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肖浩青之爱(16)
住院之后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肖浩青的病情发展速度忽然加快了。
他开始被疼痛折磨得整夜整夜睡不着,吃的东西多数会因为突然而至的剧烈疼痛而吐出来,化疗让他开始掉头发,臭美的人买了一堆帽子,每天都把脑袋遮得严严实实。
昏睡的时间逐渐拉长,渐渐超过了清醒的时候。
周曼如天天哭,视力飞快减弱,整个人也憔悴下去。
这样的情况根本隐瞒不住,消息辗转传到了外婆耳中。
当年两人分手,外婆也曾气愤过一段时间,觉得肖浩青有眼不识金镶玉,为自个的外孙女很是抱不平。
后来两个年轻人各自有了另一半,她的态度才好了一些。
这会听说肖浩青的情况,却又只剩下担心了。
外婆决定去探望一下。
恰好碰到肖浩青一天之中难得清醒的时候。
只是记忆中那个英俊的男孩,如今却只剩下一把皮包骨,轻飘飘的仿佛随时都会随风而去。
外婆忍不住哭了。
反倒是肖浩青在笑:“您可别哭了,一把年纪了流多了眼泪对眼睛不好的。”
外婆勉强止住。
“您可得答应我,别……别跟任安歌说我的事情。”
肖浩青不放心地叮嘱。
外婆不解。
“既然大家分手了,我可不想给她看笑话。”他还是那个理由。
反正我都快死了。肖浩青心想,这点要求你们还能不满足我吗?
果然,外婆也给了绝不告知的承诺。
但肖浩青没想到,最后却是自己想要见任安歌。
因为他无意中得到一个消息,让他非常的震惊。
消息来自他们共同的朋友,在来看他的时候欲言又止。
肖浩青笑着推他:“有什么话就说,别支支吾吾的,让我多想可是不利于病情的。”
他越是这样云淡风轻,大家看着越是难受,这位朋友向来信奉“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会却忍不住红了眼眶。
好容易平静下来,他低声道:“你知道我家是卖工艺品的,而安安的雕刻品自从得了小顾总的赏识,市场一直很好,所以前段时间我去找她,想从她的工作室进一批雕刻品。”
原来是跟任安歌有关,肖浩青想表现出漫不经心,然而他已经太久没有得到过安安的消息,再好的演技也掩饰不了内心的渴望。
能维持面无表情已经需要极大的努力了。
朋友叹了口气:“接待我的是安安和他丈夫,但安安好像完全变了。”
“什么意思?”肖浩青忍不住问。
变了,是什么意思?
“总感觉她有些神经质的样子了,好像很害怕自己的丈夫,跟以前那个自信的女孩完全是两个人。”
肖浩青感觉心被无形的手掌握住。
“后来我们谈妥了准备签合同的时候,安安伸手去拿笔的时候,我好像看到……”朋友还在说,“她胳膊上好像有被打的伤。”
不知哪来的力气,肖浩青一下子坐直了。
他再也无法掩饰情绪,神色阴沉无比:“你是说她老公家暴?”
“这我可不知道。”朋友摇头,“不过签完合同后我没有马上走,准备在那边随便吃点东西,再在车上小睡一下之后才返程,结果你知道我看到什么?”
肖浩青预感他看到的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只沉沉问:“看到了什么?”
“安安的老公在跟另一个女人接吻。”
脑子里仿佛轰隆一声,肖浩青的眼睛瞬间红了。
他一直以为安安找到了一个好男人,以为安安会过得十分幸福。
可是现在这算什么?
他宁愿将自己的心撕成一片一片的也要保护的人,却被这么糟蹋。
肖浩青很想冲到那个男人面前好好教训他一通,然而刚刚下床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一口血喷出来,他软软倒在地上。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肖浩青得知体内的癌细胞已经无法控制,他的生命正式进入了倒计时。
旁边是哭成泪人的母亲,苍老了十岁不止的父亲。
还有神色平静的妻子和十分愧疚的朋友。
他慢慢动了动嘴唇,周曼如哭着问:“你想说什么?告诉妈妈,不管你想要什么妈妈都帮你弄。”
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吐出一句话:“安安……想……见……”
周曼如震惊地看向儿媳妇。
孙晴觉得这个男人真可怜,可是看着他这副模样,也难免升起了同情之心。
她轻声道:“我马上帮你联络她。”
孙晴打开肖浩青的手机,找到了任安歌的电话。
虽然并没有用什么肉麻的昵称,但这是肖浩青通讯录中唯一单独设置了铃声的名片。
可惜这个特别铃声一次也没响起来过。
孙晴感慨了一声,手指已经按下了拨打。
片刻后她神色微变:“空号。”
这两个字刺激到了肖浩青,他又呕出一口血来。
周曼如一边哭一边摸手机:“我给罗君惠打电话,她……她一定有任安歌的联系方式。”
这次电话接通了,周曼如从来没有将姿态放得那么低过,她哀求罗君惠,无论如何要通知任安歌来见儿子最后一面。
如果这是儿子唯一的心愿,她这个做妈妈的,就是死也要帮他实现。
罗君惠到底心软,同意跟任安歌那边联系一下。
挂断电话,周曼如安慰儿子:“你放心,从l市坐车过来两个多小时就到c市了,你爸爸会让人去长途站等着的,安安一下车马上就接来医院,儿子,你要撑住啊,你一定要撑住。”
肖浩青眼底有光亮起。
他要撑住,他一定要见到安安。
如果她过得不好,他要给她最后的勇气,帮她从火坑中爬出来。
然而十分钟后罗君惠回了电话,周曼如一听便疯了。
“这是我儿子最后的心愿,她为什么连这点同情心都没有?”
这句话无疑说明了一个事实。
任安歌不想来见他最后一面。
肖浩青只觉胸腔里的那颗心被撕碎了。
不是被任安歌,而是被他自己。
他一直坚信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对的,是为了不让任安歌面临这惨痛的分离。
可是现在,他忽然对自己产生了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