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 隐匿深山

  秦侯爷一夜安睡,浑然不管外面官仓的大火仍未扑灭,也不管多少人气急败坏地拎桶端盆灭了一夜的火。
  官仓这把火对白莲教和秦堪双方来说,都在各自的意料之中,双方要见到的是大火能烧起来,至于烧到何种程度,已无关大局。
  第二天一早,大火终于被扑灭,秦堪也起了个早床,神清气爽。
  负责守备官仓的将士冒着犹自散发灼人热浪的危险冲进了官仓,一脸苍白绝望地清点损失。
  其实根本不用清点,十几个仓库能烧的基本都烧完了,只消看看司库的帐簿,上面记着入库多少,便意味着损失了多少。
  四名百户早早地跪在锦衣卫官衙门口请罪,大半个时辰过去,官衙里面终于传出话来。
  钦差大人说了,四名百户守备不力,终酿大祸,回去自卸披挂,等候朝廷处置。
  官仓里的粮食自然全烧干净了,火灭后统计,共一千一百余石全部焚毁,另外官仓中还有许多商人的货物也被焚毁,这些商人钻了大明律法的空子租用官仓,原以为世上最安全的地方,结果却忽遭横祸,告状都没法告,终落得血本无归。
  ……………………下了一夜的大雪,白茫茫的天地间寒风呼号,冷彻入骨。
  离天津城外三十里有一座田盘山,相传东汉末年一位名叫田畴的名士因不愿受汉献帝的官爵封赏,隐居于此山,故有田盘山之名。
  田盘山崖高千丈,山间佛寺众多,从唐朝起便有“东五台山”之称。
  山腰一座名叫万松寺的小庙内,唐子禾赤红着双目,正为葛老五裹缠伤口。
  三十余人在锦衣卫手下逃得性命一路往西,秦堪虽然没有派出追兵,但锦衣卫不可能真的任其逃跑,终究追了上来,三十余人狼狈逃窜了三十里地钻进了山里,多亏了一夜大雪盖住了形迹,这才令锦衣卫们悻悻而返。
  唐子禾制造混乱之后也跟着出了城,绕了另一条小径与葛老五等人会合。
  万松寺里的和尚已被这群落难的白莲教众杀了,虽然白莲教的经义是佛与道的结合产物,但……和尚不是佛,就算是佛,人在逃命时连佛也敢杀的。
  葛老五浑身上下刀伤二十余道,有轻有重,奔逃数十里他竟没有晕过去。
  仿佛故意惩罚似的,唐子禾细心给所有人处理完伤口,最后才轮到葛老五。
  包扎完伤口,葛老五嘴唇嗫嚅几下,还未说话,唐子禾忽然一个耳光狠狠扇在他脸上。
  啪地一声脆响,众人小惊了一下,接着又都颓然地垂下头去。
  葛老五粗糙的脸上五道纤细的掌印,垂头懊悔道:“红阳女,你打得好,我错了,没想到明廷的狗官如此阴险,咱们中了鹰犬的埋伏,七十多条汉子没了……我,罪该万死啊!”
  说着葛老五嚎啕大哭起来。
  唐子禾没说话,本该怒极的她此刻竟露出明媚嫣然的笑容,无声中抽出一柄匕首,朝葛老五腿上忽然狠狠一扎,鲜血迸溅。
  葛老五啊地一声惨叫,却被唐子禾飞快掩住了嘴。
  巧笑嫣然,可唐子禾的眼中却一片冰冷,松开手,浑然无视葛老五疼得冷汗直流剧烈颤抖的身子,唐子禾躬身又细心地为葛老五包扎新添的伤口,动作温柔得如慈母贤妻。
  包扎之时,久不出声的唐子禾这才淡淡开口:“葛老五,你记住,你欠了七十多个弟兄的命,因为你的愚蠢冲动,七十多个弟兄被你所累丧了命,而你,你这个蠢货还活着,葛老五,这笔帐我先记下了,将来大业若成,我亲自送你下去给弟兄们赔罪。”
  葛老五痛不欲生,不停点头大哭道:“是,将来推翻了明廷,白莲坐了江山,我葛老五必自裁以谢死去的弟兄们!红阳女,我这条命已不是自己的了,所以不敢轻生,来日推翻了明廷,我把命还给弟兄们!”
  唐子禾冷冷道:“甚好,来日我为你风光大葬。”
  忍着剧烈的疼痛,葛老五很快收拾了心情,不悲亦不怒,此刻开始,他已不是为自己活着,悲与怒已无关紧要。
  “红阳女,你没说错,这个秦堪果然是厉害角色,他似乎早就算准了咱们会烧官仓,连咱们撤退的路线都算准了,就等在西市让咱们自投罗网……”
  唐子禾冷笑道:“官仓是天津的命门,如此浅显的道理谁不懂?也就是你这种蠢猪才会没头没脑上了他的恶当!”
  葛老五黯然叹了口气,道:“红阳女,咱们下一步怎么办?这个仇我葛老五一定要报!”
  唐子禾一双柳叶般的黛眉紧紧蹙起,思索良久,道:“官仓是天津的命门,昨夜为了诱你们入彀,秦堪将官仓的存粮都置之不顾,代价可谓不小。葛老五,码头的民夫有许多是咱们教中兄弟,你可知官府下一批漕粮何时到天津?”
  “前日刚到了四船共计一万石,一个月之内没有漕粮来天津了。”
  唐子禾冷笑道:“官仓烧了,运漕粮的船也暂时不来了,天津三卫四周皆卫所军屯田,军士们自己吃都略嫌不够,不知百姓们若发现城中无粮会是怎样的反应?”
  *****************************************************************下雪天里,秦堪是动都懒得动的。
  离家数百里之外,稀里糊涂在天津过了新年,初一开始便不断有天津漕盐各道以及三卫将领登门拜年,连正在养伤的牟斌也被家仆用软轿抬到秦堪房里说了一大堆恭贺新年的吉祥话儿,当然,官员们的年节孝敬自然是免不了的,所谓拜年,无非也就是送礼的托词而已。
  于是秦侯爷远在天津莫名其妙发了笔横财。
  官仓的大火扑灭之后,天津的文官武将们对秦堪愈发敬畏莫名,他们想不通,这位侯爷来天津才几天,平日里与官员武将们应酬不断,居然还能腾出心思布下天罗地网,将白莲教杀得狼狈逃窜,这位当初杀了几千东厂番子的大魔头果然不是等闲之辈。
  被人敬畏的感觉不是很好,或许最初有些得意的虚荣感,然而每个上门的官员战战兢兢如同上刑场,屁股挨着一丁点儿椅子,一副随时逃命的畏惧模样,瞧多了秦堪也反胃,于是干脆闭门谢客。
  红泥小焙炉上烫着一壶花雕,手边的茶几上几样佐酒小菜,手里抱着小暖炉,脚下烧着两盆旺盛的炭火,秦堪半躺在软椅上,悠哉似神仙。
  李二恭谨地站在他身旁,禀报着这几日锦衣卫探来的消息,刺探的消息是针对天津三卫指挥使的。
  “……天津卫指挥使梁胜,山西汾州人,弘治十年袭父职任天津卫指挥佥事,弘治十四年升卫指挥使,家有妻妾六人,儿女十人,父母健在。探子秘密打听过,发现梁胜的发妻颇具姿色,身段婀娜,胸大臀圆,正是宜男之相,不知为何他们成亲五年却无所出,后来请了天津女菩萨唐神医,给梁胜的发妻开了几副方子,又给梁胜扎了几针,还真奇了,第二年梁胜的发妻便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也不知是不是碰巧,反正可喜可贺……”
  秦堪叹了口气,道:“李二,锦衣卫探来探去,就给我探了这些鸡毛蒜皮的东西?我叫你们打听三卫指挥使有没有暗中勾结白莲教,你们却盯着人家老婆的肚子恭贺人家喜当爹,主题呢?啊?”
  顿了顿,秦堪忽然若有所思,喃喃道:“这位唐神医倒真奇人也,开几副方子再扎几针,居然就生儿子了……”
  李二赶紧道:“侯爷,您与尊夫人成亲也几年了,一直……咳,属下万死,待白莲教之事了了,您看是不是请这位唐神医去一趟京师,给尊夫人瞧瞧?属下是您的心腹亲信,向天发毒誓一个字都不说……”
  秦堪颇为意动,摸着下巴沉吟道:“是啊,成亲都几年了,金柳怀上之后嫣儿的脸一天比一天臭,也不知她是不是报复社会,家里每一只能下蛋的母鸡都让她掐死了,该让她下个蛋了……不过这姓唐的神医姑娘收费有点贵,瞧一次病就得三千两,若把她请到京师,恐怕三万两都不止,这笔买卖……”
  李二急忙接口道:“不亏!侯爷,一点都不亏,正房正室嫡子,将来继承您的爵位啊,十万两都值得的。”
  忽然回过神,秦堪狠狠瞪了李二一眼,怒道:“说正事!话头儿都偏到哪去了?”
  李二一凛,道:“是,……天津左卫指挥使王炎生,河南汝宁人,家中妻子姿色原本非常平凡,后来王炎生的妻子求了唐神医,神医给她开了个驻颜养肤的方子,后来王妻的皮肤水灵灵白嫩嫩的,那手感……”
  秦堪眼神不善地剜了他一眼,李二尴尬地一笑,然后苦着脸道:“侯爷恕罪,咱们锦衣卫神通再广大,短短几日也实在查不到三卫指挥使有没有跟白莲教勾结呀,所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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