头发坐了起来,她还是醒了,但不是被清光和歌仙吵醒的,而是被他们身上沾染的米饭香味馋醒的。伸了个大懒腰,闲鱼对着镜子梳了梳头发,将掉在被褥上的发箍重新带上,拉门走出了房间。
昨晚她并未回安置女眷用的房间,而是和乱一起挤了小夜的屋子。四周的客房住着的都是自家人,她懒散些也没人介意。颇为不雅的打了个哈欠,闲鱼拍拍o型嘴,随手拉开了旁边的门,伸头进去问道:“在哪里吃早饭啊?”
这正好是三日月的房间,此时他正伸着手臂,让小夜和今剑一左一右帮他套上狩衣。看闲鱼伸头进来,他还笑着朝他颔首。
“……你是哪里的小公举吗?!”闲鱼瞪着死鱼眼道,顺便跟今剑和小夜打了个招呼。
送照顾人照顾出革命友谊的短刀们离开,三日月在闲鱼鄙视的目光中坦然落座,用一副盛情难却的表情笑道:“大家都很照顾我呢。”小夜是已经习惯照顾三日月了,而今剑认为自己是三日月的兄长,更应该照顾弟弟,便一起跟了过来。
闲鱼走了过去,做到三日月对面,撇撇嘴道:“我是三日月的脸,他现在不要我了。”
三日月微怔,似乎惊到的样子,手抵着下巴,琢磨了会儿,才道:“原来我的脸长这个样子的吗?哈哈哈,姬君说是就是吧。”
“……”可恶,总觉得被他鄙视了,还没法回嘴,因为丫确实比她好看啊!闲鱼伸手拽过镜子,对着捏了捏自己的脸,普通贵族家用的镜子糊成狗,里面就只有圆滚滚一肉丸,闲鱼眯着眼比划半天也没看清五官轮廓。
看着小姑娘逮着镜子搓了又搓,三日月笑了起来,将自己手旁的水杯推到她面前,道:“姬君年幼,五官还未张开。”鱼姬的母亲也是闻名京都的美女,而她肖母不肖父。只是…记忆中鱼姬是早逝的,他记不清在原来的历史中她的样子。三日月垂下眸子,眼底的月牙也跟着抿成细长的金线,他道:“也不必急着长大。”人类的时间太短了,成长、衰老至死亡都仿佛不过瞬间。
闲鱼放下镜子,把三日月推到自己面前的水一饮而尽。
“……其实那是给姬君做镜子的半杯隔夜茶。”三日月难得没有笑,用一言难尽的表情解释道。
“……”你不早说!
闲鱼这里还在被三日月斗智斗勇,阿清则在村子里守了一夜,也不见清次回来。天还没有亮,她便匆忙来到城外,等待城门开启。和父女俩一同进城的村民们听到这件事,便自发帮她寻找清次,并且安慰阿清道:“昨日你父亲还说,找到你那未婚夫了,不日便能让你俩成亲。我想他是兴奋过头,昨日忘了时间,被困在城里了,你不要着急。况且,他身上还有风神大人的符咒呢。”
听到同村人的安慰,阿清牵强的笑了笑,道:“符咒并不在我父亲身上,他说我们这些女眷更容易遇到危险,便将符咒留在了我们屋里。”在这边借宿自然不可能按家分客房,都是男人、女人两个屋睡一起。
村民们没想到清次竟然愿意把神明赐予的符咒给别人,若是换了他们,藏还来不及呢。可正是如此,才越是敬佩这样拥有高尚人格的人。他们便和阿清商量,让女眷们陪阿清去城里找,而他们男人则到村外的林子看看。只是在他们分头行动前,便有留守在村里的村民匆匆的赶来,喊道:“阿清你快回去吧,你父亲落水了!”
阿清只怔了一秒,便匆忙的往村里赶。
当阿清气喘吁吁的跟在报信的村民身后跑到河边的时候,清次已经被打捞出来。这村落的原著民嫌秽气,只站在远处旁观,只有和清次一同来的村民们没有计较这些,下水将他已经泡白的尸体打捞上来。见阿清赶来,为首的中年人面露不忍,用席子遮住了清次的脑袋。他虽已经死去,嘴角还带着凝固笑容,显然这落水并不是意外。
阿清的大脑一片空白,她魂不守舍的走到清次身边,望着被破旧席子遮挡住全身的父亲。身上的气力在意识回笼的瞬间被抽空,她跪趴下去,两手撑着地爬到清次面前,抬起手,想要掀开席子,却被身边的人拦住。
“别看了孩子,你父亲已经走了。”
不像中国对待丧葬的重视,对于平安时代的人而言,人死后便是脱离了这具身体去往了另一个世界,不会归来。而这剩下的肉体,也与死去的人无关了。清次现在只是平民,没有葬礼,而这具尸体的归处也会同平民一样,葬于荒野。
阿清失魂落魄的跪在原地,几个妇人抱着她,不让她去接触充满污秽的尸体。阿清怔怔的在原地,眼眶红肿干涉,却没有泪水。她还没有接受父亲已经死去的事实,明明在昨天,他还好好地……
抱着阿清的妇人伸手遮住她的眼睛,道:“你要想开点阿清,你父亲已经走了,以后你和丈夫过的好,他才能安心。”
“安心……”阿清的嘴唇不停颤抖着,重复着这两个字,她猛的站起身来,道:“安珍…安珍…我要带他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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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些传说里,清姬的母亲就是妖怪,她后来的的人身蛇尾也是遗传吧。
下面闲鱼要打和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