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在感情里,没什么是不可以的,只要筹谋得当,一切都是可能的。顾倩和夏夜在共同度过的前二十年岁月里,这是在经历过无数这样那样的感情、男人,见识过无数稀奇古怪的爱情、婚姻后得出的结论。
男人对感情永远不上心,他们只是被动的接收者,你给他什么讯息他就接受,随后还沾沾自喜地认为自己才是感情的掌舵人。其实那大错特错了,女人才是,如果一个女人有了美貌,有了脑子,再拥有强大的自控能力,那么无论是什么样的猎物,都会乖乖落进陷阱里的。
“先找个侦探把何汉川和那个女人,她叫什么来着?”顾倩出声问道,随后又摆摆手示意这无所谓,“得把他们俩查个底朝天,我有个不错的侦探可以推荐给你,你哥当年找他查过我。”
夏夜扬起了一边的眉毛,对这侦探的能力表示了怀疑:“我不想用那个笨蛋,我可以让俞知闲介绍个给我,他似乎也认识几个不错的。”
顾倩非常大度地接受了夏夜的反抗。
“我们得编个完整的故事把何汉川套进去。”她像是终于闻到鱼腥气的小猫兴奋起来,“让他跟着你的步骤走。”
“先抑后扬吗?”
“如果是打长期战役,这招可以。”
夏夜并不想速战速决,钝刀割肉才更解恨不是吗?她将吸管从酒瓶里抽掉,大口喝了起来,气泡在她的嘴里微微炸开,那种麻麻的兴奋感慢慢侵入了她的神经。
事实上,她已经想好了一个故事,一个男人女人都会喜欢的,深情而痛苦的小故事。
“你得帮我演几出戏。”她扭头对顾倩说。
顾倩的红唇微微张开,迷蒙而深情地冲着夏夜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小菜一碟。”夏夜那毫无羞耻之心的嫂子毫不犹豫地说道。
第3章 何汉川
何汉川完成最后一台手术的时候已经八点半了,他今天当晚班,早上六点才能回去,几年实习医生、住院医师、主治医生的折磨生涯令他锻炼出了精钢铁骨,能忍受一般人所无法想象的长时间工作。
他作为主治医生,值夜班的情况已经比之前少了很多。但今天有些不同,他得面临今年的第一场挑战,那些蠢蠢欲动的地下赛车比赛在翰克兰大赛车开幕之前已经开始行动起来了,自行车还有摩托车在已经维护完成的城市赛道上疯狂地疾驰。最让何汉川头疼的是那些地下自行车比赛,没有头盔,没有防护措施,像疯子一样在车流中穿梭,当然,这并不是说摩托车不麻烦,只是开摩托车的但凡出事基本都死了,所以也没什么可麻烦的。
救护车送来的男人身上插满了管子和仪器,一个实习生正在向何汉川汇报情况,三级脑震荡,瞳孔扩散,已经给他注射了阿品脱,血压183,胸腔扩张,头部ct显示有水肿。
何汉川在病例上签了字,随手交给了他的实习生,让他们做一个eeg,如果六个小时内病人仍旧没有反映,就宣布死亡。
他程式化地做完了这一切,面无表情地离开了急诊手术室。
几个小护士在护士站一边忙碌一边说笑,看见何汉川过来,有些敬畏地收住了笑容,如鸟兽散。
何汉川对这一切已经习惯了,他不是什么和善的好医生,所以这里的护士都不怎么喜欢他,他们喜欢温暖的,会和他们聊天说八卦的帅医生,而他不是。
这种情况在他和夏夜订婚后变得更加糟糕起来,同事们对他愈发的好奇,这好奇当中不免又带了些敬畏之情。他到底是谁?怎么有这么大的能耐不声不响勾引到了夏家的千金?真不得了啊,腹黑男啊。流言和八卦正在医院大楼像暴风一般地聚集,却始终不敢触及这位中心人物。
何汉川坐进了办公桌后填写值班记录,大厅的电视上正在播放今天播放今天的社会新闻,他的未婚妻与她光鲜亮丽的家人一起参加了夜晚在巴黎人大酒店举办的慈善晚宴,为农村先天性心脏病患儿筹款,这大概是夏家的一个慈善基金发起的长期活动,民心工程,很成功,让这些帅气的男人漂亮的姑娘穿上燕尾服和绸缎礼服,然后为一些穷孩子捐款,真是完美无瑕。
想到这里,他抬头瞧了一眼屏幕,正好看见了夏夜那妩媚的笑容和耳坠上光闪闪的钻石。
很漂亮。他心里想,随后低头在他的值班记录里里签了字。
感应门突然打开了,他的实习生匆匆忙忙地奔了过来,冲着他地指了指门口。何汉川没有片刻的犹豫,立刻跟着他出去了。
几个穿着破洞牛仔裤的男女被护士赶出了急症室,接二连三抬进来几个人,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上挂着红黑色的血迹和污渍,何汉川在心里厌恶地叹了口气,接过护士递过来的病例夹,走进了一间症室。
一个穿着骑行紧身衣的女孩子被安置在了病床上,她仰面躺着,右手紧紧捂住腹部,脸色倒是还算平静。
在她身边,站着个男人,瘦高精壮的身材,黝黑的皮肤还带着几丝汗迹。
“骑车撞的?”何汉川一边问,一边用带了手套的手掀开了女孩的衣服下摆。那姑娘有点眼熟,他心想,一定在哪里看见过,只是一下子想不起来。
女孩大概是那些地下赛车俱乐部的成员,腿上的擦伤和腹部的重击现实她被飞驰的车子甩了出去撞在了什么障碍物上。
“撞到栏杆了?”
“石墩子。”男人代替女孩做了回答。
何汉川点了点头,拿笔在就诊记录上写了一笔:“我得安排你去做个ct,你可能有内出血。”
“我只想早点处理了伤口就回去。”女孩倔强地说。
何汉川看了她一眼,不赞成地说:“那可不是什么聪明的选择”
“她玩自行车就不怎么聪明。”男人突然开口道。
“你可没资格说我。”女孩儿笑嘻嘻地回嘴,紧接着腹部的疼痛便让她皱起了眉头直哼哼。
何汉川示意实习生安排ct,随后简单地处理了伤口,让护士把女孩儿推去ct室。
男人安静地退到了急症室外坐在长椅上等着,他们的朋友跟了过来,七嘴八舌问着情况。男人不怎么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用点头或者摇头来回答这些问题。
何汉川同样也觉得这家伙眼熟,却无论如何想不起来。他将病例翻到第一页,看见了被送来的那个女孩的名字——夏橙!
急症室长廊尽头的大门被又一次打开了,一个穿着烟灰色礼服的女人闯了进来,她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明晰的声响,她整个人看起来亮闪闪的,与这个间充满了药水气味的大厅格格不入,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望向了她,像是看见了什么奇怪的物种出现在了地球上。
而何汉川的的记忆也随着那个突然闯入急症室的女人回到了大脑。
那女孩是夏夜的妹妹,那个刚刚送进来的女孩子,那是夏夜的妹妹。他怎么会忘记呢,就在她家餐边柜上无数的全家福中的人物,只是他们还没机会面对面罢了,那似乎是他们家族的异类,一个不听指挥的坏孩子。
“夏橙呢?”
夏夜走到了坐在长椅上的男人跟前,轻声问。
可她没等他回答便将目光投向了工作区。
信息社会的诡异之处就在于,上一秒你还在电视上看见她,下一秒她却出现在了你的眼前。
何汉川有种错觉,仿佛夏夜从电视屏幕里走了出来,从一个影像幻化成了一个真实的人。
“我妹妹呢?”她朝着何汉川走过去,十分克制地问道。
她将着急的情绪掩盖在了自己平静的面具之下,这是她的本能,她从来不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而真情流露对她来说,就是一种失态。
“她在做ct,如果没有内出血,就只需要处理一下外伤就好了,没什么大碍。”
何汉川的话无疑让夏夜感觉好多了,她冲他笑了一下,继而转身面向那个坐在长椅上的男人轻轻地勾了勾手指。
男人做了个鬼脸,似乎知道接下来的事情绝对是不可避免的。只能听天由命地站起来走向夏夜,一声不吭地等着她发话。
“我真该剥了你的皮,俞知闲。”夏夜用只有他们彼此才听得见的声音笑着说,“又开始玩自行车了吗?蹦极不够刺激了?还是要带着自行车去蹦极?”
俞知闲咧开嘴嗞嗞地抽冷气。
“我劝了。”他苦恼而又滑稽地说,“我和她说过她的身材不适合骑自行车,腿有点短,不算是黄金比例,以杠杆原理来说这样的腿做起功来说有点费力。”
这是俞知闲面对夏夜是惯有的态度,对此夏夜并不惊讶也不生气,她冷冰冰地看着对方。
“你应该劝得更努力一些。”她说,“或者躲得远一点,省得她死在你跟前,给自己惹一身麻烦。”
“祸害留千年。”
“她不一定。”夏夜说,“如果她再闯祸,我会亲手解决了她的。”
何汉川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句话钻进他的耳朵里,让他不由自主地抬起了一边的嘴角。
“只是赛车失控?”他开口为俞知闲解了围,“直接甩了出去对吗?没有别的情况?”
俞知闲当然知道这是何汉川的好意,他感激一笑,冲着何汉川点了点头。
“没错。是个下坡,速度比较快,夏橙想躲一个突然窜出来的小孩子。”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儿,又问了一句。“能帮我查一下一起送来的人当中有没有那小孩儿吗?当时太乱了,后头还摔了几辆车,他可能也受伤了。”
“出事地点是哪里?”俞知闲拿起电话,拨了接收中心的号码。
“氹涵马路和西环路的交叉路口。”
何汉川听见俞知闲准确报出了地点,他按电话的手随即滞了一下。
那是陶醉墨每天晚上下班回来去张阿姨家接小飞的必经之路。
第4章 对峙
夏夜从没想过自己和陶醉墨的第二次见面会来得如此突然,叫人猝不及防。
她只是去急症外接了个电话,再回来时,却看见那个叫陶醉墨的女人像是疯了一般像她的亲妹妹冲了过去。
“你不要命了,可是我们还要,你不把你自己当回事,我还当回事……”
她听见陶醉墨愤怒的声音在急症室大厅里回响,何汉川突然出现,抓住了陶醉墨的胳膊,将她狠狠地拽开了。
夏夜忍不住在心里想,好在那个陶醉墨长得有几分姿色,即便是愤怒得毫无仪态可言,也并不难看。难看是女人最大的敌人,你可以撒泼,可以癫狂,但不能难看,如果能长成陶醉墨那弱柳扶风的模样,即便是吼得再响,跳得再高,也并不显得丑恶,泫然欲泣得模样只会叫男人心里舍不得。
想比之下,剔着男孩儿头的夏橙就毫无优势可言了,她一看就像是个坏家伙,一个为富不仁,草菅人命的富二代罢了。夏夜甚至可以想象得出这事情如果被捅给媒体,第二天会有怎样铺天盖地的恶评。
可悲的夏橙瞪着双眼,木木地望着陶醉墨,她似乎没有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夏夜看着妹妹灰败的脸色,竟难得地觉得这丫头可怜。可她并不打算走过去,她觉得有必要让自己的妹妹吃点苦头,也有必要亲眼看看,那个女人和何汉川之间到底存在着怎样的牵绊。
“我试着避开了,真的,我没想到他会突然跑出来。”夏橙徒劳地解释着,“那下坡有点陡,我控制不好……”
她的解释在夏夜听来真是糟糕透顶,简直就是杀人犯的自白书。
“那不是你们的赛车场,那是马路,人人都要从那里走的,是谁允许你们在那里赛车的,你们有什么资格这样无法无天。”
陶醉墨根本听不进任何的解释,她布满血丝的双眼泛着泪光,像是护犊的母狮,随时随地打算扑向威胁她幼崽生命的敌人。
夏橙惊呆了,她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当着所有人的面痛骂过,在她的世界里没有什么可以不可以,只有想和不想,可悲的是,她还被培养出了一些恰当的道德是非观,这让她懵懵懂懂地知道,自己做的事并不正确。她想要弥补,却不知道该怎么应付眼前女人的怒火,顿时间张口结舌。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了过来,像是闻到了臭气的昆虫,忙不迭地过来汲取他们所需要的养分。夏橙从没受过这样的侮辱,内忧外患激得她不禁坐在轮椅上□□起来。
俞知闲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过去的,他在夏橙的肩膀上轻轻按了一下,示意她安静下来。
“那孩子只是骨折。”他云淡风轻地说,“会好的。”
“只是?”陶醉墨突然挣脱了何汉川,冲过来甩出手掌打向了俞知闲。
可她的手掌在挨到俞知闲之前便被他抓住了。
“她做错了事情,她得负责任,这我没意见,但她现在也受了伤,让她先把伤口给处理了。那孩子的医疗费我们会负担,到时候赔偿的事情我们也会找律师过来和你谈。”
夏夜虽然对俞知闲有一千一万个不满意,但对他这一举动倒也无可挑剔。她提起礼服裙摆走了过去,冲着围观的护士打了个招呼,示意她将病床周围的那圈帘子拉起来。
“别在这丢人现眼了。”她低声斥责夏橙,随后抬起头,看向了陶醉墨,她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陶醉墨肃净的面孔上游走,像是挑剔地买家正在腹中给展览台上的藏品估价。
陶醉墨看着夏夜的那张脸,又将目光投向了夏橙,半晌之后冷冷地笑出了声。
“你妹妹?”她问她。
夏夜短促地笑了一声:“亲的。”
陶醉墨感觉得到夏夜口气当中那不可一世的傲慢滋味,就如同今天白天,这个叫夏夜的女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像是打发个不值一提的渣滓一般将卡丢到了她的跟前。陶醉墨不明白,为什么这女人有这样的自信觉得自己可以居高临下随便践踏别人的生活。
她走过去,素冷的面孔上是同样傲然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