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九章:替她赴死(三更)

  “快走!”珍姑姑急切的开口,那两个字,分不清是对皇后说,还是在对那几个黑衣人说,只是那声音,分外的坚决。
  她方才的举动,黑衣人也是看在眼里,亦是瞬间明白这宫女要做什么。
  不由多看了一眼那宫女,却没有阻止她要做的事,今日,他们的目的是带宇文皇后离开,至于别的……
  几个黑衣人收回目光,相视一眼,没再做丝毫耽搁,扶着手中越发虚弱的妇人,从后面的窗子一闪而出。
  那速度,快得让宇文皇后没有丝毫阻止珍姑姑的余地。
  最后一刹,珍姑姑看着宇文皇后艰难的回头,隔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主仆二人最后一眼相望,宇文皇后只看见,那大火之中,珍姑姑看着自己,脸上一抹笑容绽放。
  “珍……珍儿……”宇文皇后的声音,被湮没在大火中,又迅速没入黑暗里,脑海之中,她的笑容怎么也挥之不去。
  而珍姑姑,看着那些黑衣人动作的利落,一颗心彻底的安了下来。
  那些人身手那么好,定能将皇后娘娘从这皇宫里安全的带出去,可是……
  “皇后娘娘”却不能从这里消失!
  总有一个“皇后娘娘”,来应付接下来的事情!
  如此,娘娘她离开之后,才会真的安稳!
  深吸了一口气,珍姑姑的一张脸早已经被熊熊的烈火灼烤得通红,周遭的火,越发朝她逼近,张牙舞爪,如凶猛的野兽,想要将她吞噬,可面对周遭的一切,她的心里反倒没有了丝毫害怕,有的只剩下从容。
  自她做了这决定之时,就已经将许多东西都舍下。
  大火之中,珍姑姑坐在地上,不慌不忙的将方才从皇后娘娘头上取下的金玉朱钗,一件件的插在自己的头上,就如往日,自己替皇后娘娘梳妆时一样,一件一件,分外娴熟,直到所有的东西都戴在了她的身上,最后,珍姑姑摩挲着手中的凤令,小心翼翼的佩戴在腰间。
  这大火,可能会毁了她的样子,可能会将她烧成灰烬,但这些金玉朱钗,以及那凤令,便能证明她“宇文皇后”的身份!
  一切都准备妥当,珍姑姑跪在地上,朝着刚才宇文皇后离开的方向,从容的拜了三拜。
  这一世,她们主仆之间,绝于此刻,下一世……
  但愿下一世,她们依旧是是主仆,却不希望皇后娘娘再身如宫闱之中。
  三拜过后,珍姑姑躺在地上,看着已经被大火吞噬的房顶,空气里,烈火燃烧的吱吱声响在耳边回荡。
  突然,视线里,被大火缠绕着的横梁一动,顷刻间朝她落下。
  珍姑姑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等待着烈火的吞噬。
  火势越来越大。
  冷宫外,男人看着宫外的夜空,火光映着那张银色面具,那眸中一如既往的深沉,一瞬不转,似在等待着什么。
  突然,那空中一道光亮,如星光一闪,亮了又熄,当下,面具下,男人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弧度,回头看了一眼冷宫里燃烧得越发炽烈的大火,一瞬,男人便收回视线,大步离开。
  而此刻,诏狱。
  阴森的牢房里,饶是周遭的空气,都让人心里发毛。
  年玉跟着那侍卫,一路进来,到了一间牢房外,那正是关押今日那刺客的地方。
  年玉一踏入牢房,就看到赵逸背对着牢门坐着,他的目光直直的望着窗外,只是一眼,年玉便看出他在想些什么。
  打发那侍卫离开,没了旁人在,年玉一步步的走到男人的身旁,低低的开口,“子冉去了宫里,无论如何,他会尽力保下皇后娘娘一命,所以,你无需太过担心。”
  那声音,赵逸一怔。
  他自是相信子冉的能耐,亦是相信玉儿。
  就算知道母后在宫里危险重重,但想到他们之前的承诺,以及那“将计就计”的计划,他亦是更多的相信他们会护母后周全。
  只是……
  赵逸收回看着窗外的视线,目光缓缓看向年玉。
  “玉儿,我是不是太无能了?”赵逸说着,眼里的自责与黯然,让人看着心疼,那眼里似乎不复曾经那般的率性与澄澈,多了很多阴暗的东西。
  无能?
  “不,你不是无能。”年玉下意识的开口,不忍看他这般模样,亦是收回视线,“你的性子太过纯善,你是皇后之子,又得皇上器重,比起其他的皇室子孙,你以前的一切都过得太安稳了,洒脱随性,自在随意,又太重情义,你的眼里,习惯了看到的都是美好的东西,认定了别人的好,就以为那当真是好的,第一眼看到别人的,都是好的一面,甚至在看到人心之恶的时候,你也不愿彻底的相信,那恶当真就是那样的恶。”
  前世,不就是因着这性子,直到赵焱逼宫,杀了元德帝,夺下皇位,那时,他才认清了曾经那个他视为最亲的兄长的真面目吗?
  而那时,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赵焱夺了帝位,掌了权势,起初还对这“沐王弟弟”以礼相待,可那个男人,又怎么当真容得下赵逸存在于世上?
  最终,他终究难逃一死。
  而这一世……
  年玉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带来的药箱打开,随后,拨开赵逸胸前的衣襟,看到那胸口处的伤口,眉峰一皱,还好在大将军府里,赵焱的那一剑刺得不深,楚倾及时阻了他的再一次狠手,不然,这刀口若再入半分,只怕……
  年玉敛眉,一边利落的清理着伤处,一边接着方才的话,继续道,“沐王表哥,事到如今,该醒了。”
  不管是他心里的纯澈善良,还是重情重义,在面对赵焱这么一个不择手段的敌人之时,一切都没有作用,有时候,甚至还会害了他自己!
  不知是年玉处理伤口之时牵扯的疼痛,还是脑中所思的那些东西太过让人痛苦,赵逸紧要了牙,那眸中自责,渐渐的被一片清冷与决然覆盖。
  “你说的对,我是该醒了!”
  赵逸一字一句,脑海中,许多东西浮现。
  那白衣男人曾经的一颦一笑,最终,都被今日在大将军府上,他一剑刺向自己时的画面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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