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始皇后 第54节

  那片地方秦国都还没打下来呢。
  孙太仓点头:“那便是了,若非咸阳并不适合种植秋红薯,卑职其实觉得就近种在咸阳最好,一则距离更近,不用浪费时间;二则咸阳百姓之前就已经享受过土豆与玉米的便利,若说有新的高产粮种给他们种植,也不需要花太多时间去说服他们,他们也靠着贩卖这两样粮种的种子攒了一些家底儿,会比其他人更愿意冒险;三则他们之前已经种过一茬儿土豆,正好有空置出来的地。”
  说完,他认真道,“同理,卑职更倾向于在蜀郡寻找种植秋红薯的百姓,若想要保险,巴郡的百姓也比黔中郡合适。巴郡紧靠着蜀郡,对蜀郡百姓的生活与变化看得更清楚,想要说服他们也更容易。”
  林阡一听孙太仓说的头头是道,也不再坚持自己的想法:“那便种在巴郡?”
  孙太仓笑了下:“卑职这就让人将红薯藤送过去。”
  林阡有些迟疑:“我、太仓需要跟过去吗?”
  孙太仓愣了下,点头:“这红薯虽然数量少,但到底也是一种全新的作物,卑职不去亲眼看着没办法放心。”
  林阡迟疑着想要开口:“那我是不是也该……”
  “啊?”孙太仓看着林阡表情,突然反应过来,“夫人不会是也想跟着一起去吧?”
  他一下就尴尬起来了:“这……没必要。红薯藤到底数量不多,有一个人跟过去就行了。卑职做惯了这种事,轻车熟路,明日启程前往巴郡,说不准还能在年前赶回来。夫人若是跟着去,卑职只怕无法将您照顾得面面俱到……”
  “而且都快要过年了,陛下还在咸阳,您却跟着卑职去巴郡,万一没办法在年前赶回来,卑职岂不是成了耽误您与陛下团圆的罪人……”
  林阡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林阡有些无语:她和嬴政两个目前哪儿用得上“团圆”这个词儿啊,奇奇怪怪。
  这孙太仓不会是误会了什么吧?
  但不得不说,孙太仓说的也确实有道理,她手中的红薯藤也就十来斤而已,能出动一个太史令已经非常给面子了,不至于去了一个太仓令,还要再去一个太仓丞,有些资源浪费。
  再者说,她也不是没有其他的锻炼机会——
  等明年这批红薯藤收获,再加上她手中的那些红薯,还怕没机会插手红薯的推广种植?
  所以林阡没有为难太仓令,默认了他的安排。
  将红薯藤交给太仓令后,林阡便带着林陌回到了咸阳宫。
  嬴政听说她回来,派人将她叫了过去:“今日前去治粟内史的衙署报道,可曾遇到什么麻烦?”
  林阡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说什么:“没事,孙太仓挺和善的。”
  嬴政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半晌,在林阡都被他看得全身不自在后,他才轻笑了一声:“你倒是让寡人挺意外的……”
  林阡茫然:“啊?”
  嬴政摇摇头:“听闻今日厨房研究出了不少新的菜品,你可想要与寡人一同用膳?”
  林阡的眼睛瞬间亮了:“要要要,是用之前和花交易来的那些葱姜蒜调料做的吗?有按照我之前说的打一口铁锅来做炒菜吗?还有油炸的食物,真的特别香……”
  嬴政看她半点儿没有阴霾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听闻做了炒菜,你且等等看吧。”
  林阡一听能吃到炒菜,满脑子的烦恼早被美食压在了最深处,根本想不起来。
  天大地大,美食最大。
  ==·入职·==
  林阡没将白天发生的事情放在心上,孙太仓回家后反倒与自己的妻子提及了白日发生的事情:“我原以为林八子会被陛下额外加封为太仓丞,是因为不满自己的功劳被我给抢走了,今日与其见面,心里还一直有些尴尬和别扭,却不想林八子态度不变,甚至比之前谦逊了许多。”
  他夫人有些好奇:“好歹是陛下宠妃,对你一个寻常属官也能态度谦逊?”
  孙太仓笑了笑:“若非之前与林八子几次相处中,林八子不曾贸然插手自己不懂的事情,面对如我这样的属官,以及寻常兵丁也态度寻常,甚至带着几分尊敬,这次林八子拿出红薯藤,我可不会主动接手。”
  与一个女子,还是陛下的后妃共事,到底容易招惹闲话。
  若非之前有过相处经历,即便知道成功推广红薯后,可以获得许多功劳,孙太仓也不见得愿意接手这么个烫手山芋。
  好在,那林八子态度一如既往。
  他夫人失笑:“这不是挺好吗?”
  孙太仓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今日林八曾试探着提出要同我一起前往巴郡呢,虽然被我劝阻了,但等明年,我与她共事的机会怕是只多不少。”
  他顿了顿,无奈,“倒不是介意她女子身份,只是到底不够方便。”
  赵地几个郡因人手不够而任用了大批女子为官的消息,早就随着嬴政的回归而传遍了整个朝堂,而与之一起传回来的,还有那些女子能力出众的消息。
  太仓令常与林阡接触,知晓她并非腹内空空之人,倒也不会特别抵触介意与之共事。
  但……
  一起出行就免了吧。
  其夫人犹豫了下,倒是为林阡说了句公道话:“即便你们二人一起出行,衣食住行也不会共用,能有多不方便?我倒是觉得,她一个女子能有外出办事的勇气,就已经非常了不得了。像我,若处在林夫人那位置上,可不敢主动提出外出办事。”
  孙太仓一愣,半晌失笑:“你说得倒也有理。不过林八子若真要坐稳太仓丞这个位置,外出办事儿也是迟早,可不会被我的想法左右。一切等事情发生后再说吧。”
  -
  次日一早,林阡用过早膳便出宫送孙太仓去了。
  等人走后,林阡跟着其他同僚回了衙署。
  她与治粟内史见了面。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治粟内史,可这是她第一次以下属的身份见到他,站在治粟内史对面的时候,她心情难免有一些忐忑和激动。
  治粟内史看出她的紧张,不由失笑:“如今并非农忙时节,马上又要过年了,你每天在衙署的工作也就是整理一些往年的账册,清点一下库存的粮食,还有催收一些陈年旧账等琐事,不需要太过担心。”
  林阡认真地点了点头,心情却还是没办法恢复如常——
  这可是她前世今生两辈子第一次正经投入工作,心情很难不受影响。
  那治粟内史见状,无奈摇摇头,亲自带着林阡去了办公的地方,然后命人丢给她一大堆竹简:“这便是今年最后半个月的工作了,早点儿清查完就轻松了。”
  林阡看着面前小山似的竹简,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这么多?”
  治粟内史愣了下:“不过四十来卷,很多吗?”
  林阡茫然:这才四十来卷?
  治粟内史不懂林阡想法,以为她拈轻怕重,不免皱了皱眉:因为她刚入职就遇到年关,治粟内史其实已经十分照顾她,将原本属于太仓丞的工作分了差不多十成九给其他人,只是给她留了一些简单的账册清算工作。而就算是账册清算,也只给她留了一半。
  若这么点儿工作也要喊多的话……
  治粟内史暗道:他只怕要去找陛下一趟了。
  林阡及时开口:“治粟内史放心,我、卑职一定会尽快将账目清查出来。”
  治粟内史有些迟疑。
  林阡为了证明自己,立刻取了一卷账册来看。
  受限于竹简木牍的篇幅,这账册的内容不但走的是极简模式,而且记录的内容也相当随性,不但没有按照时间、收支、项目等分门别类,而且全部挤在了一起,也没个标点符号,稍不留意就可能弄错账目。
  完全算不上清楚明白,更做不到一目了然。
  林阡看了一会儿,只觉得头晕目眩:这账目记录得是不是太混乱了一些?
  她有些尴尬地抬起头:“治粟内史,请问我可以请帮手吗?”
  现在想办法发明纸张显然是不成了,但就这么算账,她也担心出了错,到时候不但白做工,还要全部推翻重算一遍。
  治粟内史倒没有为难她:“每位官员上值的时候,本就可以携带一定数目的随从。”
  说是随从,也可称作幕僚、门客。
  不然一个掌管全国粮仓的治粟内史,手下不过区区四个属官,怎么可能忙得过来?
  林阡松了口气,当即就向对方请假,然后回宫征求嬴政与林陌本人同意后,将林陌与她之前认字儿时使用的沙盘一并带了出来。
  然后两姐妹便分别拿起一卷账册,按照时间将账目逐一写在沙盘上。
  分别写完一卷后,林阡开始算账。
  算完一卷的内容,再将沙盘抹平交给林陌继续整理记录下来,她自己则走到另一个沙盘处开始算账。
  这种做法的好处是效率高,账目清晰不会弄错,而且每天的收支都做好了分类,算起账来更方便。
  有了林陌当帮手,林阡一天就算好了差不多十二卷的账目。
  次日,林阡又从宫里带出来了一个更大的沙盘。
  她将沙盘划开分两半,一半是收入,一般是支出,算起账来比昨天还要方便快捷,仅仅一天便算完了二十三卷账册,加上昨日算完的十二卷,就只剩下不到十卷账册了。
  而且林阡汇总后的账目也与其他人的不大一样——
  她按照收入与支出,将总账分成了上下两卷内容,而其中又按照时间与项目分门别类,虽然受限于记录工具,仍无法做到一目了然,但上下两册对照起来看,账目却要清晰不少。
  等到第三天,尚且不到下午,林阡便将所有账册算完了。
  确定数目没问题后,林阡直接命人将账册抱去了治粟内史办公的地方,又将自己记录的总账单独放在旁边:“治粟内史,我已经将所有账目算好了,这是总账。”
  治粟内史也需要盘算一年的总账,且他已经算了快半个月,早已头昏脑涨,看人的时候眼睛都是花的。
  不单单是他,他的门客幕僚与属官们也与他状态差不了多少。
  但看林阡,嚯,容光焕发!斗志昂扬!
  治粟内史:“……”
  他几乎下意识就要以为,林阡是在拿他开涮了。
  那毕竟是全国各地送来的账目,即便治粟内史为了照顾她这个新手,没有送去太多账册,可如他这般时常接触账目的官员都无法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在只带着一个帮手的情况下,可以在三天时间内算完四十多册账目。
  何况林阡这种从未接触过账目的新人?
  但他能在以贤能选拔人才的秦国做到九卿之一的位置,至少有真本事,还沉得住气。
  即便心中有怀疑,他也不曾贸然开口,而是皱着眉拿起林阡送上来的总账,抱着挑刺儿的心态随手打开。
  然后——
  嗯?
  治粟内史刚看了一天的账目,便坐直了身体,等心算后确定数据没有出错,他握着竹简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而在看完一个月的账目后,他瞬间放下账册,激动地看着林阡:“这种记录账目的方法,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
  林阡愣了下,迟疑着摇头:“不是,我也是和别人学来的。”
  认真来说,是因为每次上网看到的各种数据表格都是这般记录的,所以林阡即便没有系统地学习过,心里对记录账目也有了一些浅薄的认识。
  那些更复杂的做账方法林阡不知道,这种基础的记录办法却并不困难。
  治粟内史却格外激动:“能告诉在下此人到底是谁?是否写过某本著作?现如今可还在世?是否接受学生求学?又教导过多少学生?那些学生如今都在何处?”
  治粟内史连珠炮似的问了一串儿问题,弄得林阡都有些发慌:“治粟内史,他不在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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