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错了。

  长门宫的禁令也渐渐松懈,陈皇后可以自由地会见客人。陈皇后故意经常请有名的才子司马相如和卓文君来长门宫……叁个人随便选两个人都有一段交欢的戏码……都城里有了传言,可皇帝却始终没有过问,没有过来。
  司马相如怜惜陈皇后,自请为她悲惨的境况写了一篇赋文献给皇帝……好长的一段赋文啊……还有好多字我不认识……咳,书里说这篇长门赋写的特别好,那就是特别好吧……皇帝看了这篇赋,被打动了……这狗皇帝竟然能被打动?!
  皇帝来到长门宫,与陈皇后对饮。皇帝说:长门宫金碧辉煌,我始终践行着当年的承诺,没有亏待你。皇后垂泪,对皇帝说:当初你问我夫妻是什么,我告诉你夫妻是一辈子都要在一起的男女,于是你说想要和我做夫妻,这样我们就能在一起玩一辈子。难道陛下以为我想嫁给你,是想被你藏在金屋里,一直见不到你吗?
  皇帝惭愧,于是……
  我操,后面就是扯坏的部分,缺了一页,没有了!
  我爬起来去书箱里翻啊翻,也没见着那页纸。啊!!!这日子过得真够倒霉,看个小说家的稗官野史居然也能遇到丢页看不到???
  不知道这是缺了多少页,再往后就是说:皇帝问长门宫里的下人,都说不知道陈氏去了哪里,此后或有听说见过怀疑是陈氏的人,派人去查问,都是没有收获。后来武帝死了,长门宫荒废了,汉朝覆灭了,这段秘史便被人忘记了,他邓某一日梦遇陈娇,与她交谈,才得知了曾经发生过的这段故事,写出来为列位读者提供些茶余饭后的娱乐。
  我睡不着。
  我原是想叫自己放松一下,才去看邓公子的艳情小说。我现在确实是不想那个姓魏的了——满脑子都是陈皇后,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虽然那都是书里写的我看的,她是个很久以前早就死掉的皇后,可我却觉得好像不是这样,她好像是个活在我面前的我认识的人。
  我觉得好气愤,那个皇帝好可恶,亏还也姓刘,怎么就这么没良心一直欺负陈皇后。
  我曾听人说,小说家写的稗官野史不能信,他们追求的不是真实的历史,而是情节的离奇,但求引人入胜,不是准确无误。所以我心里就更气了——你说那个邓公子啊,反正这故事基本都是他瞎编的,他编得叫人舒服一点不行吗?为什么非得把故事编得叫人读完了觉得这么憋屈……最起码结局时候叫陈皇后走前报复回去啊,而不是就让皇帝来个不痛不痒的找不到人怅然若失……要是俺来写,俺一定叫陈皇后走前一刀了结了狗皇帝……
  而且我真的好想知道缺的那部分里写了什么,虽然我猜以邓公子写东西的一贯作风,他们肯定就是交欢了,可猜是一回事,亲眼看到是另一回事,我还是好想看到他到底写了什么……等将来自由了第一件事一定先去打听打听这本《陈皇后秘史》哪还有卖的或者谁还有收藏……
  最后我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梦里也还是陈皇后,感觉自己起先是在重读,后来就飘进了书里,故事里,亲眼看到了我读到的那一幕幕。梦里见得更真,更叫人伤心,我坐在长门宫里,竟跟着陈皇后哭了起来。
  后来,哭着哭着,长门宫里对坐的不再是陈皇后和武帝,而是我和魏弃之。他坐在刚刚陈皇后坐的位置上,用一种很失望的眼神看着我。我被他这样看着,很难受,难受之余,却是一样的失望。我对他说:
  你以为我一直跟在你身边,是因为你很高尚,很正义,很值得人追随你吗?
  他为自己倒了一盅酒,一饮而尽。他对我说:
  我知道。
  *
  我这觉睡得不安生,睡得好像更累更困。白日里睁开眼睛,看见魏弃之凝神望着我,竟然没反应过来——关键是他就跟我梦里似的,一点也没了前那副喊打喊杀的模样,我就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呢。我看了他一眼,闭上眼就继续睡。
  ……然后我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药膏味靠过来,脸上的伤被碰到,轻轻地刺痛。
  我清醒了,偏头躲开魏弃之的手指,一骨碌坐起来。魏弃之居然没收回手去,还接着伸过来,把他手指上的药膏继续往我面颊上涂,动作很轻柔。他以前都是这么给我包扎换药的,虽然我每次拍胸脯跟他说我不怕疼,他还是一副不愿意让我疼的模样……
  我想起从前,一时无言,默默地一动不动。脸上的他踢出来的伤被这凉凉的药膏敷上,挺舒服。看来皇帝给的药就是好,原先我嫌麻烦,没涂。
  抹完了,魏弃之放下药膏,站起来。我不禁紧绷起身体。以我和他决裂后他做的事看,我猜他要解腰带了。
  我猜错了。
  他转身走了。
  *
  我看着一桌子菜,惊了,问刘十九:“怎么这么多?”
  “婢子们原以为大将军会留下来用午饭,故备得多了点。”她回答。
  我坐下来。
  我想着长公主和皇帝现在是拿我当美人计里的美人的意思对付魏弃之,就觉得很气愤。想起魏弃之那副也觉得我可怜的很的样子,就觉得更气愤。现在看这给两个人吃的大餐,我气得一拍桌子。
  正给我盛汤的刘十九瞧了我一眼。
  “将军怎么了,真是吓死奴婢了。”她除了语气,哪都没看出来吓着她了。
  “吓死你老娘——别盛了!坐下来,陪我吃!”
  “……将军别和奴婢开玩笑了,奴婢怎么能——”
  “奴婢个屁的奴婢——这里谁不知道你不是奴婢,装你娘的装——坐!”
  “……”
  刘十九坐下来,却没去拿筷子。
  “大哥凡事往好处想想,让自己舒心些。”她又劝道,“总归是逃不掉也躲不掉的,是吧,不如……”
  “知道你被调教的好,”我说,“主人在的时候去讨主人的欢心,主人不在的时候还很会开解自己。可我不是魏弃之的狗,别老想着叫我学着做他魏弃之的一条好狗。”
  她慢慢拿起筷子,说:“没想那么着。您现在做不成大将军的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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