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一周期限
后来她明白了顾思楠的做法意味着什么。
在面对盛译行那如漆如墨的双眸时那股残忍与决然她彻底懂了。
顾思楠无非是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证明了,林清霜在盛译行的眼里究竟是怎样的一文不值。
往事历历在目,就如同刻在骨子里,一如之前才经历过的那般让人痛不欲生。
宴会二楼,会议室。
盛译行此刻的脸色阴沉不定,一双墨眸漆黑得让人感到可怕,他紧紧的盯着顾思楠轻声开口,“现在可以说了吗?”
顾思楠听着男人这般冷淡的声音,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就淡了下去,但没有表露什么。
她仰着头朝着盛译行的方向,抿了抿唇,随即才勉强的笑道,“老天怜悯,悲我命不该绝让我苟且活了下来。可若我知道这样的代价是失了一双眼睛废了一条腿,那我宁愿当时就死了!也少了那么多的绝望!”
顾思楠伸出手,试探着往前摸索到男人的衣角,几乎贪恋般摩挲着,她声音哽咽,“译行,你知道吗?多少个午夜梦回我都想见你,想出现在你面前告诉你我还活着,想你抱着我宠着我,说爱我!那个时候我们是多么幸福。”
随着女人的描述,盛译行仿佛回到了曾经那个时候,两人浓情蜜意羡煞旁人,他曾想,遇到顾思楠是上天给他的恩赐,让他有人懂有人陪。
“可是译行,你知道我有多在乎你,这幅残败的身子,我不敢,不敢来见你,不敢告诉你我有多想你。”顾思楠凄然的声音,把盛译行拉回现实。
她泣不成声捂着脸,痛哭了起来。
林清霜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她,并没有言语。
“然后呢?”男人目光瞠红,声音嘶哑,双手负在背后,目光落在窗户外的黑暗之处,看不清脸上的任何表情。
顾思楠全身都透露出一种无可奈何的凄然,原本就柔弱凄楚的样子,再加上眼睛上的丝带,就更加显得楚楚可怜。
“然后,我被人救了,捡了一条命,可是浑身就变成现在这般模样了,如同一个废人!我忍了那么久,这五年来每一天都在想你。我想让你好好的生活,不去打扰你,可是译行,你知道的情到浓时又如何能够忍住,所以我出现了,就算你会嫌弃,我也选择来见你一面。”
盛译行站在窗前,听着顾思楠诉说着对自己的思念,黑色的燕尾服,与他一起融在夜色之中,沉静自成一股气场。
顾思楠一阵牵强的苦笑,红着眼睛低声啜泣,话锋一转戚戚艾艾的朝着林清霜的方向,“林小姐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想不通,若是你爱译行,你大可跟我直说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害得我双眼如同瞎子一般?这样你真的就满意了吗?”
女人终究是经受不住,捂着脸痛哭起来,林清霜冷冷凉凉的看着她。
说来说去所有的铺垫,都是为了最后一句话。
顾思楠果然是个高手,难怪当年盛译行被她迷的七魂八窍,坚定不移的相信顾思楠是被她给害死的。
她是煽动情绪的高手,从不正面指责或者点名,但每个字都往她想要的效果引导,而且效果斐然。
盛译行浑身冷冽了起来。男人的手插在裤袋里面没有抽出,浑身的气势却是更为冰冷。
他神色复杂的瞥了林清霜一眼,目光落在了顾思楠的身上。
林清霜看着顾思楠,女人哭的梨花带雨,胸膛起伏恨不得都要抽噎过去,声声戚戚像极了委屈无门的控诉。
林清霜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转身想要离开。
论睁眼说瞎话的能力,她完全比不上眼前的顾思楠,她也不想再看着这个女人一副惺惺作态的样子。
林清霜抬眸看着眼前的男人,男人神色复杂,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女人嗤笑一声,无所谓的转身离开。
这个房间内一丝一毫的空气,都让她觉得恶心作呕,快要喘不过气来,无所谓真相,无所谓事实,随她怎么说好了,这一刻她真的累了。
林清霜下了楼之后,杜如雪跟哥哥走了过来询问,杜如雪更是担心的揽着她。
见她神色憔悴,脸上苍白不堪,林靳让满脸关切的看着妹妹询问道,“怎么样?”
林清霜抬眸,清丽的脸上扯出一抹苦笑,微微扯唇声音疲惫不堪,“哥,我想回家了!”
她的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再也没有任何心力支撑着自己能够微笑的面对这所有的一切。
林靳让心疼不已,连连点头应道,“好,哥带你回家!”
说着就要带着妹妹离开宴会厅,却被杜如雪给拦了下来,她一脸善意提醒道,“我知道你担心妹妹,但是今天毕竟是林氏的宴会,你作为主办方若是提前离场了让人怎么想?”
杜如雪目光清澈,担心之情溢于言表,她微微叹了口气朝着林靳让,“清霜交给我吧,我会好好陪着她,你别担心!”
林靳让一时激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看了眼妹妹冲着杜如雪点了点头,“谢谢杜小姐,那就麻烦你了,我找人送你们回去!”
杜如雪点了点头,揽着林清霜走出了宴会大厅。
林靳让招呼着大厅里的宾客,林清霜站在门外,一阵冷风袭来,她竟觉得刺骨异常。
杜如雪接过保镖递过来的衣服,披在林清霜的身上,替她拢了拢,轻声道,“我们走吧。”
“好。”林清霜扭头扯出一抹淡笑,跟着杜如雪一起上了车。
杜如雪一路看着身旁的女人,只见她异常安静,安静的让人心疼。
杜如雪握着林清霜的手,只觉她浑身冰冷,心中涩然。
林清霜骨子里是倔强的,就算是难受到快要疯掉却不肯落一滴眼泪,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
让人看了忍不住疼惜,杜如雪把她送回家后,交代了声让她多休息,就离开了。
她虽有心劝慰林清霜,可杜如雪也知道,这个时候的林清霜更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林清霜洗过澡后躺在床上,她怀里抱着枕头,被子紧紧的裹在身上,好似只有这样,才能够感到些许的安全感。
手机被她放在枕头旁边,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手机的屏幕像是在期待着什么,却又像只是茫然的发着呆。
林清霜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满脑子都是顾思楠凄惨控诉的模样,以及盛译行那般阴冷的面无表情。
林清霜不知道这个男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也猜不透。
他会相信顾思楠的话吗?
这件事情他又是怎样一个看法呢?
林清霜内心烦躁不堪,仿佛陷进了一个死循环,整个人像是深陷泥沼之中,她想要伸手,求盛译行拉她一把。
可男人就只是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分毫未动。
恍然陷入睡梦之中,林清霜从噩梦之中惊醒,浑身惊起了一身冷汗,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捂着胸口大口的喘着气,心跳很快。
她拿过一旁的手机,点开屏幕,刺眼的光让她的眼睛忍不住微微眯了眯,看着上面的短信内心沉沉的落了下来。
杜如雪给她发了短信,沈南弦也关切的问候了,甚至连苏临昀都关心的发短信询问,然而盛译行的名字却不曾在她的手机里亮起。
林清霜的心一点一点,冷了下来,漆黑的夜笼罩着大地,寂静的虫鸣声,在黑夜中喧嚣更甚,黑夜如同织出了一张巨大的网,把林青霜紧紧的吞噬殆尽。
她坐在床上,手脚冰冷却不自知,目光干涩的看着窗外的那一片漆黑,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林清霜起了床,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目光落在镜子里面自己那苍白不堪的脸色,不由得一阵苦笑。
她微微扯了扯唇,拿出腮红给自己补了补,虽是发生了昨天那档子事儿,但是生活还是得继续。
她强撑着打起精神来,去来公司。
一进公司,林清霜就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聚集在她的身上。
而在她看过来时,又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林清霜不解,疑惑的朝着办公室走去。
一路上凡是遇到她的人,就如同她是瘟疫一样趋之若鹜,躲避不及。
她的身上带着疑惑,恐怖,嫌恶的目光一齐聚集在她的身上,林清霜只好紧咬着嘴唇,加快了步伐,离开了这个让她觉得喘不过气的地方。
“哎哎,你听说了吗?项目组的经理是个杀人犯。”
“啊,真的假的?长得那么漂亮看不出来呀。”
其中一个女人捂着唇讥诮道,“你不知道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蛇蝎心肠吗?听说当初她杀的那个人,侥幸活了下来,还出现在了林氏的宴会上呢!”
林清霜离开后,那些嘴碎的人就忍不住开始讨论了起来,绘声绘色,就好似她们亲眼见过一样。
林清霜进了办公室,取下包包捏在手里,打开了电脑。
在电脑弹出来的那一则新闻的一瞬间,她顿时浑身一僵,手上的包包应声掉落在地。
杀人犯林清霜!时隔五年,当年的杀人犯林清霜与侥幸生存的被害人再一次碰面!
林清霜脑袋轰的一声,炸了起来,她好似什么都听不到了,目光落在刺眼的杀人犯三个字上,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她这才知道,这一路上的异样都是因为她,因为这个杀人犯。
饶是林清霜再怎么坚强,也扛不住所有人的指责与谩骂。
即便这是她曾经经历过的。
林清霜看着办公室外的同事,一个个的目光都盯在电脑屏幕上,仿佛是正在浏览这条消息。
人在绝望之时就会变得更加的敏感,任何一丝一毫就会放的特别大,足以把自己的内心压垮。
林清霜就是这般,他的脸色煞白,掩面坐在椅子上浑身颤抖着,耳边突然响起了各种讥诮的声音。
杀人犯!
瞧瞧,她就是个杀人犯!
林清霜杀人犯,杀人犯林清霜!
声音越来越大,张牙舞爪的扑向林清霜。她捂着耳朵,跌坐在地上,整个人抱着脑袋浑身颤抖。
“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我没有!我没有!”林清霜晃着脑袋,想要把耳边这种声音给甩掉,可却是毫无办法。
沈南弦出现在办公室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场景,女人惊恐的把自己缩成一团,鞋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狼狈的掉了一只,双手紧紧的抱着膝盖,一种极其防御的姿态,脸上布满了泪痕惊恐。
俊美修长的男人出现,信步走过来,一张脸紧绷到极致,他蹲下身子看着眼前的女人疼惜不已,轻声开口,“清霜?”
林清霜听到声音,抬起头看着他,无措的,恐慌的,所有的情绪全部变成了眼泪,模糊了视线。
这眼泪,终于发泄了出来,这些天以来一直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在这一刻倾盆而出。
“不怕了,没事了。”沈南弦柔声安慰着她,伸手轻轻的试探着拍了拍她的肩。
只见她浑身一震,更加瑟缩的往后退,男人耐着性子蹲在那里轻声哄着,过了许久,林清霜这才止住了眼泪,红肿的抬起头,嘶哑的声音叫了一声,“沈总!”
见她情绪平静下来,沈南弦松了一口气,看着她点了点头,伸手把她拉到了一旁的沙发上,仿佛方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他知道女人的要强,也知道她不为外人道的心情,而此刻只是想静静的陪在她的身边。
林清霜情绪稍稍镇定下来,她坐在沙发里,长发拨到一边,垂着脑袋,沈南弦只能看到她的侧脸,神色寡淡的几乎没有。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最终还是收回了视线,拿起一旁的鞋子蹲了下来,替她把鞋子给穿了上去。
林清霜抬头目光撞入男人温柔的眸子里,沈南弦轻声,“不怕,我相信你,所以不要怕,我会跟你一起面对。”
泪水打湿了林清霜的睫毛顺着脸颊滑落在地,她盯了沈南弦半晌,艰涩的身开口,“你可以帮我找到当年那个目击证人吗?”
“好,我帮你。”沈南贤目光笃定的看着她答应了下来。
他的目光包含着满满的信任与坚定,林清霜有些恍然的看着他,那样的笃定似乎全部人都不看好她,他也会坚定的站在自己的身后。
女人心中触动,眼眶微微湿润。
沈南弦同样望着她,就算是林清霜不开口寻求帮助,他也会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去帮助她查清当年时间的原委。
更何况这还是林清霜第一次张口向他寻求帮助。
林清霜的这个案子他之前也派人去调查过,得到的回复是同样有一股势力在查询当年的案件。
沈南弦不由得想到盛译行,既然他开始疑心当年的事情,那么证明着林清霜是杀人犯这一件事确实存在着猫腻,更何况现在顾思楠也回来了,所以杀人这一事实根本站不住脚。
有了人跟着一起坚定,林清霜心绪平复下来了许多,她并不是脆弱到一击即碎的女人,情绪到了一个临界点发泄出来之后只能坚强的去面对它。
林清霜在精神病院那五年,已经深谙这个道理。
沈南弦看着她逐渐缓和了下来,心下也放松了许多,让她多休息休息,自己就先一步离开了办公室。
同一时刻,沈家老宅。
沈母手上端着一杯茶盏,优雅的揭开上面的盖子,刮了刮茶水的浮沫,轻抿了一口。
雍容华贵的脸色瞬间凛冽了起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一旁的管家皱了皱眉,“你说什么?”
声音之中透着威严,与些许恼意。
管家顿了顿,躬身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是公司的消息,少爷公司里的一个项目经理叫林清霜,是曾经盛氏的儿媳,当年那个杀人的丑闻现在被人爆了出来,而且被害人也出现了。”
管家瞥了一眼主母的脸色,见她凝眉深思却又不敢怠慢紧接着说道,“沈氏目前因为这个负面消息,导致股票大跌,网上也出现了很多黑料,像是有人因为林清霜的事情恶意抹黑沈氏,拉沈氏下水。股东给少爷打了电话,却没得到有效的回复,就把电话打到老宅了,您看……要不要把少爷叫回来一趟?”
管家的话说的委婉,沈母自是能够想象得到这件事情闹得有多大,股东都忍不住来叨扰她这个老婆子了,可见她那个儿子是有多维护林清霜那个女人!
“哼!叫他回来?还不如我自己亲自过去一趟!他的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还真是难说!”沈母冷哼一声,手下的茶盏重重地放在茶几上,里面的茶水溅了一桌。
手掌怒不可遏的拍在桌子上,可见这件事有多么让她动怒。
平时那些小打小闹,她倒是没那么多的精力去管,可若是波及到来沈氏,沈母就不得不插手了。
“备车,去公司!”沈母站起身,一双眼睛紧紧的眯了眯。
管家点了点头,快速的去准备车子了,“好的,主母我马上去准备!”
古着的旗袍,手腕上带着翠绿的翡翠,整个人气质雍容华贵,优雅之中却不失威严。
前台的秘书看到主母出现在公司,当下一惊,小跑着到她的身后站定恭敬道,“主母好!”
沈家主母是一个厉害的角色,这是沈氏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事情。
严母孝儿,沈母就单单是对沈南弦这个儿子是极其宠爱,公司交给沈南弦之后,基本上没有见过沈母出现过。
大大小小的事情,一应俱全全部由沈南弦管配,事实证明沈南弦也是个人中龙凤,手段不输沈老爷子当年。
但这一次沈母的到来,让人不难猜想,是因为林清霜的事情,导致沈家主母,如此这般大动干戈。
沈母没有在别处逗留,直接去了林清霜的办公室,林清霜正在整理资料,一抬头看到沈母当下也是一惊。
很快也反应过来,沈母这次特意来找她的目的。
“沈夫人!”林清霜倒了杯茶,端到了沈母的面前,恭敬的弯了身。
“哼!”沈母面色不悦,却还是接过林清霜的茶水倒也没喝,放到一旁开门见山的说道,“林小姐相比也知道我是因为什么来找你的吧!”
林清霜点了点头声音清凉,“沈氏因为我的负面消息蒙了黑,这个确实是我的问题,对不起!”
沈母坐在沙发上,目光紧紧的盯着林清霜,紧皱的眉头扬起,冷哼一声,“你倒是心里清楚。”
话语之间倒没有那么好的语气。
林清霜本也没想着逃避,她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热的看着沈母,认真道,“这一次确实是我的原因,让公司的股份大跌,不过请您相信我,我会找到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如若不然我会自己离开沈氏,不会再给沈氏带来任何麻烦!”
沈母不是第一次跟林清霜打交道了,她倒也惊讶这个女人的果敢。
她是个明白人,豪门大家里面经常会出现各种事情她并不觉得稀奇,自然也是知晓林清霜当年的案子事有蹊跷。
不过她并不在乎真相如何,她只在乎这件事情对沈氏带来的影响,林清霜此番坦然自若倒是贴合她的心意。
沈母气也消了不少,她向来不是以偏概全之人,略微思忖后点了点头,“这是你的决定,我不做什么意见,不过我等不了那么久,给你一个期限,一个星期之后,你若是没有办法自证清白,就请你履行你自己的承诺!”
一个星期已经是她所能够做到的最大的容忍限度,林清霜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沈南弦站在门外,听不到两人在里面交谈的什么,焦急万分。
门从里面被打开,林清霜唤了他一声,沈南弦快步走了进去,“怎么样?”
沈母端起一旁的茶喝了一口,看着儿子这边焦急的模样,没好气的冷哼一声,“我可是生了个好儿子,怎么你还怕我把她给吃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