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看了看送到面前的药碗,又看了看云锦,终是接过来一饮而尽,云锦早已倒好一碗温热的梨汤送上,给他压一下嘴里的苦味。侍候完雍正服药之后,云锦这才又走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下来。从云锦出去端药,到她走回来,再到雍正进完药,屋子里的气氛还是没有什么缓解,弘时依旧跪在地上一副不管不顾受尽委屈的模样,而雍正喝完药之后,脸色也还是难看之极的样子。
弘时不是云锦生的,虽然她是嫡母,但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好先多话,所以只是端坐在那里,却随时注意着雍正的身子情况,一旦发觉不妙,也好马上传叶太医过来,至于弘时如何,自然不在云锦的考虑范围内,也就他是雍正的儿子,云锦不得不容忍他一二,否则就凭他的种种张狂样,就算不处置他,云锦也早将他送的远远的,眼不见为净了。
“你说吧,”最终还是雍正先开了口,“你做出这等丑事来,想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自然是生下来了,”弘时听了雍正这话,第一反应却是先瞄了云锦一眼,然后对着雍正磕了个头,做出一副诚恳的样子来,“皇阿玛,儿子虽然犯了错,但这孩子总归是我皇家的血脉,总不能随意处置吧?”
“亏你还知道错?”雍正是何许人也,对弘时那快速的一瞄怎么可能没注意到,只是现在却不是发作这个事儿的时候,所以只冷哼了一声,“再者,朕什么时候说要处置那个孩子了?朕问你的是,你做出这等事来,可想到要用什么办法来解决没有?”
“什么办法?”弘时莫名其妙的看着雍正,“儿子不明白皇阿玛指的是什么?”
“不明白?你不明白?”雍正气极走到弘时面前,怒斥着他,语速又如机关枪一般的了,“你在孝期里做出这等丑事来,却什么解决办法都不想,你就只想着拖到时候生下来,就象你说的,反正也是皇家血脉,我们再怎么也只能认了,你是不是打的这个主意?可是你就没想想,这孩子虽是皇家的血脉,却也是你不孝的凭证,更是带累了咱们皇家的名声,你如果什么解决办法都没有想,那你死瞒了这么久,又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骗朕好玩吗?”
“儿子不敢。”弘时对雍正连珠炮一般的话语根本来不及理解,只忙着磕头说道,“不管怎么说,这个孩子总是儿子的骨肉,儿子就算不堪,也做不出残害子嗣的事。”
“混帐东西!”雍正喝骂道,“哪个说让你残害子嗣了?别人都没说出这话来,偏你说出来了,可见得你是存过这种心思的,这个时候倒在朕面前卖弄仁心和慈心了,快收起你那副嘴脸吧,平白让朕看了恶心。”
“皇上,”云锦看雍正怒火攻心的样子,赶忙插进话来,“事情做都已经做了,您就是再生气也不管什么用了,既然弘时也知道错了,皇上您也息怒吧,真要是气伤了身子,不只是皇额娘、臣妾还有一大群的人要惦念,就是弘时也不安心哪,另外,也快到皇额娘请安的时候,您有什么要对弘时交待的,就快些说吧,要是去的晚了,怕皇额娘又要担心了。”
“生出这等不肖的儿子来,朕哪还有脸去给皇额娘请安?”雍正瞪了弘时一眼,“如果皇额娘知道你做出这等事,再气出个什么好歹来,你的能耐就越发大了。”
弘时这时倒没再说什么,只是低下头来,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暗自忏悔,不过以云锦对他的了解来看,应该是表示无言的抗议的可能性大些。
“朕有了这么个好儿子,”雍正看着云锦摇头叹道,“倒难为你也得跟着费心思。”
“皇上这是说哪里话?”云锦笑了笑说道,“且不说这关系到皇家和皇上的名声,就只凭弘时叫臣妾一声皇额娘,臣妾做什么不都是应该的嘛。”
听到雍正和云锦话,弘时身子一动,头也稍抬了抬,但到底还是没说出什么话来。
“弘时,这事你既然已经瞒了这么久了,那就继续瞒下去吧。”雍正沉着脸看着弘时,把将这孩子说成是牺牲将士的遗孤的主意说了出来。
“皇阿玛,这万万不可啊,这样岂不是否认了这孩子皇室的血脉。”弘时听过之后立时抬起头来,一脸震惊的看着雍正,然后又看向云锦,满面悲愤的说道,“皇额娘,这就是你为儿子想的主意?儿子真是要谢谢您了,您倒真是为儿子费尽了心思了,把我的亲生儿子生生的就这么变成义子了。”
“放肆!”雍正瞪着弘时,“你居然敢质问你的皇额娘?这是谁教你的规矩?又是谁给你的胆子?”
“皇阿玛,”弘时不服气的说道,“您只看到了儿子对皇额娘的不敬,可是您为什么不想想,皇额娘想出这个法子来,让儿子又情何以堪?”
“情何以堪?”雍正冷哼一声,“这个时候你倒想起来情何以堪了?你做出这等丑事的时候,可想过朕情何以堪吗?”
“弘时,”云锦这时插进话来,平心静气的看着弘时说道,“我知道你一直对我有成见,我也知道,你一直认为我对你不够好,我不否认,我对你是不象对弘历他们那么亲近,这是因为,虽然我是你的嫡母,但咱们毕竟不是亲生母子,多少也该避些嫌疑,当然你可以说,弘昼也不是我亲生的,可你的年纪也要比他长的多了,是不是?虽然我对你并不很亲近,但是凭心而论,不管是在雍亲王府里,还是在这宫中,我自问对你从来都没有怠慢过,我觉得我的所作所为,对的起你叫我的这一声皇额娘。”
云锦说的这一番话,却并没有引起弘时的一丝感动和惭愧,反而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不以为然、甚至是嘲讽之意。
“当然,”云锦也不管弘时是个什么样子,只是接着说下去,“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要表什么功,身为你皇阿玛的皇后,身为你的皇额娘,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包括这次你做出这种事儿来,我会费尽心思、想尽办法的遮掩,虽然主要是为了保全皇室和你皇阿玛的名誉,但保全了他们,也是保全了你不是吗?”
“我承认,”云锦吁出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这个法子是存在着否认了这孩子皇室血脉的问题,对此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但在我所想到的种种法子中,这个是危害最小的一个,况且我觉得这样对这个孩子也好些,你总不至于希望他是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中长大吧?”
“既然你觉得这个法子不好,”雍正在云锦说那番话的时候,就一直在观察着弘时,见到他那不受教的样子,眼中就几次闪过寒光,现在听了他这话,倒将盛怒的面容敛了起来,虽然脸色还是不好,但神情却是恢复了平时冷肃的样子,“那你倒说给朕听听,你打算要怎么样?是想要正大光明的把这孩子生下来,再正大光明的告诉臣人,什么孝道礼仪,在你这个皇子的心里眼里什么都不是,让世人都来纷纷议论我们皇家的丑事。”
“或者,”云锦看看弘时还是那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明显是没把自己和雍正的话听进去,索性也不再多说了,“弘时另外有更好的法子也说不定,那你就说出来,只要可行,我想你皇阿玛也会乐于接受的,就象你说的,这个孩子毕竟是他的孙子,对他好的事儿,你皇阿玛是肯定不会反对的。”
“要对这个孩子好,当然就是承认他的皇家血脉了,”弘时只淡淡的对云锦说了一句,就转而面对着雍正,摆出一副忠言逆耳的架式说道,“皇阿玛,儿子知道,现在自己是越来越得不到您的看重了,儿子现在已经不去争什么了,可是这孩子,这孩子却是您的亲孙子啊,您怎么忍心就这么将他皇家的血脉一笔抹去呢?”
“听听这口气,你倒是委屈之极了。”雍正面上带着一丝讥讽,“我们费尽心力为你遮掩丑事,倒好象是在害你一般。还说什么你现在不争了,朕倒不知道,你想要争的是什么?”
“皇阿玛,”弘时刚要说什么,又让雍正挥手打断了。
“罢了,既然你对朕有怨怼,朕也不想听你说了,”雍正冷冷的看着弘时说道,“就按你皇额娘说的,只要你能想出一个比这个法子更好的两全之策,朕就依了你,也省得你皇额娘吃力不讨好。”
“走吧,”雍正说完之后,也不等弘时说话,站起身来对云锦说道,“给皇额娘请安去。”
“皇上且请稍待,”云锦看了看弘时,站起身来对雍正说道,“待臣妾去与您取披风来。”
等云锦拿着披风回来的时候,雍正坐在那里,依旧冷着一张面容,而弘时也依旧跪在地上低着头沉默着,云锦也什么话都不说,只是走到雍正身边,为他系上披风。
“你回去吧,”雍正居高临下站在那里看着弘时,“别说朕对你不公平,你皇额娘用了一天想到了这个法子,你之前浪费的那几个月就不算了,朕另外再给你十天,只要你能想出更为周全的法子来,朕就按你说的办,如果想不出来,那你就什么都别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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