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

  这一日,天气尤其的闷热,一家人根本无法在屋子里睡着,李瑜躺在竹床上,不动不想,可汗渍仍是浸湿了衣裳,衣裳又黏在身上,格外难受。曾氏不停的用湿帕子替儿女们擦脖子擦脸,听着外面吵闹的蝉鸣蛙叫,她烦躁道:“大山,你带瑜儿去池塘里洗个澡,我在家里,也给蜜蜜甜甜泡个凉水。”
  这破天气,热死个人,蚊子还多的要命,李瑜脸上腿上被咬了好几个包,痒的难受,只能用指甲在包上划十字,宁愿疼点,也受不住这密密麻麻的痒。他这招蚊子引苍蝇的体质,就是穿越也没能改变,真的是够够的了。
  李山跟李瑜穿着破草鞋,搭了个土黄色布巾就出了小院,李瑜看了一眼二房的大门,纳闷的想着,这般闷热的天,他们家怎么还把门窗关的死死的,就不嫌热嫌闷?
  顶着月色,李山跟李瑜来到了池塘边,不大不小的池塘里塞满了人,都是村上的男人,一个个打着赤膊泡在水里说着话。因为男娃众多,池塘这儿就显的闹哄哄的,李瑜跟李山刚下水,就有人游过来喊他们玩。
  “大瑜子,听你爷爷说,明个就带你去镇上读书了,这往后,你可是读书人了哩,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你凯子叔呀。”
  “大山,有了这么个聪明的儿子,你以后怕是得成地主老爷喽,到时候可别忘了我们这些泥腿子。”
  几个男人凑在一起,不比女人安静多少,他们逮着李山跟李瑜,尽说些自以为是的玩笑话,李山嘴笨,除了傻笑嗯嗯嗯的答应人家,别的话也说不出口,李瑜则不同,他颇为自信道:“叔叔爷爷们放心,日后瑜儿有了出息,肯定不会忘记你们的,待瑜儿出村之后,还望各位叔叔爷爷,多多看顾我爹我娘我爷我奶我叔我婶,让他们不要太过劳累了,在此,瑜儿谢谢各位叔叔爷爷。”
  李瑜说完,还躬身行了大礼,原本只是开玩笑的众人,见李瑜如此认真对待,不由一怔,接着夸道:“好孩子,你有上进心,还关心家中长辈,以后肯定有大出息。”
  这句话,夸的真心实意,这也难怪,毕竟李瑜如此孝顺,不仅关心自己爹娘,还挂念家中爷奶叔婶,简直戳中了大伙儿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那块肉,再加上他还懂礼节,会说话,可不就让大伙儿另眼相看了。
  整个李家边的人都晓得曾月跟李山两口子是个傻的,没想到生的儿子这般会来事,就算不读书,这孩子长大了也了不得。果然是傻人有傻福,他们怎么就没能生出这么个聪明懂事的儿子来呢?
  想到自家只晓得顶嘴讨吃的臭小子,好些男人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另一边泡凉的李老头,见大孙子三言两语就让村子里的人改变了态度,不由将小孙子李晟拿出来做比较,这一比较,他不得不承认,小孙子还稚嫩的很。
  “爹,爹,你快来呀,弟弟扎猛子扎不见了,呜呜呜......”和谐的氛围被一阵惊叫声打断,只听周凯的大儿子尖着嗓子哭道。这一声,把树上的麻雀给惊的四处逃窜,把泡凉的大人吓的四处寻人。
  “康子,你好好说,你弟弟刚才在哪里扎猛子的?”
  周康食指往池塘中心一指,那是整个池塘最深的地方,大人们过去脚尖都碰不着地,更何况孩童了。
  “让你好好照顾弟弟,你就是这样照顾的?要是你弟弟出了事,看老子不敲断你的腿。”周凯也没心情询问缘由,对着大儿子一通咆哮之后,拼命的往池塘中心游去。
  一旁的李山紧随其后,也拼命的往池塘中心游去,他扎猛子厉害,也能憋气,没一会儿,李瑜就找不到他的身影了。好在池塘边泡水的人多,趁着月色,大伙儿齐心协力,很快就将周德捞了出来。
  李山把周德带回岸上,低头一看,他的肚子挺的老高,再往鼻子底下一探,怎么好像没了呼吸了?大伙儿见李山样子不对,忙也围过来一探,其中一个老人盖棺定论道:“不得了呀,德子没气啦。”
  周康嚎啕大哭,周凯也红了眼眶,可是他更恨大儿子没看好弟弟。他随手从岸边扯了一根大拇指般的树枝,劈头盖脸的往大儿子头上打去,周康知晓自己犯了错,跪在地上,任由周凯打骂。旁边的人见了,就又跑过去劝周凯别打人,还有的跑回村里通知周凯婆娘跟亲眷。
  见情况不对,李瑜光着脚丫就从旁边跑了过来,此时,周德的身边只有李山一个,只见李山正在帮周德整理仪容,一脸怜惜的替他清理脸上的水藻,身上的淤泥。李瑜跑过去,趴在地上听了听周德的心跳,虽然微弱,但还是能听到,可探其鼻息,的确没气了,李瑜不敢耽误时间,忙托起周德下颌,捏住他的鼻孔,而后进行人工呼吸。如此反复多次,只听一阵猛咳,周德吐了好大一滩水出来。
  “瑜儿,这,这?”李山震惊的都结巴了,他跑到周瑜身边,确认他身上无伤后,又急道:“瑜儿,你把气借给周德了,你怎么办?你快来,快把爹的气吸过去,爹没了就没了,你可千万不能出事。瑜儿,等爹走了,你记得照顾好你娘,你娘跟我没享过福,她老了,你可千万要孝顺她啊。”李山说着说着,竟是老泪纵横。
  李瑜看了眼鼻涕眼泪一脸的李山,无奈的挡住他嘟起的嘴巴,“爹,儿子没事,你放心吧。”
  “怎么会没事?老古话说了,人活一口气,你把气给了周德,自己不就没气了?瑜儿啊,爹年纪大了,不怕死,你就把爹的气吸走吧。”都这个时候了,儿子还这般孝顺,李山又是感动又是难受。
  至于李瑜,他彻底无奈了,无奈中,也有那么一丝感动。李山这个人,心肠软,耳根子也软,可并不是一无是处,他呀,是农村里总是吃亏的老实人,可怜,也有些可恨。
  哎!
  李瑜跟李山僵持之中,周德的哭声总算把他不靠谱的爹跟哥哥引了过来,周凯见了周德,第一句竟是:“儿啊,你怎么诈尸了?可是还有什么心愿没完成?你说说,爹能帮的就帮,不能帮的,你下辈子投胎找个好爹吧。”
  “爹,我没死,大瑜哥哥把气借给我了,我没死。”周德听了李山的话,真以为是李瑜舍命救了自己,又哭哭啼啼的跟他爹说:“呜呜,爹呀,大瑜哥哥为了救我,他快要没气了。”
  李山跟周德两人,虽不是父子,可哭起来的样子倒是挺像的,都是眼泪伴着鼻涕流一脸,李瑜将目光移向旁边的野草,再次解释道:“爹,儿子真的没事。”
  众人虽不知经过,可听了李山跟周德的话,也明白了大概的意思,他们真没想到,李瑜这孩子竟然这般好,周康这个哥哥更是跪在地上朝李瑜磕头道谢,急急赶来的苗婶子也要磕头感谢,吓的李瑜连忙将她搀扶起来,而后光着脚丫就往家里跑。
  算了算了,这个道理怕是说不清楚了,他还是赶快逃吧。
  回到家中之后,李山把刚才的事情又告知了曾氏,曾氏也被吓的哭了一场,李瑜说了好多道理,他们都听不进去,这一整夜,两夫妻就守在李瑜身边,生怕他中途会断了气!对此,李瑜真的是哭笑不得,只能由着他们守在自己身边,只是被两双眼睛紧紧盯着,李瑜哪里还能睡的着?
  半梦半醒之间,李瑜敏感的察觉到有人把手指放在自己人中处,他一下子惊醒了,曾氏反倒欢喜道:“太好了太好了,瑜儿还活着。”
  李瑜揉了揉眼睛,从竹床上坐了起来,劝道:“娘,儿子好的很,你们睡觉去吧。”
  “儿啊,娘不困,你睡,你睡,娘给你扇扇风,啊。”心里挂念儿子,曾氏哪里能睡的着,她只有看着儿子的脸,才能安心。
  “爹呢?”
  “你爹去村口土地庙烧香去了,求老神仙保佑瑜儿平平安安的。”
  李瑜真没想到,一个人工呼吸竟然会扯出这么多的事情来,他并不讨厌爹娘的无知跟愚昧,只是感动加无奈。大环境如此,爹娘会这般想,并不稀奇,李瑜只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普及一些医用急救常识,如此也不负穿越一场。
  次日,天空难得的出现几朵白云,热度一降,众人觉得呼吸都顺畅了。李瑜早早起身,跟李蜜一道去田埂上打猪草。这个时候可没什么猪饲料。至于粮食呢,也喂不起,基本上喂的都是些野菜老蔬菜叶子,故而家里的猪长的并不肥硕,但精神头却特别的好。
  小妹李甜跟在哥哥姐姐身后,一会儿捉蚱蜢,一会儿追蝴蝶,如银铃般悦耳的笑声,是夏日最动听的音乐。
  “咦,婶婶怎么从外面进来呀?她昨日不在家吗?”见刘氏从村外面走进来,李蜜不由一愣。李瑜瞧了,不由想到昨日二房紧闭的房门,他紧皱眉头,暗暗道,可别又闹什么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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