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妇觉醒后(双重生) 第9节

  许氏笑笑,扫了一眼丫鬟手中的醒酒汤,明知故问,“方夫人这是……?”
  “我听说阿业昨夜喝了不少酒,怕他醒来难受,便煮了醒酒汤给他送过来。”顾情怕回头耽搁下去,醒酒汤凉了没作用,便想着与人辞别,不想还未出口便已听许氏说道:“倒不知我们府中是没下人了还是怎么,竟让客人亲自动手,回头等夫人回来,我可得和她好好说一番,请夫人好好严惩一番。”
  顾情未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只担心那些奴仆会挨罚,忙道:“与他们没有关系,是我没事做,就想着……”
  “原来是这样。”许氏沉吟。
  顾情正要点头,却又听她肃声,“若是这样的话,妾身却要多句嘴了,且不说夫人和世子男女有别,您这先夫去世还没几个月,胞姐又不在家中,给自己姐夫送醒酒汤是个什么道理?”见面前女人小脸苍白,像是在一瞬间失去所有血色,整个人都变得摇摇欲坠,许氏却只当作瞧不见,仍道,“方夫人也是大家出身,虽说过去待咱们世子有恩,可到底如今也是使君有妇罗敷有夫了,世子念着旧日恩情怕您受委屈,有时候纵使不对也不好说什么,可您也得顾忌着些他的体面。”
  “这若是传出去,伤得可不止是您一个人的脸面。”
  “许姨娘,您太过分了!”雪芽看着主子红了眼眶,当即就要替人打抱不平,可她还欲说却被顾情握住胳膊。
  “主子!”
  “是我不对,我这就走。”顾情白着小脸朝雪芽摇了摇头,说着就要离开。
  许氏也不阻拦,只是看着女人柔弱仓惶的背影,淡淡跟了一句,“说来,方夫人,您的姐姐因为您离家,您这个做妹妹的不去看看她吗?”
  察觉那柔弱妇人脚步一顿,只是很快,女人便像是逃避什么似的小跑着离开了。
  许氏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唇角掀起一抹讥嘲的笑,面上更是厌恶不已,等瞧不见了,这才往照壁处走。
  *
  顾兰因昨夜好眠,今日更是睡到快晌午才起来。
  从未有过的好觉让她即使看到外头灰蒙蒙的天空也不减兴致,甚至还在梳洗好之后与身边两个丫鬟说道:“回头让底下婆子去野外割一把荠菜回来,再把我箱子里的好茶取出来,今日我给你们做茶泡饭吃。”
  两个丫鬟见她高兴,自是不会说那些坏兴致的话,何况她们经此一晚也已经想通了,既然这是主子要的,那她们陪着她便是,至于其他杂事等主子有心情了再与她说便是,左右汴京离金陵杭州都远,消息一时也传不过去。
  “是。”她们屈身应下便各自去准备了。
  于是——
  许氏乘着马车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收拾得十分干净的庭院里,顾兰因一身青色长裙,鸦羽似的黑发用白玉簪子半挽了一个松散的发髻,其余尽数披在左肩上,她身上并无多余的饰物,可如此素雅简单的装扮却掩不住她清雅至极的美貌,她只站在那,便自成一副风景。
  似乎是听时雨说了什么。
  那清丽的美貌女子抬起头,四目相对,她笑着放下手中古朴别致的黄陶茶具,看着她柔声说道:“成碧来了。”
  许氏看着这雅静至极的画面,看着那她面上从容淡然往常从未见过的恬静笑容,来时想说的话竟忽然有些说不出口了。
  第8章 不后悔  萧明川不值得。
  许氏陪着兰因在屋中用饭。
  兰因并没有把人请到花厅中规中矩用圆桌吃饭,而是让人摆在窗边,此时雕花红木轩窗半开,露出外头的庭院,乡下虽然不及伯府富丽堂皇,却自有一派闲情逸致的好风光。
  院子里种着九里香。
  白色的花,有些含苞待放有些已然盛开,昨夜一场雨并未让它们伶仃消落,它们依旧在春风中迎风舒展,待那春风拂过,那花苞上的露珠便从那绿色的叶脉上一点点垂落,它们落在那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然后在地上一点点洇开湿润的痕迹,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
  兰因吃得怡然自得,许氏却有些心不在焉。
  她来时并未多想,她和所有人都以为夫人只是因为生气所以才会搬到庄子,只要家中有人来请,她便也就顺着台阶下了。
  可现在看,显然不是这样的情形。
  她在夫人的身上看不到一点生气和不甘的痕迹,只有解脱和对未来生活的憧憬,这既让她觉得奇怪,又不知道这满腹的话该从何说起。
  “尝尝这个梅子小排。”思绪万千间,许氏看到兰因给她夹了一块梅子小排,还未开口便已听人说,“我记得你素来是喜欢吃这些甜食的。”
  短短一句话就让许氏心下微暖。
  她祖籍是在苏州,只是来了汴京后便很少吃。
  寄人篱下总是不好受的,连喜好也全不由自己来。孙氏虽是她的姨母,但她母亲只是庶出,姨母能留下她已是开了恩德,又岂会去记她的喜好?许氏记得上次也是在夫人的屋子,因为多用了两块糖醋里脊,自此之后夫人便吩咐厨房每日给她准备几道苏浙小菜。
  夫人是好人。
  即使她曾因为萧业屡次冒犯她冲撞她,她也从来不曾同她置过气。
  看着面前这张雅静的脸,许氏忽然想起她生产那日,女人生子仿佛一脚踏进鬼门关,那个时候她深爱萧业期盼着他能来看她,可萧业却只是在知道后点了点头,嘱咐稳婆照看便去办他的公务了,反倒是她一向忌惮的兰因在危难关头不顾产房血污冲撞,亲自来到她的身边握着她的手说,“活下来,你的孩子只能你自己来护,难道你想让他出生就没有娘吗?”
  其实许氏知道兰因是骗她的。
  便是没了她这个亲娘,有兰因在,她的儿子也不会没有人保护。
  她是个好人,一直都是。
  他们这些人为何会在兰因走后如此念念不忘,不仅仅因为他们需要一个能庇护他们的夫人,更因为他们都曾受过她的照拂。
  她以真心待人,才有如今的良缘。
  许氏记得生产之后,她曾靠在床上问过兰因,“夫人不怨妾身吗?”
  她是姨母做主抬给世子的。
  那个时候姨母还没那么喜欢夫人,因她无孕,即使她有一身功劳也全成了过错。
  没有女人会希望自己的丈夫有别的女人,即使这个女人从未说过一句抱怨的话。
  可那个时候夫人是怎么回答她的?她手里握着一碗鸡汤,一点点喂给她,垂着鸦羽般的睫毛说着,“这世上许多事都由不得自己做主,何况女人能好好活在这个世上已是不易,又何必太过苛责。”
  她觉得兰因傻,想嘲笑她,却又忍不住想哭。
  从来没有人与她说过这样的话,她从七岁起没了爹娘的庇佑后便失去了一切可以骄傲的资格,她在萧家虽是表小姐却从小就要伺候孙氏,洗脸梳头、穿衣打扮,既是为了能够在萧业身边有一席之地,也是为了自己能在萧家过得容易些。
  那日她看着顾兰因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自那日开始,她便再未使手段去找过萧业,安安分分过着自己的日子。
  这样过了大半年,她与萧业的感情倒是越来越淡,与兰因反而越来越投契。
  ……
  旧日记忆在眼前转瞬而过。
  许氏垂下浓密的羽睫,她看着碗中的那一块梅子小排,就着米饭一点点咽入喉中,甜意在齿间流窜开,眉眼也渐渐舒展开来。
  “府里的人都记挂着您,知晓我来找您都托我给您带话,请您早些回去。”她看着兰因说。
  顾兰因听到这话,笑了笑。
  她低着头,用梅花汤勺拌开碗中泡饭,兰因尾指上翘,动作慢条斯理,带着与生俱来的优雅,“怕是得让他们失望了。”说完见对面女子只看着她沉默却不说话,她笑问,“不劝了?”
  “劝了,您会听吗?”许氏问她。
  顾兰因笑着摇了摇头。
  “既如此,我又何必多费口舌。”许氏瞥她一眼,说着竟也不再看她,低头吃饭夹菜,比起先前,她此时的神情和动作都变得自然许多。
  她本以为兰因是以退为进,便想着来这一遭请她回去。如今想想,她来时就以为错了,她是顾兰因,不是其他女子,顾兰因从来就不屑用这些手段。
  她有她的骄傲和尊严。
  只可惜,有些人至今还未想明白。
  想到今早萧业的表现,许氏有那么一瞬间想和兰因说起,但想想又觉得没这个必要,他若舍不得自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若不知道怎么做,便是把人绑回去也没用。
  何况她心里也是有一抹私欲在的。
  那个骄傲了二十多年的男人,从来不曾为谁低过头的男人,害她哭过怨过甚至恨过的男人,她实在是很想看看在他折断傲骨挽回一个女人时会是什么模样。
  “在想什么?”
  耳边传来兰因的声音。
  许氏收敛思绪,唇角却轻轻翘了起来,一副很好心情的模样,“没什么。”
  兰因挑了挑眉,却没多问。
  她从来就没有打听别人私事的习惯,旁人愿说,她洗耳恭听,若不愿,她也从不强求。
  两人一道吃完午膳,许氏记挂自己的儿子便不肯再待,分别的时候,兰因喊住她,一会的功夫,停云手里拿着一双虎头鞋出来。
  “早些时候做的,你给夷安带回去。”兰因亲自递给她。
  许氏看着那双精致可爱的小儿鞋,默然接过后过了几息忽然看着兰因问,“您可曾后悔过?”
  这一句“可曾”显然说的不是这回事。
  顾兰因抬眸看她,不等她问,许氏便已看着她开口,“把我许给萧业,您后悔过吗?”她双手紧握虎头鞋,垂着眼帘哑声说,“当年若没有这回事,依照您对他的付出,您和他应该是能好好过日子的。”
  姨母想把她许给萧业的时候,伯府还没出事,未想到姨母刚旁敲侧击跟夫人提起,还未定出个章程的时候,伯府就出事了,这一来,别说嫁给萧业了,整个伯府都变得人心惶惶,等事情解决,姨母感念夫人的付出,便是再想抱孙子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让夫人看着办后便离开了伯府和伯爷去了庄子静养。
  那会她以为她不可能再嫁给萧业了,没想到兰因会主动提及。
  她亲自过来,问她愿不愿意嫁。
  她当然愿意,只是那会她以为兰因是胜利者的炫耀,说了愿意后还冷言嘲了她几句,没想到几日后她真的如愿嫁给了萧业。
  这已是许久之前的事了。
  兰因倒是真的仔细想了想才记起这往昔之事。
  后悔吗?
  大概是后悔过的。
  没有一个女人会真的愿意看着别的女人和自己丈夫恩爱。
  可后悔有什么用?
  无论多后悔,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么选。
  兰因还记得那次她和萧业提起此事,萧业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呆呆地看着她,像是没想到这样的话会出自她的口,他第一个反应是问她是不是母亲逼她的。
  她只说不是。
  这事虽然的确是她的婆婆孙氏提起的,但确实算不上逼,那个时候她是伯府的功臣,她若不愿,谁也逼不了她。
  可大夫说她子嗣艰难。
  伯府能为了她那些功劳纵容她一年、两年、三年,难不成还能纵容她一辈子不成?萧业是伯府独子,他不可能一辈子没孩子,与其到最后被人逼到门面,闹得大家都不好看,倒不如在这个时候应允,既能全了伯府的脸面,又能稳固自己的地位。
  她只是没想到萧业会那么生气。
  她记得那夜他看了她良久拂袖离开,到门口时却忽然停下步子,他转身看她,大红绸帘在他身后,他站在满屋烛火下看着她问,“顾兰因,你到底爱不爱我?”
  可还没等到她的回答,他却又冷笑一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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