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上房所有值钱的东西都锁在柜子里，钥匙是李氏把守的。李氏拿了两只布袋子，不情不愿往里面装了一小半的米，又装了一小袋面。装完就递给安子齐，“吃吃吃，就知道吃，一家子都是金贵的，银子打的，金子融的，看你们能不能飞上天，变成金凤凰。”
  李氏还是没管住嘴巴。安子齐并没有伸手接袋子。“奶，我娘是要修养一个月的，这些哪够啊！”安子齐目测袋子里恐怕就一斤左右的米面，够吃什么啊？
  李氏嘴巴一张，又要骂人，安老爷子开口了，“给五郎二十斤粳米，十斤白面”李氏这下是嘴皮子都在发抖了，不晓得是气的，还是心疼的。
  安老爷子发话了，她刚刚又惹了安老爷子生气，哪里还敢忤逆他。只好抖着手拿了小秤给安子齐秤粮。那两个袋子这才装的满满的。李氏狠狠把粮袋丢给安子齐，安子齐还稳稳当当接住了，李氏又差点气得翻白眼。
  抱稳了粮袋，安子齐又道，“奶，我娘差点流产，流了好多血呢！给点补血的东西呗！”安子齐瞄上了柜子上葫芦里的鸡蛋。
  李氏差点跳起来，指着安子齐的鼻子道，“你娘还真成金子做的了啊！吃了老娘的细粮还要想要补血！是想吃了老娘的肉来补吗？”
  安子齐慢理斯条道，“奶，哪敢吃您的肉啊！我就是想替我娘要几个鸡蛋，这坐月子也好，养胎也好，哪有不吃鸡蛋的啊”安子齐随口一说，李氏脸上却阵红阵白起来，赵氏做了好几回月子，李氏还真没给过鸡蛋！
  “老婆子，给子齐拿鸡蛋，以后家里的鸡生了蛋，都先给老三家的吃，吃到好了为止。”安老爷子眉头一皱，就下了命令。
  李氏更加恼火了，“吃！都给你们吃！看你们能吃出朵花来！”李氏抓起鸡蛋葫芦就往安子齐身上扔，看这架势完全是要把鸡蛋砸了的节奏，可是安子齐只一动手，先把粮袋丢一只手里，另一只手一伸，在葫芦上一点，葫芦就不动了，手掌再一翻，葫芦稳稳当当落入手心，一只蛋也没跌出来，也没碰坏。
  “谢谢奶给这么多。”安子齐笑眯眯道谢，葫芦里至少有十来个鸡蛋。随手就把葫芦给了安子敏。
  李氏气得差点摔倒，捂着胸口直喘气。安立珍连忙给李氏顺气，还狠狠瞪了安子齐一眼。
  “还不滚！还想喝老娘的血吗？”李氏气顺了过来，看见安子齐竟然还不走，脸色难看的很。
  “奶，你光给鸡蛋不给红糖咋行啊！我娘这会可是亏了身子啊，要吃红糖荷包蛋才行，一般的营养不够啊！”安子齐很正色道。
  “你……你……”李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她没想到安子齐如此的“贪心不足”，还想要红糖。“红糖没有，老娘的命有一条，你要不要！”李氏干脆一屁股坐在炕上，使劲在大腿上拍了一巴掌，眼泪一滚，就开始哭嚎。“哎哟，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辛辛苦苦生了儿子，儿子不站在我这边啊！孙子想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啊！老爷子也不管我啊！我不活了啊，不给人活了啊……”李氏又开始撒泼了，嚎得惊天地，泣鬼神。安老爷子脸皮抽搐。
  安子齐偷偷掐了一把大腿，眼泪也滚出来了，他对着安老爷子可怜巴巴道，“爷，你看我奶，我不就是想给我那差点没命的娘要点补身子的东西吗？奶就跟我要吃了她一样，我好难过，我真的错了吗爷，你说啊！子齐心好痛啊！”安子齐拿空着的手捂住小心肝，一副“摇摇欲坠”之感，那明亮的大眼睛直勾勾看着安老爷子，求他做主。
  安子齐今天异能透支了好多回，脸色还很不好，显得湿漉漉的眼睛格外大而可怜，安子敏也上道，立刻跟着哭了起来，他本就人小，哭声很尖细，简直让人起鸡皮疙瘩了。
  安老爷子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了，“败家娘们儿，一点红糖嚎什么嚎？快给孩子们拿！三儿媳妇还不是因为你才伤了，所有的好东西都送过去才好！你还撒泼作怪，不嫌丢人啊！”说完还做势要从炕上下来，一副要自己去拿的样子。
  李氏被揭了老底，又被安老爷子吼了，哭不下去了，忙拉住安老爷子，“我来我来，家里的东西你找不着。”这才不情不愿又去翻柜子。
  找出一个小布包，全扔给安子齐，“就这么多了，全给你的金贵娘吃！”安子齐才不管李氏难看的脸色和不善的语气呢，高兴的接了布包。
  “再给五郎拿点钱，让他去买点其他补品给他娘吃。”安老爷子又道。
  “啥”李氏直接愣住了，“还要给钱”李氏简直不可置信，没想到她哭了一哭，安老爷子居然还要给安子齐加钱。
  “这个家还是我做主的！让你拿你就拿！”安老爷子有点生气了。
  最后，李氏还是没拧过安老爷子，气呼呼给了安子齐一串钱，也就是一百文钱，“没有了！再没有了！你还要我给你就先卖了我吧！”安老爷子知道李氏的脾气，只好让安子齐他们先回去。
  安子齐和安子敏高高兴兴回了西厢房。
  ☆、实情
  “子敏，哥给你煮鸡蛋吃去。”安子齐高高兴兴拉着安子敏走了，一只手还抱了三十斤的东西，哪里还看得出半点虚弱
  安子敏舔舔嘴唇，又咽了口口水，挣扎了一下还是道:“留着给娘吃吧！我不吃。”说完，为了证明自己的坚定，还挺了挺小胸脯。
  “呵！”安子齐笑了笑，“傻子敏，爷不都说了吗？家里鸡下了蛋，都先给娘吃，还怕你多吃了一个吗？你看，家里的鸡都是姐在喂，蛋都被老姑吃了，老姑也该节节食了，现在都没有媒人来提亲，那可怎么得了哦。”安子齐口气担忧，神色却不以为然。
  安子敏想想也是，就放下心来。
  “爹，你看，爷和奶给我们这么多东西呢！”安子齐一进屋就喊起来。
  “爹，还有这么多鸡蛋。”安子敏把鸡蛋葫芦给安立季看。
  “这！这怎么可能娘怎么会给这么多东西”安立季一脸不相信的神色。
  “是爷给的，奶不想给，还哭了呢！我和哥也哭了，爷就给了，还有一串钱呢！”安子敏一脸自豪。
  安立季想说什么，又住了口，想想也是，依他娘的性子，给这么多东西那岂不是要要了她的老命！安立季叹了口气，神色很落寞。
  安子齐见他爹这幅样子，也不好说啥，就拉着两个小的进了厨房。
  “咱先熬点粳米粥吧！娘醒了好吃。”安子琴提议。
  “好。”安子齐和安子敏就去抱柴火，安子琴利落的添水刷锅，淘米，一看就是个非常熟练的。
  安子齐去小院看看有什么能吃的蔬菜。除了小葱和辣椒，其它的都长得不是很好，天气还不够暖和。安子齐找了几颗小白菜，用异能催生一番，原本焉嗒嗒的小白菜就精神起来了，还生了几片嫩绿的叶子，安子齐用水洗了洗，就拿到厨房。
  “呀，现在就有这么好的小白菜啦！”安子琴看见白菜很开心又有点疑惑。
  “小院里拔的，娘伺候的好。”安子齐含含糊糊解释。安子琴就不在关注了。
  熬了一锅浓浓的蔬菜粳米粥，打了两个鸡蛋花进去，香的不得了。安子齐给安子敏盛了一碗，安子敏就端出去给了安立季。安子齐又另外盛了几碗，留下一大碗，放在笼屉上隔了水蒸着，赵氏醒了还能吃热的。
  安立季吃了，三个孩子就一人端了一小碗喝的喷香。就算李氏允许用鸡蛋炒菜吃，他们也是分不到鸡蛋的，家里有油水的菜都是李氏把着，由她来分配的，哪里轮的上三房的几个孩子
  “哥，这粥真好喝！”安子敏吃得小脸红扑扑的，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品尝着，好似手里不是一碗蔬菜蛋花粥，而是人间美味一样。
  安子齐看得心酸，一定要把三房的日子过起来才行。
  用罢饭，几个孩子打算给赵氏守夜，被安立季否决了。“你们都睡吧，我守着你们娘就够了。”几个孩子只好挂上炕帘睡了，反正都在一张炕上，离得很近，有啥事都听得见。
  半夜的时候，安子齐被赵氏的的声响惊动了，赶紧爬起来。三房整夜没熄灯，不知道李氏又会不会吼浪费灯油了。
  “爹，我娘咋了？”安立季没睡，一直守着呢。
  “子齐，快过来，你娘在叫你呢！”
  “什么？”安子齐急忙掀开炕帘过去了。
  赵氏满头事汗，正迷迷糊糊说胡话呢。安子齐低下头一听，果然听到“子齐……子齐……”的呼唤声，赶紧抓住赵氏的手。
  “娘！子齐在这里呢，子齐哪里都没去，你好好休息，睁开眼就看得到子齐啦，娘，娘……”
  安子齐不敢再睡了，一直抓着赵氏的手，果然，赵氏一会儿就平静下来了，安子齐就一直守到天亮，期间异能也不停往赵氏身上用，就巴望着效果好一点。
  天亮了，赵氏终于睁开眼，喊的第一句话还是“子齐”，几个孩子都激动的哭了，安立季也满脸泪花。
  “娘！子齐一直在边上陪着你呢，别怕啊。”
  赵氏握着安子齐的手，看了又看，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娘，我和姐也很担心你呢。”安子敏挤了过来。
  “嗯……”赵氏还有点虚弱，但还是连连点头。
  “姐，把昨天熬的粥端过来给娘喝。”安子琴就去了。
  安老爷子和李氏几个媳妇过来看了一次，李氏瞅着赵氏喝的那碗粥，简直要吃人了似的，被安老爷子瞪了好几下。
  安老爷子关心了几句，就往屋外走。
  安子齐在门口拦住了安老爷子。“爷，你等等，现在我娘醒了，这件案子是不是该好好审审了那吴婆子还关在杂物间呢，她害得我娘差点没了性命，说什么也不能便宜了她。”
  安立季和安子敏也出来了。
  “什么？神婆被你们关在杂物间？”李氏一听差点跳起来，她还以为神婆已经回家了。
  “那可是神婆啊，你们就不怕遭了天谴”李氏就想往杂物间走。
  “奶，那吴婆子不就是个装神弄鬼的骗子吗？会耍几个把戏骗人，哪里有什么神通你以为她真的神通广大吗？可她现在还关在杂物间，没有逃出去呢！”安子齐道。李氏一僵，脚步也停了下来。
  “对了，奶，我娘到底是怎么摔倒的头上破了那么大一个口子呢！连肚子里的弟弟都差点没了，奶你就不心虚吗？”
  “我……我……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啊！”李氏一屁股坐地上了，“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你娘她，你娘她就是冲撞了神灵，遭报应了……”李氏开始嚎啕大哭，配上脸上乱七八糟的伤痕还真是一副可怜样。安子齐再问李氏什么，李氏啥也不肯说，就一直哭。
  “好了好了，哎，老大媳妇，把你娘扶回上房吧！”安老爷子也知道李氏是啥也不肯说了，又看老妻实在可怜，忍不住开口了。
  安子齐虽然生气，不过还有一个吴婆子嘛。李氏回去了，一行人就去杂物间。
  吴老婆子被关了一个晚上，又冷又饿，还没问她啥呢，就把啥事情都招了。
  原来李氏始终觉得安子齐有问题，弄得她家里家宅不宁，就请吴老婆子来驱鬼。许了吴老婆子两斤鸡蛋，五串钱，在安子齐看来，李氏这可是下了血本啊！把三房有关的人都赶出去了，吴婆子开始装模作样施法。哪里知道赵氏突然疯了一样冲进来，想要找孙氏，结果发现她娘居然当他儿子是脏东西，要做法事！质问孙氏，孙氏又刺激了她几句，就撕扯起来，大房二房几个人都在，混乱中赵氏不知道怎么就跌倒了。
  安老爷子有点尴尬，他是知道李氏认为安子齐沾了脏东西的，没想到一场法事就差点害了赵氏。
  “我娘是怎么跌倒的”安子齐就问。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当时太混乱了。”吴婆子讨好的冲安子齐露出一口黄牙，安子齐眉头一皱。
  “那我娘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不知道啊！你娘突然就跑回来了，好像还很伤心的样子。”吴婆子卖力想了想当时的情况。
  “大爷，可以放我回去吗？我就是混口饭吃啊，还有这小哥，你娘摔倒真不关我的事啊！”吴婆子见大家都不说话，涎着脸皮对安老爷子道。
  安老爷子见这老婆子邋里邋遢的，挥挥手就让她走了。
  吴婆子见状，赶紧溜了，连先前许诺的东西都不要了，只收拾了自己吃饭的家伙。
  “爹，既然老三媳妇现在已经没事了，那我们还是快准备春耕吧！我都在家呆了这么久了，镇上的买卖就伙计看着，不放心啊！”安立伯开口了。
  安立伯和人在镇上做生意，平时都是住在镇上的，只有农忙才会回来几个月，忙完了又走了，他儿子还在镇上读书，也是请人照看着的。本来他农忙都不想回来的，结果被安老爷子狠狠教训了，说要是不回来就逐出家门，安立伯这才回家来，其实每次回来他都不愿意，孙氏和安子慧也被丢在家里，不过安立伯倒会给娘俩银钱。安子慧因此才能把自己当千金小姐一样娇养着，粗活也是不做的。
  “是啊，过几天开始就要忙起来了，子齐，你娘亲也没啥大事，好好养着吧。”安老爷子就让人散了。
  “爷一点也不想查出真凶来。”安子敏嘟着嘴，十分不满。
  “咱去看看你们娘去。”安立季发话了，他今天不打算出去做工了，而且家里要春耕了，他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安子琴已经喂了赵氏吃粥，赵氏正在抹眼泪。
  “绣娘，咋了？”安立季一惊，连忙跑过去。
  赵氏看着安立季，又看看安子齐，眼泪流的更凶了。
  “娘，有话别憋在心里，你肚子还有小弟弟呢！”安子齐道。
  赵氏这才摸了摸肚子，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当家的，本来我也不想说的，可是，为了子齐，为了我肚子里的这个，我还是得说出来。”赵氏歇了口气，众人都认真起来。
  “当初，子齐落水，根本不是自己不小心跌下去的，而是二姐儿推下去的！几个孩子都瞒着我们呢！要不是虎子娘告诉我，我是要被蒙在鼓里一辈子啊！这件事还是爹压下去的，爹怎么就能这么偏心呢？”赵氏又哭了起来。
  “这，这咋回事啊？”安立季有点发懵。
  “爹，当时就是二姐推的哥哥，她本来是要推姐的，哥保护姐，自己就被推下去了，二姐和爷还不准我们说出去。”安子敏也开始哭，当时他是被吓坏了。
  “那天，那天你们怎么不告诉我呢？”安立季僵着脸道。
  “告诉了也没用啊，爷一定会说都是一家人，对安家名声不好的，天大的事儿，都要烂在肚子里，爹你那么孝顺，一定听爷的话，告诉你也没用啊！”安子敏道。
  安子琴想到这里，也抹起了泪。因为他们都知道，孩子们受了委屈，安立季只会让他们忍。
  一时间，除了呆住的安立季，西厢房只剩悠悠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