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令(伍拾三)

  肃其羽怔怔地看她。
  她说,她很喜欢他这样爱她。
  可这哪里是爱,这是疯狂的发泄,龌龊肮脏,是不见光的欲望。
  厉北月伸手捧起了他的脸,吻去了他眼角的泪,笑着道:“朕的少年郎怎么又哭了,朕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讨少年郎的欢心呢,要不,朕给你表演一个大变活人?”
  肃其羽被打断了思路,他疑惑道:“什么大变活人?”
  厉北月抬手捂住了肃其羽的眼睛,道:“猜猜朕去哪了?”
  肃其羽嘴角上扬,分明被逗乐了,可他还是傲娇道,“太敷衍了。”
  厉北月取下了蒙他眼睛的手,抱紧了他,俏皮道:“呀,朕又出现了。”
  肃其羽眉眼弯了弯,他轻哼一声,道:“都是哪里学的这些哄人的招数?”
  厉北月伸手捏捏他的鼻子,道:“醋包包。”她收了手,道:“昨天晚上,我也没有料到德妃会那样,我发誓,我和她是清白的……我只是觉得那样的感觉挺奇妙的,我以为你会喜欢……我只是想让你开心。”
  厉北月撒着娇。
  “以后不许了。”
  厉北月点头如捣蒜,“嗯。”
  肃其羽看着她,心中越发愧疚,他发誓,他一定不要再混蛋,他一定会控制好情绪。他坐起了身,伸出手。
  两人双手紧握,肃其羽拉起了厉北月。
  时辰不早了,两人也不在胡闹,为了避免彼此把持不住,两人分开沐浴。宫人伺候厉北月穿上了礼部连夜赶制了的龙袍,墨发高高束起后,带上了帝王冠。
  迈步出了殿门,厉北月停下了脚步,她闭眼感受了朝阳倾面。
  厉家女北月从此将是人间帝王,此生三愿,一愿天下太平,二愿百姓安乐,三愿吾爱康宁。
  肃其羽站在廊下瞧她,眼中盈满了笑。
  厉北月回过头瞧他,隔着冕旒很不习惯,她抬手掀起了眼前的冕旒,笑着看他。
  阳光洒在巍峨的金顶上,雕梁画栋的长廊之上,身着明黄的女帝瞧着自己的心上人,满目欢喜。
  肃其羽提起玄衣的衣摆,迈开长腿,笑着跑向了她。
  一颗心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可是一立在她面前,一颗心就安定了。
  那日她第一次来寻他,敲门声响起,他也是这样的心情,他匆匆跑向她,去拉门叉的手都在颤抖。
  厉北月放下了冕旒,道:“一起走吧。”
  肃其羽跟在了她的身旁,道:“一起往前走吧。”
  前路艰难,我们一起往前走吧。
  *
  贾海平一整夜奔走在各位大人的家中,天快亮时,回到了家中,拟写了即位诏书,改了三遍后,才定下,他本就是上京文采第三的才子,诏书交到礼部尚书手上时,礼部尚书长舒了一口气。
  因为造反登基的诏书实在是不好写。
  上朝时,贾海平顶着一双熬地通红的眼,一直绷着一张脸。
  直到,顺利退朝,他眼角才有了笑意。
  厉北月见他累极,吩咐宫人带他下朝后到偏殿休息。贾海平实在太累,头一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皇城北,城门楼,厉北月亲送肃其羽与林寒霖奔赴北关。
  本来说好的今日带肃其羽去祭拜家祠的,可出兵大过天。
  号角吹响,大军出发。
  厉北月看着那抹身影远走越远。
  吾夫肃郎,定要平安归来。
  *
  五日后,翰林院门口出现了一位身着布衣的公子,他道:“学生江佑安求见玉院首。”
  翰林院中的旧友抱着哭过一场。
  院中央,玉院首老泪纵横,他伸手扶起亦是满脸泪痕的江佑安,父子俩牵手进屋后,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
  江佑安远在外乡时,只知罗霁泽因为谋反自尽,如今知道他是为自己而死,他悲痛不已,当即挥笔,写下了《祭挚友罗霁泽词》
  沐浴更衣后,玉院首带江佑安进宫见厉北月。
  *
  勤政殿内,厉北月站在窗前,蹙着眉,贾海平翻阅着言官誊抄的诗词,满脸怒气,骂道:“无耻,无耻之极。”
  厉北月的担心成真,王炅逃往飐州,不仅如此,他还用人/皮/面具弄了一个假的莫子晟。厉北月成了真真正正的谋逆之臣,文人墨客,对她口诛笔伐。
  “可恶,实在可恶。”贾海平走到了殿中央,道:“臣这就下令让太学的学子,翰林院的秉笔们写。”
  厉北月摩挲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淡淡道:“罢了。”
  读书人最是清高,他们宁死不屈。
  在他们眼里,她是谋逆之人,又是女子,他们怎会助她。
  贾海平道:“流言蜚语恐会扰乱军心,此事必须解决。”
  “不必,霍统领已亲自前去剿贼,再有三日,大军就该到了。”
  “可是陛下也不能任由他们辱骂。”贾海平握紧了拳头,那些诗词太过不堪,他们怎能如此侮辱人。
  贾海平简直被气的七窍生烟了。
  厉北月回过身看他,笑着道:“想听听朕是怎么杀莫子晟的吗?”
  贾海平满脸疑惑,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这个。
  厉北月看着窗外的花树,道:“我被下了药,又被镣铐缚了手脚,他以为我无力反抗,他慢慢靠上前,距离刚刚好的时候,我举起了镣铐,他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死了。”
  厉北月回过了身,看向站在原地的贾海平,她道:“如今这些诗词就像是镣铐,时机一到,必为朕所用。”
  贾海平不解,可只能顺着厉北月的话说道:“陛下圣明。”
  侯在殿外的水镜入内,道:“玉院首携义子江佑安求见陛下。”
  厉北月眉头瞬间顺展,笑着道:“快宣。”
  两人行了重礼,厉北月上前亲手将玉院首扶起了,并赐了座。
  厉北月看向江佑安,道:“可还记得当日朕对你说过的话?”
  江佑安再次跪倒,他道:“陛下言……我若入士,堪当宰相,福临天下万民……草民听闻陛下君临天下,特来报答救命之恩……草民愿为陛下,定天下士子之心。”
  “听旨……江佑安即日任翰林学士之首。”
  “陛下龙恩浩荡,臣定不负陛下。”
  “平身。”
  厉北月道:“贾大人,江翰林今日才归,你亲自带他去翰林院。”
  “遵旨。”
  玉鸿起身,道:“谢陛下厚爱佑安。”
  厉北月笑着道:“朕近日被士子们骂惨了,如今佑安回来,朕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朕终于可以好好歇歇了。”
  厉北月直直腰,道:“还真有点困了。”
  三人齐声道:“臣等告退。”
  三人一同出了大殿,厉北月站在桌前,看了几页上面的诗词,抬手就将书册扔在了地上,骂道:“狗东西!混账!”
  厉北月骂了会儿,心里舒畅多了,这才坐在了桌前,看起了其他奏章。
  *
  十月上京,小雨淅沥。
  霍虎兵败的消息传回,朝堂之上,帝王震怒。
  众臣皆跪,厉北月抬手将战报扔在地上,她怒声道:“有十万精兵驻守的延州,十万,燕昭一介莽夫,他何德何能以两万兵拿下了我的延州!将败将给朕推出去斩了!”
  “废物,废物!”
  王炅勾结西辰囯,再这样下去,囯将不囯。
  “王炅小人,勾结外敌,猪狗不如!他是个什么东西,区区萤火,想与日月争辉!”
  厉北月快走两步,抽出了风启背的陌刀,寒光闪过,厉北月道:“朕要亲手将无耻小人斩于刀下……贾海平听令!”
  “臣在。”
  “朕封你为国师,替朕监囯……朕明日御驾亲征。”
  众臣皆道:“吾皇三思。”
  “朕十三岁守边关,朕绝不允许敌军入我城池!众将听令!”
  “臣在!”
  “身为上乾儿郎,要为保家卫国而战!此战之后,朕要西辰囯不敢在觊觎我国土毫分。天机已到,随朕出战!”
  “战!战!战!”
  “各营即刻整顿兵马,日落之前,朕要于德胜门前,点兵点将!”
  “诺!”
  “国师贾海平留下,去请太师贾慕青、东宁伯海青、翰林院首玉鸿、翰林学士江佑安入宫……退朝!”
  众臣不敢多言,安静往外走。
  贾海平跟在厉北月身后进了武殿,厉北月边走边道:“朕留十五万兵给你,太师,伯爷,院首都是老臣了,遇事不决,就问他们。”
  厉北月立在了沙盘前,细细打量起来。
  贾海平急声道:“陛下,御驾亲征是大事,需得从长计议,明日就出征实在不妥。”
  “朕先带五万精兵前去,李恒带后军追赶。”
  “你是一国之君,你不能涉险。”
  “朕无子嗣,若是死了,你就登基。等江佑安来了,朕会让他拟好禅位诏书。”
  “陛下就如此信我?”
  “信!”
  只一个字,掷地有声。
  厉北月伸出了手,指着沙盘道:“我有预感,北寒快出兵了,你看,若是北寒领兵过来,和西辰囯,王炅合兵一处,上乾就完了。我必须赶在肃其羽兵败前,将西辰的兵打回去。”
  “北边全是捷报,肃其羽没有败。”
  “正因如此,肃洵美才会和北寒联手。我决不允许敌军犯我边境。”
  “可你这样带兵出去……若是,若是……”
  “我知道,若是肃其羽兵败,我来不及回防,你就弃城南下,过九河,到灺州去。”
  她分明有退路的,到了灺州,他们有兵,她依旧是至高无上的君王。
  可她偏要西征。
  是了。
  她十三岁就去了边关,她看多了外族入城,烧杀强掠,她只是不想同族罹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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