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六十九、秋归(三十七)

  姚火生恢复得很快。
  从原本地吃饭喝水都费劲,到能一日三餐自行吃喝下咽,只过了两日。
  后来能慢慢走动。五日之后,大臣们在大殿上见到精神焕发的姚火生,皆惊愕不已。
  晚云默默地看在眼里,知道他如今迈出的每一步,都是用日后的生命做抵押。
  他却一脸无所谓:“阿晚,这样的日子,即便只让我过三日,我也愿意。你是不知过去几日,日日窝在床上,连出恭也要叫人搭把手,太无聊了。我还盼着跟你出去骑马呢!”
  晚云垂下眸子,没说什么,只默默地收拾好药箱,递给他几张方子,道:“这是你日后要吃的药,我都写好了用途和用量,你不必亲自操持,交给医官即可。”
  姚火生却没有接,只笑道:“阿晚,我有你在,还要什么医官?”
  “我要走了。”她道,“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到,是时候离开了。”
  姚火生顿了顿,道:“可我答应你的事情也做到了,那半死不活的梁刺史和他那群蠢护卫,想必已经回到鄯州了吧?那你还回去做甚?”
  “我自有我的事情要做。”
  “可我从未答应过放你离去。”姚火生仍面带微笑,“阿晚,你跟着我不好么?你想要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
  晚云就知道不会如此顺利。她看向姚火生笑嘻嘻的脸,道:“你连我要什么都不知道,又怎能知道你能给得了我?”
  “我为何不知?我比你想象中更懂你。”姚火生道,“你虽然绝口不提,但心里头想的不过是裴渊。”
  多说无益,晚云站起来,道:“我先回房了。”
  “你不听听的提议么?”姚火生问。
  “不必。”晚云边走边道。
  “我说真的。”姚火生也随她起身,紧跟着她道,“如今中原皇帝和裴渊都虎视眈眈地盯着西海国。你想想看,我已经命不久矣,等我死后,便将西海国留给你,你再将它送给裴渊,助他一臂之力,不好么?”
  晚云顿下脚步,回头看向姚火生。
  姚火生也停下来:“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
  “我从未期盼你当个尽职的君王,但好歹你手上握着几十万人的命,莫再拿此事玩笑。”
  她说罢,转身而去。
  姚火生看着她的背影,意味深长地摸摸下巴,“称职的王……”
  *
  琉璃院。
  卫忠已经在屋里等候多时。
  晚云冷脸回到屋里,把他着实下了一跳,“是那姚火生招惹娘子了?”
  她摇摇头,喝了一口水,按下心中怒气,问:“可有消息?”
  “有。”卫忠赶紧上前道:“在下亲自出城去见了梁刺史。他让在下转告娘子,他必定设法营救,请娘子务必保重。”
  晚云嗤笑一声:“他自身难保,救我做甚?”
  “娘子还真的说对了,刺史如今确实自身难保。”卫忠为难道:“太子知道他未说动西海国,颇为气恼,趁着他不在鄯州时,调走了鄯州的振武军,如今鄯州只余守军五千。”
  “什么?”晚云蹙起眉头,“鄯州是边关重镇,五千守军顶什么用?光是石堡城就要五千人。”
  “正是。梁刺史也颇为恼怒。他出城后知道娘子被拦在宫里,原本想返回营救娘子,但听到这个消息,便只得急匆匆地随刘宪将军返回鄯州,所以才有了在下转告娘子的那番话。”
  晚云摇摇头,只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太子这招何其眼熟,当初攻打高昌,亦是窃了裴瑾的朔方军。如今故技重施,是连脸面都豁出去了。
  可亦是因为如此,若再不成事,他这太子也就真的只能死皮赖脸地当下去了。
  算了,考虑他作甚,晚云对卫忠道:“想办法告诉梁刺史,我无碍,请他照顾好自己和鄯州便是。”
  “是。”
  她在榻上坐下,轻轻舒了一口气,“被太子调走了振武军,可是往河西去了?”
  “正是。”
  当年晚云随裴渊驻军河西的时候,卫忠正在何田手下做事,偶尔听何田说起二人的八卦,因而对她的过往亦有了解。
  他眼看晚云的脸色越发沉重,于是识趣地岔开话题:“另外,我还收到了二殿下的信。”
  “二殿下?”晚云微微诧异。
  卫忠道:“娘子当日差人送信到鄯州,二殿下想必也得了消息。不过他的信上只简单给了一句话,说来解救娘子的人已经在路上。”
  “是谁?”
  卫忠摇摇头,“兴许怕消息走漏,二殿下并未言明。”
  晚云一想到鄯州只有区区五千人,而她的一众手下和慕家兄弟还在鄯州,便按捺不住。
  有人来救自然是最好的,可也不知要需得等到何时。
  “不能等了。”她道,“姚火生以为我在帮振武军做事,并不知道皇城司。如今梁刺史已经带人撤离,他以为我孤立无援,我们便有了动手的机会。后日姚火生邀我去骑马,烦请主事遣人尾随,等我指令。”
  卫忠应下,不由得叮嘱:“刀剑无眼,娘子务必当心。”
  晚云颔首应下。
  *
  姚火生变得能跑能跳以后,就异常忙碌,常常见不到人,可一日三餐必定出现在晚云跟前。
  “我不想一个人吃饭,左右阿晚也是一个人吃饭,我们作伴不好么?”姚火生蹙眉道,“而且阿晚已经吃遍天南地北了,知道什么是好吃的。阿晚给我的厨子挑几个错处,我让他们改可好?”
  晚云沉默不语。
  她不敢挑。以姚火生的脾性,若她真说了,那些厨子必定遭殃。
  “可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吃,你如此叨扰,叫我很是为难。”晚云道。
  姚火生笑道:“习惯会改,我日日找阿晚吃饭,阿晚便又习惯了。”
  “你为何强人所难?”
  “阿晚又为何拒我于千里之外?”姚火生道:“我对阿晚的友善非他人能比,阿晚不会看不出来吧。”
  晚云没有再说话。
  姚火生此人,便是越说越起劲。
  她不想与他纠缠,只想尽早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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