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晚时贺兆珽回府,阿爹阿娘都在门口等着她,看她白天拿着的东西又原封原的拿了回来,两人对视一番,最后是阿爹叹了口气:“是爹没出息,拿不出什么礼来 ,以后文家还有酒席一并都推了吧,不管发生什么爹都给你兜着。”
  贺兆珽一声不吭的回到家里,阿爹阿娘见她一直不说话,一路沉默跟着,直到穿过一道走廊她才说话:“今年入秋礼部有博学宏词科的制考,我打算考一考。”
  “可你才二十一……”
  “我已中举人,更以解元而居,朝廷发放官职不知道要等上多少年,恰好今年有一场考试,为什么不试试?究竟会发生什么才会让我中不了?”贺兆珽心底烦躁,她不想再过这种被人四处不待见的日子了,她骨子里傲气,不愿意被人在后面说闲话,就考个官回来,看谁还对贺家说嘴什么。
  博学宏词科和进士及第后参加关试也不尽相同,要难许多,往年报考的人也十分少,且一旦考上立马就有官做,且还是大官,升迁也快。
  贺士博还想说什么,可看她握着竹筒的手指节有些发白,心里叹气好一会,语气里透露着一丝无奈:“要考便考吧,别太勉强自己。”
  “嗯。”贺兆珽应声回自己的房。
  贺夫人知道贺士博还有半截话埋在肚子里没说出口,相伴到小园子里时才问道:“你看着好像不怎么开心兆珽她要考试的事。”
  贺士博不住的叹气:“那时候我一直落榜,想着女儿竟然可以弥补我的遗憾,所以一度非常迫切她能考个功名回来光宗耀祖,可是……”
  贺夫人也察觉到一样的问题,不免也皱起眉:“兆珽她太……纯真了。”
  “她觉得这世间事非黑即白,可官场那都是吃人的黑和满口胡说八道的灰,我怕她入仕后要吃大亏,将来叫人利用陷害了去,你也知道现在文党和陆党在朝廷呼风唤雨的事。”
  如今圣上已经年过花甲,可储君的位置还空着,皇后有子却不成器,今得圣宠的德妃一子虽在坊间风评良好,但始终不为正宫所出,两边分别是位高权重的文相和陆相,两人在朝中结党营私,哪一个都得罪不起,贺兆珽这样坦率的性子,以后不免要惹大祸上身。
  “可她若不为官,待你我入土为安后这孩子要怎么办?她又不能嫁人相夫教子……”贺夫人说着说着呜咽起来,眼角含着泪珠,“家里能给她过日子的银钱根本没有,她不做官做什么?去酒楼当店小二吗?还是给有钱人家赶马车?兆珽她是读书人,又是个女……”顿一下,继续抽泣说道,“怎能让她受这些委屈,在朝里胆战心惊也比失了尊严苟活来的好。”
  贺士博用力锤自己心口,悲从中来:“都怪我一直考不上,我若是争气点,兆珽她不至于这样。若能为官,文也好陆也罢,只要给我足够的银钱我管他什么良心……”
  “老爷,别这样……”贺夫人拽着他不让他继续打自己,“兆珽考上后,我们俩顶多拉下脸来去寻那些过去被贺家恩施过的人家里,讨回人情好了……”
  .
  文相送走最后一个贵客,脸色乌云密布,命人将文鹤莲叫来书房,顺便将戒尺拿过来放在桌案上。
  文鹤莲一整天都没有见到贺兆珽,心里空落落的,伴书童安明忧心着跑来告诉他:“公子,老爷唤你去书房……还拿着戒尺。”
  “又要打我吗?”文鹤莲声音听起来麻木又无奈,娘亲去世早,爹再没有续弦,尽心尽力的教导养育自己,甚是严苛。
  安明知道公子偷拿玉龙的事,还是他帮着支开将礼拿进文房的下人,也是的公子一心都只想着那个贺兆珽。
  “公子以后莫要再犯傻了,老爷问责时,顺着便好了。”公子一直不愿意向老爷服软,越是长大后就越是不像过去服从管教。
  文鹤莲不住摇头,抬手让他退下,只身往书房走去。
  “我不过是喜欢上一个姑娘,哪来的错。”
  文相连茶水也喝不下一口,白日里连人的影子都瞧不见一个,他费尽心思邀过来的公侯伯爵家的女眷,不都白费苦心了吗?为什么儿子就是这么不争气,已然到了婚嫁的年纪,却是这么不长眼!
  “爹,孩儿进来了。”房外文鹤莲提醒自己已经来了,推门进来,看见爹正坐在桌子正中间铁着脸,他沉默着关好房门。
  文相站起身走到桌沿边上,手里握着戒尺,沉声道:“跪下。”
  文鹤莲照做,面上没有半分情绪,连一丝疑惑都没有。
  看来他是知道自己为何要罚他的。
  “为什么一整天不见人影,你去哪儿了?”
  “回父亲的话,孩儿寻人去了。”
  “寻谁?”
  “寻贺兆珽。”
  “逆子!”文相暴跳如雷,抬起他的手板心狠狠打下一尺,“我不是叫你不要再跟贺家那个荒唐主往来了吗?你把为父的话都当做了耳旁风?还给她送了请帖!还有那红嘴玉龙的事,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吗?”
  “嘶……”文鹤莲闷哼一声,还是硬着头皮,“她不是荒唐主,父亲莫要出言羞辱于她。”
  “你还顶嘴!”文相一尺一尺打下去,没有收回半分力气,“官家也有后悔给一个女子科举的事,她竟然还真去了临翊府考试,还得了解元,官家知道后一连降了好几个人的官,这人以后一身麻烦事,你速与她断绝关系!”
  “爹!”文鹤莲嘶哑着嗓子,手心肿的老高,还破皮流了血,“孩儿做不到,孩儿,爱慕她……”
  “混账!”文相吓的丢下手里的戒尺,心里腾升出一抹惊恐,一巴掌重重落在他脸上,“以后不准你说这种话!你以后再不许与她往来,被我发现一次,我就叫贺家人一家都难以在京城立足,听到了吗?”
  “爹!”文鹤莲不敢相信,在他心中圣人君子一样的爹竟然会说出这种卑鄙的话来,心里的疼夹杂着手心的血与脓,眼泪从眼眶滑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疼而自发落下来的,他跪在地上抱住父亲的腿,哀求道,“您别这么做……孩儿……孩儿……”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的疼无法言语,只能苦苦哀求着同一句话。
  “您别这么做,求您了……爹……孩儿以后听您的话……您别这么对孩儿……”
  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跪在自己跟前哭成这样,文相心里也是于心不忍的,可当断的情缘不断,将来就会有更多的祸端。他关试录取后封了官,以自己在朝中的势力,花个几年将他提拔上来不是什么难事,他要是乖乖听话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姑娘过门,那他扶持的端王就更有可能登上储君之位,将来端王登基,贺兆珽也好谁也罢,他想要谁还能得不到?
  不过是忍一时而已。
  “为父说过的话绝不更改,你自己看着办。”文相狠下心来,一脚踹开牢牢抱住他腿的文鹤莲,走出书房。
  在外候着的安明手里准备着药膏和纱布,见老爷出来,马上进去房里给文鹤莲搽药将伤口包上,看他神色虚空,脸上还有些未干涸的泪痕,心疼说道:“少爷就听老爷的话吧,老爷他不能害你啊。”
  “爹叫我以后都不能与贺家人往来,不然就要让他们一家人都不好过,为什么啊?我爱慕她,反而是害了她,我不能喜欢我喜欢的姑娘吗?”
  安明也不大懂老爷的想法,他只是个下人,也没聪明到猜中主人家的心思,只能说出自己心里想的:“能的,少爷若是刻苦一些,讨的官家高兴,给少爷更多的恩宠,到时候只是向官家讨一门亲事,官家能不给?若是御赐的亲,老爷也不能反对的。”
  文鹤莲这才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感激的看向安明,嘴角扯出一抹勉强的笑:“话糙理不糙,待时机一到,我便向官家请赐婚。我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下去,我要多为官家效力,讨得官家高兴。”
  “对啊少爷,反正贺兆珽就在贺家哪儿也不能去,说不定她也在等着少爷呢。”
  “安明说的没错,我不能这么没用,走,我们去值房。”
  .
  宋家康还以为女儿这么高兴,是因为觅得如意郎君了,结果一问,女儿谁也没相中。
  “你说说,到底什么事这么高兴啊?也没见哪个郎君要来府上拜访啊。”宋家康又不心疼那些砸出去的银子,他家多的是,会在乎那一笔?
  宋婉君笑而不语,倒是一旁的春红忍不住打趣:“小姐怕是看中了哪家郎君但碍着面子不敢过去亲近吧。”
  “哦?”宋家康与夫人对望一眼,“还真有让我们婉君许出芳心的公子哥儿?我们倒想见识见识了。”
  “没有的事。”宋婉君瞥一眼身边的春红,有些责怪的意思,但想到与贺兆珽度过的不咸不淡的一天,又掩饰不住的高兴。
  宋夫人一看女儿的面容就知道她的那些女儿家心思,瞒得了宋家康这个大男人,可瞒不住她这个过来人。
  “婉君这模样随了我,当年我心仪你爹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宋夫人笑着调侃,“爹娘不逼着你说出来,女儿家脸皮子薄,我跟你爹都明白的,就安心在家等着对家来提亲好了。”
  “娘……”宋婉君面上红了一片,料是她平日里再怎么清冷的性子这时候也做不得端着,只小声嗔一句,“快别说了,太张扬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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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就是酸甜苦辣咸嘛,不过大家放心,结局是好的,绝对不虐(感情上真不虐),只有些生活中的岁月变迁,两人一直是相濡以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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