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一章 妖猿王的初心
事实上,此刻任何问题都没有必要再琢磨了,古尔沫能做的,就只剩下一件事:
“杀!”
一场硬碰硬的搏杀,就此开始!
只是,决定这场硬仗最终结果的,已不是在眼前的战斗中,而是之前的开战前。
异神方,也有谋略,但毕竟,是仙、魔、妖的联盟,谋划在前。
相比古尔沫一方,百里乘云方,对尖山之战的谋略,已经不止是提前一步的问题,而是提前了好几步。
他们的准备太充足,于是就决定了最终的胜负。
但异神势力,终究非同小可。
就在完全落入对方圈套的情况下,面对不断涌现的魔灵教和仙极门的高手,他们愤然一击,依旧给对手造成了重大的杀伤。
看到这景象,大神使古尔沫暗自叹息一声。
“事已不可为,也不可能逃走,那就……”
他便猛然怪叫一声,集结了最后的人手,专门朝妖猿王的方向猛攻。
从古尔沫最后的举动就可以看得出,无论哪个种族,往往对背叛者的仇恨,要比对明面上敌人的仇恨,大得多。
于是当古尔沫身受重伤,终于到了最后时刻时,在滔天的仇恨怒火驱使下,大神使古尔沫高喊了一声“厄邪索帝国万岁”,身体便猛然爆开!
爆开之前,他已经特意冲近妖猿王;于是剧烈爆裂之时,妖猿王首当其冲,避之不及,瞬间身受重创!
当时护在妖猿王身前的,有六个近卫高手,当场全灭!
猿罡风本人虽然一时不死,也已是身受重伤。
他不仅胸膛和肚腹全破了大洞,身体里无形的灵脉、妖魂,也都被怨念深重的异神之力瞬间震碎。
这种情况下,就算身体不残缺、侥幸能活,他也只能是一只毫无力量的废妖。
但他的伤,实在太重了,连当一个普通的废妖都不可得。
他没能下得了尖山,就死了。
一代妖族雄主,临死之前,面对着围拢在自己身边、不住流泪的九岭山妖族,拼尽了力气,将九岭妖王的位置,传给了豹声雷。
看着早就在自己心中确定的继承人,濒死的妖王,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叮嘱道:
“跟、跟着涂山……”
“还、还要和……人族正道……联盟……”
“无论仙门……还是魔、魔道……放弃一切仇恨……”
“我们才有……未、未来……”
说此话时,猿罡风的手紧紧抓住豹声雷的胳膊,眼睛睁到最大,期待地看着他。
豹声雷此时,已是泪流满面,面对老妖王期盼的目光,他重重地点头:“会的,我一定会的!”
得到他的承诺,猿罡风松了一口气。
这时他仿佛回光返照,脸色忽然生动了起来。
他看着头顶的那一小片青空,眼睛里一片迷茫,仿佛回到了自己幼年的那个时空。
他看到了矮小瘦弱、皮毛污糟的自己,因为贪吃,即将丧身一条巨蟒之口,却被一个流浪艺人拼死救下,带出了深山。
从此他就跟随这位耍猴的流浪艺人,街头卖艺,行走于市井之间。
那段日子,虽然艰苦,却让自己早通了人性,慢慢地修成了人身。
虽说后来,在九岭山创下了偌大的事业,还当了妖王,无论本事地位,不知比当初那个耍猴艺人,要高明了多少倍,但这种辉煌局面的本源,还要感谢耍猴艺人,带自己走街串巷的那段艰苦日子。
对这一点,猿罡风不是现在才有这种感觉,所以他才会在七星岭上,筑造圣鞭台,那个高台顶端供奉的黑乎乎的破旧鞭子,正是当年卖艺时的主人,用来鞭打训练小猴子的鞭子。
当初对自己一打一道血痕的皮鞭,在后来悠长的岁月里,已经成了提醒妖猿王莫忘初心的圣物。
在这样弥留之际,多年位高权重、勾心斗角的妖猿王,甚至忽然觉得,似乎当初那饥一顿、饱一顿、还经常被鞭打叱骂的日子,反而更加地快乐单纯。
产生这种感觉时,猿罡风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头顶的青空和攒动的人头,开始模糊,渐渐地连成了一片。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一代妖王猿罡风,忽然聚起浑身最后的力气,高叫一声道:“主人,我来找您了!”
此后他便头一歪,气绝身亡了。
作为尖山一战中的正面人物,张少尘再次跟魔灵教诸位旧日同门相逢时,得到了比较正常的待遇。
在此之前,他对于魔灵教来说,就是个“通缉犯”。
所以他很珍惜这次回归正常的机会,拜会了当年水灵堂的堂主、护法,连役徒的管事邱枫,都前去相见。
当然最重点拜会的,还是那时微末之中结交下的好兄弟何乐为。
何乐为现在已经脱颖而出,成了水灵堂的副堂主。
几番劫后,再次相见,感慨万千。
玉屏峰上,白石崖边,相对说话。
再回想当年花边饮酒,同醉归山,在山下拖延时间,消散酒气,种种情景,如在昨天。
再看看现在各自际遇,已如同隔世,不免心情无限沧桑。
好不容易相见,张少尘本想约何乐为,再去山下饮酒闲谈,连地方都想好了,还在上回喝酒的林泉镇中飘香小馆。
只可惜,当年的酒馆,没能做成他的生意;还不待下山,本来似乎好言好语的独孤羽霓,却在百里乘云下山后,突然发难,抓住张少尘,将他囚禁在洞灵山西北角,锦绣谷佛手岩下的那座寒泉洞里。
这个囚洞,张少尘倒是不陌生,当年水灵堂副堂主鲁家山,陷害他时,他就被关在这里。
再次被抓捕,张少尘虽然惊异,但却坦然入洞,不吵不闹。
但下令者却反而纠结再三。
两天后,独孤羽霓便故意让人打开了囚洞的门。
她自己躲在寒泉洞外、佛手岩下的灌木丛后。
从灌木的缝隙中,独孤羽霓看到,被纵放的少年,走出寒泉洞后,一步三回头。
抓的不想抓,走的不想走。
躲在树丛后的少女,手里正握着那枚廉价的珠花银钗。
手握之时,时紧时松。
她想将银钗掷还,却始终没扔出手。
又想将银钗丢弃,却总是犹豫再三。
最终,独孤羽霓把本来冰冷的银钗,捂得很暖很暖,让它随着自己踌躇的步伐,最后重又回到了梳妆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