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家的小娘子 第9节

  宴客自然需要桌椅,这些都是孙媒婆帮忙借的。
  赵归一大早就出门,直到日头出来还未归来,周梨花忍不住朝大门瞧了几眼,被当中的一个妇人注意到,几个妇人便又是对着周梨花一通调侃。
  直笑得她管住了眼睛,绝不敢再往大门看一眼。
  第7章 宴客
  过了不久,又有人上门来,来的人正是住在附近的邻里,大人们身后还跟着孩子,吵吵闹闹地要喜果吃。
  大喜的日子本该准备喜果的,周梨花倒也没打算省这个钱,想了想便找到孙媒婆,悄悄问她能不能找个人帮她去城东糕点铺子买些喜果回来。
  她手上拢共就二两银子,狠狠心拿出一两银子出来,买些喜果,另外还要再买些菜回来。
  那些鸡鸭肉她自然不舍得全数拿出来待客,便只能多买些素菜回来代替,不然不够。
  也没瞒着孙媒婆,毕竟这些人里,说白了还是孙媒婆与她最亲。
  且当初孙媒婆能从礼金里抠出二两银子给她做体几,虽说也猜到凭孙媒婆的精明,定然自个儿也留了点,但就算如此,她对她也算得上不错了。
  周梨花心中对孙媒婆也是感激的很,自然不将这些小心思瞒着她。
  孙媒婆懂她的心思,且见周梨花与自己坦诚,也就对她更亲近些,拉着她到一边小声道:“昨日我与你郎君说了些需要采买的东西,其中也说了喜果,但他大抵是遗漏了,其实这些东西不买也成,不过这大喜日子图个乐呵,花点小钱也没什么,总归喜果不算贵,这日头刚升上来,那些挑担子买菜的也都还没走,你把银子给我,我马上就找人给你买去。”
  周梨花问:“一两银子够么?”
  孙媒婆道:“不用这么多,这些便宜东西,要不了多少钱。”
  周梨花于是进屋拿银子去了。
  周梨花藏银子藏得紧,那二两银子都被她缝进了枕头芯儿里,和稻壳混在一起,想拿出来,还得将枕头拆开。
  昨日搬了屋子,她的枕头被子全都搬到赵归屋里了。
  进了屋,她很是小心地将门关上,走到床边正要拿枕头,余光却注意到墙角的筐子。
  昨日赵归分明是挑着两筐东西回来的,那一筐她看过,这一筐却还没来得及看。
  她走过去,将上面一层烂布掀开。
  又是满满一整筐的东西,而放在最上面的就是一大包喜果。
  喜果下面是一床褥子和两匹布料,且看起来就是很不错的布料和棉花做的,还是全新的。
  周梨花自小到大都没盖过新被子,就连嫁到孙家,因她没带陪嫁过去,孙二郎下葬那天,婆婆黑着脸将新房的柜子里的唯一的一床好点的被子,铺在了孙二郎的棺材里。
  她将褥子和布料抱出来放进柜子时,贪心地摸了两下,才舍得关上柜门。
  筐子最下面放着一摞崭新的碗碟瓷器。
  周梨花又心疼起来,忍不住在心中感叹赵归当真是个会败家的。
  但是东西既然已经买了,自然是要用的,她将碗碟和喜果搬到院子。
  客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大多是些街坊邻里,大家也都算不得拘谨,聚在院子里聊得热火朝天,有几个还拿着刺绣,边绣便闲聊。
  客人中也有些男子,他们自然不与妇人一处闲谈,而是聚在另一边。
  周梨花刚从屋子里出来,他们的目光便不自觉地看过去。
  日头出来后没多久又隐去了,今日注定是个阴天。但天色阴沉,却挡不住女子惹人眼的漂亮娇柔。
  她看着不像乡下女子,更看不出半点寡妇的影子。
  若是再穿的华丽些,说她是县令千金也无人不信。
  就这般模样,实在让人无法想象,她竟成了赵归的娘子。
  可惜,可惜了……
  周梨花被一群孩子围堵起来,抢喜果吃。
  她于是只得先把碗碟放在一边,把喜果打开,给孩子们分发下去。
  结果包裹刚打开,她却傻眼了!
  先前她摸着里面小块小块的,又听孙媒婆说过让赵归买喜果的事,自然觉得布袋子里装的就是喜果,心思又全放在被褥和布匹上,也就没抽工夫先打开看看。
  全然没想到,这么一大包东西,根本不是喜果!
  而是比面粉炸出来的喜果贵了不知道多少的饴糖。
  怎么办?
  她觉着自己的心肝都在痛呢。
  怎、怎就能这般败家!
  周梨花又心疼又气,气的想把某个败家的抓过来狠骂一顿,不过很快又泄了气。
  借她个胆子,她也不敢骂赵归。
  院子里一个女子伸长了脖子朝孩子群里看了看,然后朝身旁的人撇撇嘴,“瞧见没,饴糖呢!”
  见对方没应,她又酸道:“咱们当时明媒正娶的成亲,也没舍得买饴糖。不过谁叫咱是正经过日子的呢,可不舍得乱花钱。”
  她身旁的女子只是笑了笑,没接话。
  这人声音小,另一边的周梨花自然是听不见的。
  分发了饴糖后,她转身钻进厨房继续和几个帮忙的妇人忙碌起来。
  但到底心情是没先前好了。
  孙媒婆注意到后,问她:“若是累了,就去一旁歇一歇,这里交给我跟你几个婶子们。”
  周梨花忧愁地叹了口气,然后摇头:“我不累。”
  只是不知该如何管束赵归爱败家的毛病,为此犯了愁。
  赵归回家时带了两坛酒回来。
  周梨花本在厨房择菜,一个妇人忽地指着窗口,喊道:“瞧瞧,咱们小新娘子心心念念的郎君回来喽!”
  周梨花下意识地朝窗外看去,正巧与赵归四目相对,然后她有些害羞地低下头。
  但下一刻她又猛地朝赵归……手上提着的东西看去。
  看上去是两坛子酒。
  她便在心中努力规劝自己:酒是要买的,哪家办喜事都是要备酒的。
  虽说他们婚宴简陋,按她的想法就算不准备酒也合理,但既然买了,也没什么。
  算不上败家。
  这样劝了自己一通后,周梨花心中好受了些。
  不过她原以为赵归会接亲朋来吃酒,却见他只是一人回来。这让她不由想起自己爹娘。
  昨日之所以没让赵归接她爹娘过来,说到底她对父母是失望的。
  她性子自小就算不得泼辣,在爹娘面前更是不敢忤逆半分,可父母送亲那日,她还是忍不住哭着说,往后再不回来。
  她爹气的当场打了她一巴掌。
  不过十两银子,她爹便将她卖给了孙家,给痨病鬼当媳妇。
  说不怨,那是假的。
  可赵归虽然没有父母,但她先前也听说了,赵归也是有亲戚的。
  赵归幼时母亲病去,他爹又被蹲了大牢,他是被玉河村的外祖父家养大的。
  是以昨日赵归说接她爹娘来时,她便以为赵归今日应当会将玉河村的亲戚接来吃酒的。
  她其实有些怕见赵归的亲戚,毕竟她一个寡妇,还花了赵归那么多银子,心中到底有些虚。
  赵家的亲戚没来,她倒是松了口气。
  如今看来,她与赵归倒也算得上是同命人了,都是爹不疼娘不爱的。
  这般热闹到了太阳要落山时总算结束,来客各自离去。
  周梨花开始收拾院子,赵归则挑些重活做,例如等周梨花将从邻居那借来的桌椅擦干净后,他便给人送回去。
  两人虽然全程几乎没对话,却默契的很。
  等一切收拾妥帖,天色已经很晚了,抬起头能瞧见天上的月亮。
  周梨花又进了厨房,将中午剩下的菜热一热。
  好菜早就被客人挑着吃完了,只剩下些寻常地里种的叶子菜大萝卜之类,且剩的也不多。
  吃过晚饭,周梨花点了盏油灯,便一头钻进侧屋里。
  客人上门自然不会空手来,尤其是婚宴这等大喜事,今日上门的基本都带了礼来。
  她在侧屋带了大半个时辰,将礼品规整好,出来时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心想果然城里人就是比乡下人大方。
  乡下人顶多就送些咸菜或是地里现挖的白菜萝卜,好点的送些鸡蛋,若是更亲近些的,也就送只小公鸡。
  但今日来的客人不多,却足足收了两只鸡,虽然这两只鸡瞧着品相不算好,但却有一只是小母鸡呢,能下蛋的。
  这可是个宝贝。
  鸡蛋鸭蛋也收了几篮,无人送咸菜这等自家种的东西。
  骤然变得富贵起来,周梨花满心欢喜,心底充满希望,觉着未来的日子有了盼头。
  也就将赵归大手大脚败家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毕竟赵归,她是管不了的。
  两只鸡用草绳捆住了脚,周梨花想着这往后就是自家的鸡,自然心疼起来,把草绳松开,又将剩下的菜挑一些出来喂鸡。
  从侧屋出来,见赵归正像座小山丘似的蹲在井边搓洗衣裳。
  他不知何时已经换了身衣服,看他头发湿漉漉地往下滴水,应当是刚刚洗了澡。
  他此时穿着一身短衫,前襟大咧咧地敞开着,那蓬勃的肌肉因着搓洗衣服的动作微微抖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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