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4)

  冯厉的目光在人群中穿梭,最终缓缓定在江落的身上。
  他脚步一转,走向江落。挡在江落身前的其他弟子一一散开,露出了最后面的黑发青年。
  黑发青年已经换下了那身沾满白叶风血迹的衣服,黑发被皮筋稍微圈起,红艳的唇角敷衍挑起,眼皮半耷拉着,像是无精打采的大猫。
  冯厉看着他,无人能看见的阴邪气息包裹着江落,在黑发青年的周身张牙舞爪。
  他皱眉,冷声道:你身边有个想杀你的恶鬼。
  江落的笑容一凝。
  想杀他的恶鬼?
  除了池尤,他想不出其他的可能。
  可江落完全没感觉到池尤的存在。
  他还是太弱了。
  江落心中戾气划过,转瞬便红着眼睛,着急地看向身边,冯先生,他在哪?
  冯厉伸出手,试图抓住这张牙舞爪的黑雾。但黑雾反而更加用力地包裹着江落,似乎要将江落碾碎似的那般强势。
  冯厉顿了顿,重新看向江落。江落无精打采的神色消失不见,他小心翼翼地道:池尤?
  黑发青年如今脆弱的样子和在比赛直播中的锋利判若两人,却都同样的吸引人。他的眼中有泪水滴落,冯厉不由自主伸手接住了这滴泪,可下一瞬,他指尖上的晶莹泪滴就变成了猩红的血水。
  冯厉神色一冷,抽出张纸擦过眼泪,抬头和那团黑雾对视。
  黑雾凝出一个恶鬼,恶鬼模样英俊如神祇,他面带微笑,愉悦地同冯厉警告道:别碰他。
  恶鬼侧头看着江落,那目光好像是在看着自己的情人,笑意转深,恶鬼的薄唇勾着,但冷酷扭曲的杀意却浓稠得犹如实质,毕竟,这可是我的心上人呢。
  他暧昧的、低沉地呢喃着,怎么能让别人碰呢。
  在看到江落此刻的表演后。
  怒火高涨的恶鬼升起了一个崭新的、浓厚的欲望。
  在他杀死江落之前,他要让江落经历求生不得的绝望。
  让黑发青年的那张胡言乱语的嘴里只能说出求饶的话,让他的眼睛里只能流出恐惧的泪水。
  要让江落现在表演出来的虚假,变成真正的害怕和后悔。
  这样的想法越烧越烈,和恶鬼的怒火杀意交织,让恶鬼的兴味越发浓重了起来。
  他甚至迫不及待着,想要让江落立刻露出他想要见到的神色。
  但他并不着急。
  最好的礼物,也应该最有仪式感的拆开,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攻:当然是我来杀了他,取走他的全部眼泪了:D
  受:呵呵
  第27章
  冯厉作为六大门派中的冯家新任天师,自然认识池家掌权者池尤的那张脸。
  他眉头不由皱起,既是因为这阴邪气息是池尤所化而惊讶,又是因为他话中的内容。
  一人一鬼都是同一套说辞,自然所言非假,但冯厉却看不过这样的情深不悔。冯厉右手行云流水地结印,修长的食指与中指并拢在身前,淡淡道:退。
  一道常人无法看见的火焰凭空升起,将空气烧得微微扭曲。人群包围在火焰之中,由至阳的阳气升起的火可以驱散一切邪祟鬼怪,严重的甚至可将其烧至魂飞魄散。
  兴味看着江落的池尤终于转过头看向了冯厉。
  火焰逼近,池尤微微眯了眯眼,仿佛对抗不了这无形火焰似的,终于从江落身上剥离,消失得无影无踪。
  冯厉神情平淡地放下手,看向江落时眉头又皱了起来,语气苛刻地道:人鬼殊途。他已经化身厉鬼,你还在期盼什么?
  江落眼睁睁地看着池尤被冯厉一个字就驱散了,他心中惊疑不定,冯厉有这么厉害?
  原书中的主角攻,实力这么强?
  冯先生,江落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只是陪陪我,并不会伤害我。
  冯厉脸上多了几分淡淡的嘲讽笑意,不会伤害你?
  他看了周围一圈的冯家弟子,在众多人期待的目光中点了几个素来被看好的天才,又看向江落,你和他们几个,明天下午三点来找我。
  冯厉顿了顿,浅色的眼眸深深地看着江落,我让你看看,恶鬼究竟会不会伤人。
  说完后,冯厉就转身离开了花园。
  江落顶着众人羡艳嫉妒的目光,叹了一口气。
  冯厉太强,如果能和他交好自然是最好的结果。但冯厉的态度说好一点是善为人师,说不好听一点就是唯我独尊,只这一个说一不二的性格,就足以看出原书里的主角攻并不好对付。
  而且冯厉的话来得突然,让江落有些猝不及防。在旁人看来,能得到这样的好机会只会谢天谢地,但江落却并不相信有人的善意会来得那么突然。
  他又叹了口气,在众人的注视下紧跟着离开了花园。
  本来计划的游玩暂且被搁置,但白桦大学的人却准备了一场聚餐。
  他们也是回到酒店之后才知道,参赛者中有不少人受了伤。
  相比起其他人,白桦大学的人真的是幸运极了。尤其是幸运值点满的塞廖尔,和江落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他们专门跑到野外准备吃自助烧烤,摆上铁架子拿出食材,陆有一还就地采了一些菌子,差点儿就混在烤串里让众人吃下了肚。
  野餐地点的旁边还有一小片枫叶林,只是五月份的枫叶林还是鲜绿的色泽。江落问闻人连要了一根烟跑到旁边去抽,看着眼花缭乱的自然风景,心情缓缓静了下来。
  过了片刻,闻人连走过来递给了他一瓶水,笑道:心情好了?
  江落笑了:我的心情一直不错。
  闻人连悠悠道:他们看不出来,我却不会看不出来。江落,你没有发现吗?
  他隔空点了点江落的胸膛处,笑道:自从池尤死后,你的情绪变得有些不对劲。
  好像有什么事在推着你不断往前一样,闻人连轻声道,你越来越焦灼,好像如芒在背,迫在眉睫,再不做些什么就要晚了你说,你有多久没有真正放松过了?
  江落比了一个大拇指,佩服道:闻人,厉害了。
  闻人连笑了笑,又叹了口气,你究竟在担心什么?
  江落对闻人连的说法不置可否。
  闻人连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情绪上的不对,事实上,自从在梦中被池尤杀死了十八次之后,江落的情绪一直处在发疯与理智的边缘。
  一个人被杀死一次尚且是一件可怕无比的事,江落可是反复地被池尤用十八种方法真切地感受了一次次的死亡,他能醒来,能理智地睁开眼,已经算是意志力超群。
  但受过的损伤还深深地烙印在脑海里,江落精神上再怎么想恢复正常,也略微带上了一丝池尤似的疯狂。
  他接受了同伴的关心,但精神上的问题不好说,除非他能将池尤也杀回来那么多次,否则再多的话也是空谈。
  江落笑着道:以前没有参加过这么大型的比赛,有点紧张,两场比赛结束后感觉就好多了。
  闻人连也不再说什么,和他聊了会天后,贴心地给他一个单独的空间,回去了烧烤群里。
  江落深吸了一口眼,眯着眼看着五彩缤纷的蝴蝶从他面前飞过,狭长的眼尾挑起,正当他欣赏眼前景色的时候,一场阴风突然从身后吹来,猛地把江落的头发吹得遮了他一脸。
  草,江落沉着脸将头发重新束起来,明早就剪了它。
  今晚的烧烤吃得很过瘾,他们还点了很多云南当地的美食,青稞酒这个东西,江落喝起来总觉得有点奇怪,跟酥油茶一样不太适应。
  轻松的一晚结束之后,江落第二天睡了一个懒觉,快下午的时候才起床,吃完饭后就打算去剪了自己的头发。
  但是他连续找了三家理发店,竟然没有一个开门。江落索性直接买了把剪刀,回酒店后对着镜子准备给自己剪个短发。
  他留好了预留的长度,正要咔嚓一刀剪下去,却发现打开的剪刀,却无法压回去了。
  江落神色一沉。
  他握着剪刀的手不断用力,指尖抵着剪刀的地方微微泛白,哪怕抵得手指疼,大张的剪刀也没有丝毫合拢的迹象。
  江落抬眸看向镜子。
  镜子中,他长发披肩,黑发如丝绸一般展开在肩头。额前的黑发如莲花似的微微合拢,恰好落在青年秀美昳丽的眉头两旁。
  江落松开握着剪刀的手,银色的剪刀重重落在地上,砸出一声清脆响动。
  一直合不上的双刃在砸落地上的那刻终于合上了。
  江落眉眼间阴沉,镜子上陡然出现一行慢条斯理的水痕字迹:我还是喜欢你长发的样子。
  池尤。
  江落在心中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
  他几乎恨不得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再尝一尝他的血味是不是如他表现出来的一样无聊。
  真他妈阴魂不散。
  我剪个头发关你屁事。
  江落冷冷注目这一行字从出现到消失,外面提醒时间的闹铃响了起来,陆有一高声道:江落,你该去找冯厉了!
  江落压制着火气,对镜子视而不见,径自出了浴室。
  门轰然一声巨响,被他大力关上了。
  *
  下午三点,江落准时出现在冯厉的面前。
  他到的时候,其他几个人已经都到了。见到江落来的这么晚,那几个把冯厉视为天神的冯家弟子差点没把江落给瞪出了两个窟窿。
  江落神色淡定地站在一旁,冯厉轻轻看了他一眼,并未说些什么,而是起身道:走吧。
  一行人坐上了车,在车上,有其他人恭敬地问道:冯先生,我们这是去哪?
  有人邀我去处理件小事,冯厉淡道,你们跟在旁看着。
  几个人应了一声是。
  一个小时后,车辆停在了一户豪宅面前。冯厉率先下车,其余人跟着他的身后,目不斜视地进入了豪宅。
  还未走入正厅,就有人急匆匆迎了出来,是一位二十多岁神色憔悴的年轻人,冯先生,您终于来了!
  冯厉微微颔首,年轻人松了一口气,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快请进。
  这座豪宅分上下两层,一层有一百五十平的大小。刚一入门,冯厉就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江落几人,问道:你们看出了什么?
  江落身边一个叫王三叹的人肃容道:院落中的坎位种植着一株松柏,松柏可镇宅化煞,坎水生木,松柏效用加倍,万年长青。
  另一人道:玄关处放置了蓬莱松,即可驱邪避灾,又可招财进宝。屋内还养了佛肚竹,佛肚竹拥有禅理,也是妖魔鬼怪畏惧的避邪植物之一。我观此处住宅有许多镇宅之物,还有富贵之相,住宅的主人必定也是大富大贵之人。
  王三叹似乎觉得自己没有他说得多,一脸懊恼地低下了头。
  冯厉点点头,没说好或是不好,而是看向了江落,你认为呢。
  江落一本正经道:我认为这户人家一定遇见了很多邪门的事。
  第28章
  这不是句废话吗?
  另外两个弟子无话可说地看着他。
  要是没有邪门的事,那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但冯厉却面不改色地点点头,你说的很对。
  他夸完江落,抬步往里走去。
  王三叹两人不敢置信地对视一眼。
  冯先生很少开口夸人,可现在,冯先生就开口夸了江落。
  他们用眼神交流片刻,冯先生原来喜欢这样的回答吗?
  年轻人将他们带到了客厅,客厅沙发上正坐着一对母女。
  黄玉兰和女儿哭得眼睛通红,瞧见他们进来之后,忙拿出手帕擦擦眼泪,勉强笑着起身道:冯先生,您快坐。
  冯厉坐在沙发上,江落跟其他两个人站在了他的身后。
  说吧,冯厉云淡风轻道,找我是出了什么事。
  冯厉作为冯家的天师,轻易不会出门处理这样的小事。只是这一次他恰好在云南,老天师又和黄玉兰是熟识,这才劳动了他出手。
  黄玉兰闻言,眼泪又止不住了。她的儿子柯鹤塘忙道:是我父亲出了事。
  半个月前,我父亲开始变得不对劲,他脾气越来越暴躁易怒,一点事情不顺心就大发脾气。这就算了,他还吃起了以前从来不会吃的昆虫,柯鹤塘艰难地道,地里爬的昆虫,什么蚂蚁、蚕蛹、蟑螂处理处理之后吃也没什么,但我们发现,他偷偷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生吞了这些昆虫。
  江落听到身边两个人艰难吞咽口水的声音。
  生吞,确实够狠的。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有的人性癖奇怪,有的人食癖奇怪。
  但如果只有这个,还不到请天师的程度。
  果然,柯鹤塘继续道:不止如此,他还一直去挠自己身上的皮,挠完身前挠背后,都挠出血了也不停手。我们问他疼不疼,他说他没有感觉。
  黄玉兰抓着手帕,冯先生,您没看见他身上被他自己挠出来的伤口,都到了要去缝针的程度。他还真感觉不到疼吗?我感觉感觉他像是中邪了似的。
  冯厉静静听着,等他们说完后,站起身道:我知道了。
  你们跟我来。冯厉侧头看了看江落三人。
  豪宅偌大,冯厉带着他们看完了一楼,又来到了二楼。
  黄玉兰母子三人跟在身后殷殷切切地看着他们,到了二楼书房处,还没进去,江落就敏感地感觉到了一股阴冷气息吹来。
  冯厉应该也感觉到了,他脚步直直,没有片刻游移地踏入了书房之中。
  书房很大,摆了整整两面墙的书籍。红木定制的办公桌放在书柜前,中心地板上还盖了一块虎皮纹样的地毯。
  乍看沉稳威严,但细看之下的设计却略显浮夸奢靡。江落一路走来,觉得这户人家应该是突然发迹的暴发户。
  书房中摆放了许多寓意美好的绿植。左侧墙上挂着一幅画,办公桌上还摆着一个铜钱装饰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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