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七十三、夏至(三十三)
“你只消提起,二殿下自然会帮。”王阳含糊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等日后我再和你细细道来。”
晚云看着他,纵然有许多疑问,也只好点点头:“知道了。”
“还有,”王阳嘱咐道:“我已经让人传急信给姜师叔,让他星夜兼程,返京主持此事。若有急情,务必稳字当头,能拖则拖,能躲则躲,再不济,先往齐王府避上一避亦可。”
晚云有些震惊:“师兄之意,莫非有人会对我下手?”
王阳摇摇头:“楠君这一诉状告的太恨,狗急尚且还跳墙,这些人急起来也不知会做出什么黑心事。我只是做最坏打算,你只要撑过着一两日,等师叔回来就是。”
晚云没想到这事竟会这般严重,自己不过是去楚王府递个话,便会惹上关乎性命的祸事。怪不得王阳方才那般紧张,原来如此棘手。
“你若觉得不便,就不必去做。”王阳看着她,随即道,“即便你不出手,我也自有办法。”
晚云笑了笑:“你身边既认得楚王,又能光明正大出入他府邸的,还有何人。不必另找了,我去最合适。”
思绪拉回,晚云望着楚王府门楣上的匾额,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
她对护门递上无字玉牌。那护门看一眼,并未通报,只向晚云一礼,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径直带她入府。
水榭里琴声悠悠,裴安正睡眼惺忪地倚在榻上,看晚云慢慢走近,一时间困意全无。
近日暑气渐重,教人疲惫,他正缺个伴打发无聊。
裴安挥挥手让乐伎退下,笑道:“什么风把小云儿吹来了?进皇城看新鲜了么?”
可晚云却没有他的闲情,深深一拜,道:“我此番前来,是请二殿下帮忙的。”
裴安听罢,不由得叹口气:“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没意思。”
晚云知他性子怪异,有没有意思,不过在他一念之间。她自顾地坐下,开门见山地问道:“殿下今日可听见朱雀门前登闻鼓?”
“听是没听见,不过听说了。”裴安瞥了她一样,道,“怎么,此事又与你有关?”
晚云笑盈盈:“正是。”
而后,她将事情始末一一告知,道:“沈姊姊今日忽而出现在京师,递了这份状子,师兄也十分讶异。他已经遣人去查明益州发生之事,相信不日即有消息。”
裴安手里端着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茶,神色无所波澜,也不知他听明白了没有。
晚云正要再说,只听他问:“是你师兄让你来找我的?”
“正是。”晚云说罢,忙解释,“我和师兄在京师没有倚靠,只能找有友人相助。我思来想去,我只认识二殿下,于是便向师兄提议。师兄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于是允我前来一试。”
裴安嗤笑一声。
这一听就是王阳的主意,还有什么可维护的。看来王阳还是一心护着这个师妹,不打算让她掺和到皇城司来,故而强行摆出跟自己毫无关系的架势。
只是既然如此,又何苦让晚云来动这交情?
裴安越想越觉得有意思,问:“我为何要帮你?”
他眼带笑意,语气轻松,可晚云却知道这是个正经问题,若答不好,兴许就没有下文了。
晚云想起临行前,王阳叮嘱的话。
他说对于二殿下这等脾气古怪又高高在上的人,不要展露心机,也无需过多说明好处,因为其中利弊他比她想的更通透。此事只有对其有利,他才会出手帮忙;若无益,则说再多也没用。晚云要做的,便是用诚意打动他。二殿下喜欢自我感动,让他觉得此事非他不可,他说不定就会动心。
换而言之,把他哄开心了就行了。
那时,晚云觉得王阳神奇得很。他明明跟裴安无所来往,怎会把裴安的脾气摸得这样清楚,竟让她觉得一点违和也没有。
后来思来想去也只能归功于王阳消息灵通。
晚云对裴安又是深深一拜,道:“如今在京师之中,人人皆知圣上信任殿下。皇城司那般机要之地,圣上全然托付殿下,足见殿下对圣上而言,乃肱骨栋梁。在圣上面前,殿下一句,胜过他人千百句。我等势单力薄,唯有仰仗殿下的金口良言,方有一线生机。”
裴安瞥了她一眼,继续吹了吹茶杯上的热气:“话可不是这么说。父皇前几日还在朝会上问起老九,说九郎得胜归来,他也要亲自去迎。老九的风头才盛,我很快就要成明日黄花了,只有独自凋零的份。我看你不如等等老九,他是大将军,做事雷厉风行,还能替你省下我这个人情,不好么?”
晚云心头一阵作呕。还明日黄花,说得好像他现在真是个花魁。
她要是能等这几日自然会等。可沈楠君还跪在朱雀门前,却是一时半会都等不得。
不过裴安说这些,并非拒绝,八成是在考验她。
她蹙起眉头,叹口气,幽幽道:“殿下何出此言?阿兄纵然有军功在身,可并非无所不能。若论行军打仗,阿兄确实在行。可此事始于黄河水患,又有府衙之间徇私舞弊、相互勾结,非阿兄所能及。而殿下执掌皇城司,可谓无所不知,若说天下谁有火眼金睛,能将此事轻易查得水落石出,非殿下莫属。”
裴安闻言,眉间一展:“原来九郎在你眼中,竟是战场之外百无一用的武夫。”
晚云心想,此人果真是个黑道头子,不仅天下第一不要脸,还喜欢乱挑拨别人的关系。
“术业有专攻,阿兄便是在行军打仗之时,也从不去做能力不可及之事。”晚云道,“还请殿下拔冗相助。”
裴安不置可否。
他侧身倚在榻上,以手支额,笑盈盈地看着她,忽而道:“你为何要帮这沈楠君?据我所知,沈家与仁济堂算得半个仇敌。莫非只因为你师兄看上了她,你就要为了帮她来求我?”
还说只是略有耳闻。晚云腹诽,连沈家和仁济堂的龃龉都知道了,王阳喜欢沈楠君的事也早已经摸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