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科举之路 第107节

  但人嘛,她浅薄的觉得,有哭有笑才是活生生的人。
  张氏看着儿子,眼眶湿润,秦遇上前抱了抱她:“娘,我回来了。”
  秦遇一句话,让张氏刚止住的眼泪又决堤了,“回来了,回来了……”
  秦遇拍拍她的背,然后才松开她,偏头看向言书,言书朝他温婉笑:“快晌午了,我让阿珠做了饭。”
  张氏也道:“对对对,先吃饭。看我太高兴,都忘了看时辰。”
  其实这个时候未到午时,但谁会在这个时候提醒,破坏气氛呢。
  饭后,秦遇去房间午休了一会儿,他闭着眼,但脑中却很活络。
  没多久,他听到脚步声,然后身边一沉,熟悉的,若有若无的淡香萦绕在鼻尖。
  他睁开眼,眼神清明,跟言书撞了个正着。
  言书不自在的别开脸:“你不是在睡觉吗?”
  “睡的差不多了。”秦遇伸手拉住妻子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秦遇看向她,眼神如月光般柔和:“这一年多,辛苦你了。”
  言书摇头:“我从未觉得辛苦。”
  他们一直保持书信,所以秦遇回来后,两人不见陌生。
  他们都没再说话,室内安静极了,秦遇把玩着妻子的手,脑子里在想其他的。
  他娘以为敕命文书是天子写的,其实不是。
  这类文书是由翰林院经手,内阁填给,最后汇报给天子。这一套流程走完,快也要两三天。
  除非有特例,才能加急完成。但秦遇显然不在特例内。
  这是不是说明,关于他的升官,他娘和他妻子的敕命文书,天子早有决定。
  单看没什么,但是他一回京,就被召去了金銮殿。中间连个时间缓和都没有。
  他刚从宫里回来,圣旨就到了。是不是说明,他现在勉强算入了天子的眼。
  他想着想着,就把这些猜测说给言书听。言书想法跟他差不多。
  “如今夫君升为吏部验封司主事,至少未来几年内,夫君没有差错,应该都可以稳稳待在京城。”
  秦遇点头,随后又道:“其实对于外放,我也没那么抵触。只要到时候带上你跟娘就行。”
  这话不算甜言蜜语,但言书就是听的心里一甜,丈夫时刻想着她,她怎会不开心?
  而且从夫君如此自然的说出这话,可见夫君心中是没有想过找其他女子的想法。
  京城里的万花楼一年到头都不冷清,那些客人里,又有多少是已经成家了的。
  家里原配知道,也做不知,仅仅为了维持表面和睦。
  秦遇还在把玩言书的手,谁料言书突然使力,回握住他。
  秦遇愣了愣,随后又笑了。
  秦遇是生的极好看的,脸型流畅,一双眼睛如星似月,他笑起来的时候,言书只觉得满天的月辉都洒进了她怀里。
  她俯身靠在丈夫怀里,耳边是秦遇平缓的心跳。
  她估算失误,最开始她只是出于欣赏,对秦遇有一些好感,但更多的还是觉得两人合适。
  但现在,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男人了。所以,她不能忍受秦遇再用这样温柔又充满爱意的目光,去看其他年轻美貌的女人。
  她第一次有了最珍视的东西,她不能失去,不然她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
  秦遇不知道言书所想,他以为妻子是许久未见他,想念他。他揽住妻子,安抚着轻轻的拍了拍。
  第109章 更深的体会
  秦遇一早儿进入吏部,先去见过吏部尚书,吏部侍郎,随后是吏部郎中,吏部员外郎,总之,就是把他的上峰,上峰的上峰,吏部最大的上峰都一一见过之后。他才算在吏部正式入职了。
  至于与他官级相同的同僚,以后做事时,自然而然会接触。现在刻意去结识,就太上赶着了。
  验封司主事的办公处在东朝房,验封司主事不止秦遇一人,房里还有两人,一人三十出头,一人更年长些,看着有四十五六左右。
  秦遇故意在靠近房门的地方,加重了脚步,里面的人果然抬头。
  对方应该知情,所以看到秦遇并不意外。三十出头的主事和气些,朝秦遇笑着点点头,主动自我介绍。
  秦遇拱手回礼,也做了一番自我介绍。
  三十出头的主事姓柳,秦遇跟他见过礼后,主动走到年岁四十五六的主事旁边,拱手道:“何主事安。”
  何主事颔首,这才正眼看了秦遇,勉励他几句,秦遇谦虚应是,就回到自己的位置做事了。
  他的办公桌椅都是提前收拾出来的,他刚刚坐下,还未来得及熟悉,就有小吏抱着一摞文书放在他书案上。
  验封司是做什么的呢?首先说说吏部为什么权力大,因为它关乎官员的考核和升降。所以验封司做的事,也是相关的。
  官员去世,原因有分私事,还是公事。如果是因为公事去世,那么就算有功,这种情况下,就要酌情荫其官员的子孙。
  这里面的操作空间就大了,所谓酌情?到底什么程度才合适。
  而负责此的主事,是最容易动手脚的,当然,如果后续事情爆出来,主事也要担大部分责任,风险和“回报”都是成正比的。秦遇稳了稳心神,拿了最上面的文书看。
  而验封司除了负责官员袭职之事,还负责小吏的考核和录取。虽然验封司最大头头是郎中,但是有句老话叫做,阎王好送,小鬼难缠。
  可以把主事理解为小吏考核时的“监考官”,员外郎和郎中在最后做决定时,也会参考主事的意见。
  当然,主事得了好处,同样也要往上孝敬,官场便是如此,只要没走到最上面,总有你低头的时候。
  秦遇想到以后的光景,无声叹了口气,出淤泥不染当然是品格高尚,可那后果,绝对不是秦遇能承担得起的。
  别说秦遇一个平民子弟走出来的,就算是世家子弟,入了官场,想搞出淤泥不染的那套,很快也会被教做人。
  因为这挑衅了整个体系的利益,不分文武。
  如今秦遇身陷这个体系中,才更深刻的发觉,当日殿试之时,他直指边关文吏冒领战功之事有“多勇”。
  三位阁老未必不知道此事,但是他们选择了按兵不动,或者装傻。
  卷宗和文书又多又杂,秦遇一上午也才看完小半。到晌午时,柳主事和何主事准时放下手中活,慢悠悠朝外面走去。
  柳主事落后何主事半步,对秦遇笑道:“秦主事,事情先放着,填饱肚子才是正事。”
  柳主事已经被磨炼成了半根老油条,事情永远做不完,还不如慢吞吞来。他没有好的背景,只能靠一年又一年的熬资历,既然如此,那么还拼命做什么。
  他第一次听到秦遇任验封司主事时,还以为这年轻人是哪位大家族的公子,结果谁想秦遇家境平平,小时候靠着寡母卖豆腐拉拔长大。
  秦遇之所以年纪轻轻被派到这里来,纯粹是运气。
  陈南王那种情况,几十年都不见得能遇上一次,秦遇没有条件打点,想往上升是很难的。
  没看何主事在这东朝房都待了十几年了吗,而往后十几年,还要继续待下去,熬到致仕。或者运气差点,累死在任上。
  秦遇有片刻犹豫,在合群和尽快上手工作间,最后他笑道:“这个时候饭堂肯定人多,我等会儿去,就不用跟人打挤了。”
  柳主事反问:“秦主事不怕晚了去,饭菜都凉了。”
  秦遇笑容不变:“我还是很相信吏部饭堂的做事人员。”
  柳主事不再多说,跟着何主事走了。
  秦遇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做官真难,一半靠智商,一半靠情商。这官场上的来往,真是让人头大。
  下午散值后,秦遇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他刚刚进门,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小孩儿的笑闹声。
  声音很熟悉,秦遇几乎是立刻就猜到是谁,他往里走了几步,一道小身影就扑了过来,一把抱住秦遇的腰。
  小孩儿仰着脸,脆生生喊:“先生,你回来啦。”
  秦遇搂着他,摸摸霍英的小脸,轻轻应了一声。
  “先生,我一散学就来了。”院子里,张氏在缝衣服,言书在看书,此刻都放下了手里的物品,向秦遇走来。
  “我熬了银耳汤。你在院里坐坐,我给你舀来。”
  秦遇点头,秦秀生给他搬来一张凳子,秦遇刚坐下,霍英就往他怀里钻,捧着秦遇的手把玩。
  “先生,你在吏部累不累啊。”
  “还好。”
  “先生今天做了什么?”
  “今天看了文书和卷宗。”
  “先生没有做事吗?”
  “先生刚去吏部,需要先熟悉一下,不然做不好事。”
  “喔喔。”霍英似懂非懂的点点小脑袋。
  言书和阿珠端着银耳汤出来,就看到这一幕。
  秦遇总是温柔的,耐心的,又宽厚的,对于小孩子如霍英提出的问题,他也认真回答了。
  言书看着秦遇和英哥儿的相处,仿佛看到了以后,她跟秦遇有了孩子,秦遇是怎么带孩子的了。
  “夫君。”言书走近。
  秦秀生十分有眼色的把小几搬到院中,言书把托盘放到上面,银耳汤舀了好几碗。
  霍英眼睛一亮,立刻凑到小几旁边,连声道:“师娘熬的银耳汤好漂亮,肯定也很好喝。”
  言书抿嘴笑。
  秦遇抬手落在英哥儿的小脑袋上,打趣他:“你这还没喝银耳汤呢,嘴巴就这么甜。”
  “我说的是实话啊。”他扭头问张氏,“对不对啊师奶。”
  张氏笑着应是,怎么看英哥儿怎么喜欢。她有时候看着英哥儿,都会想,以后她的宝贝孙孙也要像英哥儿这么活泼可爱才好。
  等到银耳汤喝完了,秦遇就问起霍英白日在东宫当伴读,所学习的内容。
  “李少师今天讲了什么?”
  霍英没骨头似的靠在秦遇怀里,撒着娇儿道:“孟子·滕文公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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