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2)

  为了以后出门不被围观,江落会用尽一切努力低调。
  下午上完课后,江落被冯厉叫回了天师府。
  巧的是,卓仲秋和祁野也被卓家和祁家给叫了回去。
  到天师府后,正好是傍午时分。天师府中的人还是那般的多,江落从门内进去,站在门旁的记名弟子恭敬道:师兄。
  江落点点头,在众多崇敬的目光之中走进了内院。
  冯厉并不在天师府,但他派了另外一位弟子王三叹来安排江落。江落挺久没见到这位师兄了,他随口问道:三叹师兄,前些天在湘西比赛的第三关,你怎么没到场?
  他记得王三叹和另一位周无度师兄明明是闯过了第二关。
  王三叹的脸色黑了黑,因为在云南吃了菌子的那五个人,其中就包括了我。
  江落:噗。
  王三叹将他送回了房,道:先生让你练会新的五种符,等十点钟的时候,先生会通过视频检查你练习的情况。
  对了,我给你准备了一套衣服,放在了衣柜里,王三叹道,我们明天要去参加一场葬礼,你记得明天穿上那身衣服。
  王三叹走后,时间紧迫,江落认真练习起了符箓。
  他刚拜冯厉为师时,有意隐藏自己的实力。但冯厉却好像看出了他的底线不止表现出来的那般,布置的任务一次比一次重,不断逼出江落的真正实力。
  现在离十点钟就剩三个小时,三个小时学会五种符箓的画法,他还真敢布置。
  专心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晚上十点钟,江落准时等来了冯厉的视频。
  视频那边,摆弄电脑的是冯厉的另一位嫡传弟子周无度。他将角度调整好,冯厉那张冷淡如水的脸便入了镜头。
  冯厉坐在木雕椅上,面上有淡淡的不虞,他双手交叠,暗色的唐装让他的威压逼人,令人不敢直视。
  周无度战战兢兢地站在了冯厉身后,他朝着江落挤了挤眼,无声做着口型:先生心情不好!
  江落心道:倒霉。
  他正儿八经地提起毛笔,先生,我准备好了。
  冯厉轻轻颔首,开始吧。
  江落提炁,专注落了笔。
  他在符箓上的天赋就是老天爷赏饭吃的类型,换了旁人,冯厉的这个要求估计能把人为难哭。但放在江落身上,他却能做得又快又好。不到半个小时,五张崭新的符箓便一张张铺在了桌面上。
  冯厉见他运笔行云流水,没有半分凝滞,脸色缓和了些,无度,你比江落早学符箓数年,却比不上他一个月的进步。
  周无度又羡又妒地看着江落下笔,先生,师弟厉害。
  江落谦虚道:师兄也厉害。
  他们俩互吹了两句,冯厉看着江落的面色,却突然道:你没用晚饭?
  江落:回来就练符箓了,还没来得及吃。
  冯厉神色又沉了下来,你的师兄就这样照顾你的?把他叫过来。
  王三叹过来后,被冯厉骂了一顿。80公斤的汉子被骂得差点儿哭了,啜泣着道:我这就去给师弟准备吃的!
  二十分钟后,他给江落端上了一碗面条和一份小菜。江落在冯厉的注目下吃完了,等他到八成饱的时候,冯厉缓缓问道:我不在的这几天,他有没有找过你。
  江落心领神会地明白了这个他是谁。
  没有。他故意犹豫着摇了摇头。
  冯厉眼神一冷,江落,说实话。
  江落眼睛一下子红了,先生,我真的没办法不见他。我求求您别伤害他,这次是我主动去找他的,我真的太想他了先生,你相信我,等我帮他报仇之后我会努力忘记他。
  黑发青年低下头,哽咽道:我真的会忘记他,求您别让他魂飞魄散。
  冯厉面无波澜,你在哪里见的他?
  江落闭嘴不语。
  冯厉心里的杀意顿起。
  一个恶鬼而已,竟然已经影响他的弟子到了这个程度。
  他本以为上次和池尤斗法之后,池尤再也不敢靠近江落。但现实却是,这个恶鬼犹如附骨之疽,不断加深着对江落的影响。
  池尤
  他摸了摸手上的玉扳指,平静道:你不说,我也有办法知道。江落,我再同你说最后一次,人鬼殊途。你下次见到他,必须当即通知我。如果不照我的话做,我不止会让他不得超生。
  冯厉看向江落,冷冷道:还会打断你的腿。
  江落埋头笑着的嘴角一僵,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他。
  黑发青年眼眶微红,哪怕没有表情,也自有一股悲伤神色,冯厉蹙眉道:去把脸洗了。
  他面上的神色不容置喙,江落垂下眼,几秒后,起身去了洗手间。
  江落捧了两抔凉水从脸上浇去,抬起头时,镜子中的黑发青年神色略带阴郁。
  江落很讨厌冯厉的态度。
  从小到大,江落从没被人限制过一举一动,更没有人轻描淡写地威胁江落:如果你做了这件事,那我会打断你的腿。
  他与冯厉本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冯厉虽然不说,但他却知道冯厉收他为徒不过是因为他的天赋与实力罢了,收他为弟子,他就能为天师府做事。
  冯厉绝不好相与,否则在原书之中,他也不会为了帮池尤报仇,冷眼看着原身这个族中弟子被池尤折磨得生不如死了。
  大家都是明白人,有些事点到为止就够了。江落可以接受冯厉让池尤魂飞魄散,却绝对接受不了冯厉对他的管制。
  水滴从他下颔滑落,江落擦干净了水滴,收敛神情走了出去。
  冯厉看着他已经恢复过来的样子,周身的冷气回温了许多。
  周无度在冯厉身后被吓得摇摇欲倒,他朝着王三叹使劲使了个脸色,王三叹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道:先生,时间已晚,您快睡吧。
  冯厉淡声道:关上吧。
  周无度走上前关上了视频。
  屏幕黑了下来,江落坐在位置上,往旁边一看,王三叹正拿着手机快速打着字。
  我正在问先生会什么会生气,冯厉虽然没在这里,但王三叹还是不敢大声说话,周无度说先生今天遇见了一个女疯子,上来就往先生冲去,嘴里还嚷嚷着冯厉,我要和你共育下一任天师,差点儿抱住了先生。
  江落脑补了下那副场景,差点笑出了声,他心里稍微舒服了些,先生怎么做的?
  先生脸都黑了,王三叹打了个抖,那姑娘还是池家的人,当时池家族老就站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感觉他们挺乐见其成的。
  能不乐见其成吗?
  冯厉要身份有身份,要能力有能力,要容貌有容貌。
  在不了解冯厉的人眼里,冯厉确实是千里挑一的好丈夫。
  但江落可以保证,冯厉以后的妻子,如果冯厉不喜欢那就罢了,如果冯厉喜欢,那必然是如果你敢出门,我会打断你的腿的类型。
  说不定要把人家困在天师府里不让出来呢。
  江落跟王三叹聊了几句,王三叹就打了哈欠,不说了,你快睡觉吧,明天咱们得早点起。八点钟就得到目的地,师弟,你最好定个六点的闹钟。
  江落:我知道了。
  一夜平安过去,第二天一早,江落就起了床,他和王三叹用完早餐后出了门。
  王三叹给江落准备的衣服是一身纯黑的唐装,他自己也穿着同样的唐装。衣服虽然一样,但穿在两个人的身上,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效果。
  下车后,王三叹默默和江落离远了些。
  到了地方之后,江落才知道参加的是谁的葬礼。正是在湘西比赛之中死了的池家旁系的葬礼。
  灵堂内,棺材摆在正中间。死者的照片放在桌前,池家的人跪在棺材两旁,哭得比上一次在池尤葬礼上时要真诚得多。
  江落和王三叹上了香,在人群中找着冯厉。
  江落有些心不在焉。
  他在思索着一件事。
  算一算时间,这位池家旁系死了已有七日。八月份的天气,尸体腐烂得很快,为什么还不下葬?
  王三叹突然加快了脚步,带着江落穿过人,恭敬地道:先生,我们来了。
  江落抬眸一看,冯厉身边站着几个老者,一圈人正在聊着天。老人中,其中一个他曾在天师府见过,正是当时和老天师坐在一起的池家老者。
  冯厉微微点头,过来见见几位族老。
  王三叹身为师兄,他率先道:几位族老好,您几位瞧着又康健了不少。
  好孩子,其中一位老人笑眯眯地,将目光放在了江落的身上,眼中精光一闪,这就是比赛的第一名?快来让我看看,沾一沾第一名的光。
  江落上前一步,几位老人家暗地里打量了他一遍。卓家族老不急不缓道:咱们也把孩子拘在身边了,仲秋几个年轻孩子就在后边玩呢,让他们也过去吧。
  王三叹看向冯厉,冯厉应允道:去吧。
  两个弟子告辞离开,冯厉看着他们。天师府的唐装在人群中低调又显眼,江落更是无法令人忽视,多多少少有人将余光偷偷放在了江落身上,优秀的人总是令人侧目。
  但不论是活人还是死人,对冯厉来说,情爱这些东西只会使人分心怯弱,犹如污泥脏水,即便尘埃不染的一颗玲珑心,碰上了情爱这东西,也要变得浑浊不堪。
  他不喜欢情情爱爱,也厌恶旁人带坏他看中的弟子。
  无论是活人还是死人。
  冯厉收回眼睛,冷漠地道:几位族老可知,我这个小弟子,还有一个与众不同的恋人?
  几个族老对视一眼,不明白堂堂天师为何会和他们说起这种话题,哦?此话怎讲?
  冯厉看向池家族老,说起来,他的这位恋人,还和池家有些关系。
  长相刻薄的池家族老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背在身后的手微微发着抖,面上强行镇定,难道是我池家哪个姑娘?
  冯厉冷冷笑了一声,正是你池家早就死了的家主池尤。他化身了恶鬼,可是缠着我的弟子不放。
  咣当
  池家族老瞪大双眼,保温杯摔落在地上。
  *
  离开冯厉几人后,江落并没有去找卓仲秋几人。
  他隐藏在了角落之中,一个个地从参加葬礼的宾客身上扫过。
  池家旁系第一次死了人,江落不相信池尤不会来看这个热闹。
  那只恶鬼很有可能已经藏在了哪个角落里,恶劣地注视着葬礼上众人的一举一动。
  江落的目光再一次从棺材旁扫过。
  两旁的哭声凄惨,有几个人哭得都软倒在地,简直令人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池尤这个正儿八经的嫡系、池家掌权者死了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大的阵仗。
  江落不禁笑了出声,为了不被人当成神经病,他捂着嘴往后退了好几步,怕幸灾乐祸的笑被旁人听见。
  这么一退,却退到了另一个人的怀中。
  这个人闷笑一声,饶有兴趣地问:你在笑什么。
  第58章
  江落没有惊慌失措,他自然地侧头,眼眸向上挑着,笑意晏晏,我在笑某个人死的时候,池家的人可没为他掉一滴眼泪。
  黑发美人眼尾含着挑衅的笑意,唇色发红,黑发从他的脸侧流水滑落,绸缎般地垂在同样黑色的唐装之上。
  身后人站在阴影之中,低头道:他们的眼泪很脏,但你就不一样了。
  池尤一只手圈在江落的腰间,将他囚在怀中。另一只手握着他的指尖轻轻指向了棺材,恶鬼笑声低低,那天你就跪在我面前,所有的人里,你哭的最惨,可要比这些人哭得好看多了。
  他们这处的空间好像和旁人割裂了开来,灯光俱被身后的恶鬼吸去。阴影如黑雾似的,一点点包裹住了唐装美人。
  江落踉跄两步,布鞋被黑暗掩埋。
  池尤比他想的还要大胆。
  这里处处都是玄学界的人,他却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现身在这里。江落以为他会附身在哪个宾客的身上,或是操纵一个傀儡来看热闹,但来的却是池尤本人。
  他亲自前来,池家的人却没有发现。这就好比一个巴掌狠狠打在了池家的脸上,是对池家最大的侮辱和轻蔑。
  江落的余光往冯厉的方向瞥去。
  冯厉那群人在宾客后方,离这里有一段不算近的距离。江落只要一嗓子,池尤就会暴露在冯厉的眼皮底下。
  还别说,江落还挺想看到冯厉和池尤打上的。
  他悠闲地道:池尤,你不怕被冯厉发现?他可是专门警告过我了,如果再看到你来纠缠我,他就让你魂飞魄散。
  恶鬼低笑,听起来,倒像是我们在偷情。
  那就让他来让我魂飞魄散吧,恶鬼的笑声漫不经心,我也想见识天师有没有这份本领。
  偷情?
  这个形容一下子让江落打了个激灵,头皮都开始发麻。
  他连忙扯开话题,冷嘲热讽道:你真是可怜,葬礼上只有我哭的最惨,但我为你哭的眼泪都是骗人的。
  那我更想看看你不骗人的时候,哭出来是什么模样了,池尤的语气黏稠旖旎,他握着江落的手指向了哭丧的池家人,但即使是假哭,你也比他们哭得动人多了。
  江落看向了池家人。
  过于夸张的哭喊让他看出了几分表演的痕迹,他心里也想着:可不是。
  他也觉得自己哭的最动人。
  恶鬼脊背微弯,拥着黑发青年,眼睛看着族人,声音阴冷,你认真的去看他们,会发现一个惊喜。
  先看这个男人,江落的手被握着指向最中间的中年男人,恶鬼蛊惑道,用心去看他。
  江落皱着眉看着这个男人。
  中年男人应该是死者的父亲,此时胡子拉碴,捶胸顿足,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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