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三章 有女青天
“这句话是我母亲亲口对我说的，她将匕首仍在我身前，让我自己动手。”
“我无法回忆起当时听到这句话时心情，我只记得我痴痴的看着妹妹，她嘴中正叼着半截没吃完的鸡腿，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母亲，笑容在她红彤彤的小脸上凝固。”
“可笑，当时青天还不懂事，她不知道死意味着什么，她只是觉得死后就不能吃到烤鸡，不能见到母亲，也很可能见不到我了，她总是无忧无虑，不通世事，却对这个世界留恋至深。”
嬴羲炎的眼眶中，突然流出两滴泪水，晶莹的泪滴从他英俊的脸颊划过，缓缓滴在胸前的衣衫上。
血脉，是某些人的荣耀，也是某些人的耻辱，命运有时候也是如此。
人，无论你再如何拼尽全力，也无法触及到天，更遑论逆天。
自古以来多少狂士扬言要逆天，可最后又有谁成功了？无论人与魔，世间所有生物到头来都逃不过化作尘土的命运。
第一次，林烨觉得眼前这人很可怜。
谁又能想到，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统治太初万年之久，试图取代风族的枭雄人物，竟也有着如此悲惨的童年回忆。
“后来呢？”林烨第一次主动开口问道。
“如你现在所见，我当时并没有选择自杀。”
嬴羲炎道：“这个世界诞生了生命，万物孕育万物，如果一个生命连生存下去都是罪孽的话，那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所以，我的存在不是罪，有罪的不是我，而是别人，是那些想要我死的人！我直接告诉母亲，我是不会自杀的，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吧。”
“母亲眼睛闪烁，似乎在犹豫，正在我以为自己和妹妹可以逃过一劫的时候，我就看到眼前寒光一闪，我下意识的想要躲避，可是那寒光来的太快，当时我还只是练气后期修为，哪里躲得了？”
“然后，我感觉到脖子出传来剧烈的痛疼，好像有黏热的东西从我脖子处流了下来，我拼命的想要叫喊，但声音刚到喉咙处，又好似漏风的风箱一样漏了出来，使我没有办法叫出声音。”
“我知道母亲还是动手了，这一刀她下了狠手，匕首直接割断了我喉头上的气管。我不怕死，既然知道自己注定要死，为什么还要怕呢？我唯一害怕的是和我相依为命的妹妹青天。”
“青天胆小，怯懦，嘴馋，小家子气，老是哭哭啼啼，每天总是天刚亮就叫我起床，不让我睡懒觉，总是像跟屁虫一样跟在我后面，每次打雷她都会哭，怎么哄也哄不好，睡觉的时候还喜欢抱着我的手臂，叫人睡不安稳。”
“她有着千万种毛病，一点都不可爱，可是她终究是我的妹妹，我的亲人，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妹妹，母亲可以杀我，但杀我妹妹，不行！”
“我拼命争扎着，慌忙转头去寻找青天，却见青天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和母亲，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突然割断我的脖子。她惊慌大叫，发了疯一般冲上来，用她那双小小的手拼命的帮我捂住伤口，防止鲜血从我脖子里流出来，可她手太小，哪里止得住血？”
“也正是妹妹的一声惊叫救了我的命，她的叫声惊动了许多人，我们因为被授以天骄之名进入嬴氏家族，原本所住之处便是家族核心地带，附近住着许多嬴氏的长老，那些长老大多有劫变修为，不少长老在听到妹妹叫喊后，第一时间朝这边赶来。”
“母亲知道事不可为，提前跃窗逃了。”
“其实我一直相信母亲不是真的要杀我，如果她真的要杀我，以她的实力轻易就能取我性命，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至少她还是犹豫了，至少她还是念及骨肉之情，在关键的时候犹豫了。”
嬴羲炎这句话，更像是自我安慰。
“后来，一位长老进入了我们的房间，给我服下了一颗丹药，并帮我包扎了脖子上的伤口……”
“我吃了那枚丹药不久，脖子上的伤口神奇的愈合，鲜血也不再流，很快就恢复。只是，经过这件事情之后，我意识到自己和妹妹不能留在这里，这一次母亲的计划失败，保不准什么时候还会对我和妹妹动手，我和妹妹的存在，对她来说终究是个隐患。”
“我知道我必须要带着妹妹离开，越远越好。所有长老都离开之后，我拉着妹妹悄悄的从窗户爬了出去，很顺利的离开了嬴氏家族。”
“离开嬴氏家族，我拉着妹妹没命的奔逃，只想远离这里。”
“我们漫无目的的走着，饿了就跑到别人的地里挖番薯吃，或者偷别人种在果园的果子，要么就是打几只猎物，我们就这样走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里妹妹脸色越来越憔悴，原本白白净净的脸上也已被太阳晒黑，完全没有了原来那副可爱的样子。”
“这半个月披星戴月的逃亡日子，虽然过得辛苦，可妹妹却没有抱怨过一句，变得比从前更加懂事，也开始学会关心我了。”
“有一次，我看到妹妹被一根枯树枝绊倒，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大哭大闹，而是自己默默的站起来跟上我的脚步，那么一瞬间，我看着她那满是伤痕的憔悴脸庞，我突然意识到我似乎失去了什么。”
“是什么让我们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活着就是罪，我们杀过人么？我们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么？为什么一定要我们死？”
嬴羲炎声音中有些歇斯底里，实在控诉着命运的不公，又是在指责自己的无能。
“我似乎从未听说过，你秦圣皇嬴羲炎还有个妹妹。”林烨道。
嬴羲炎露出一个复杂无比的笑容，道：“因为她早已经死了，是我……亲手杀了她。”
林烨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嬴羲炎适才的叙述中，对其妹妹青天百般诋毁，将其妹妹说得一无是处，但任凭是谁，都能从他话语和表情中，看出他其实深爱自己的妹妹。
他怎么可能亲手杀了自己妹妹，怎么下得去手？
“不对！”
林烨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紧紧盯着嬴羲炎道：“你并没有杀你妹妹，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之所以成为今天的你，很可能是因为你妹妹嬴青天。”
“甚至……你今日所做的一切，建立仙秦神朝，杀风族，与风太昊的十万年博弈，甚至对我出手，都是为了你妹妹嬴青天！我甚至怀疑，如今的神皇嬴若并非你的亲生子嗣，因为你的血脉不同于其他人，你没有理由留下自己的血脉。”
嬴羲炎闻言忽地一震，深深看着林烨，眼神中爆发出异样的神采。
这种眼神，乃是见到了平生知己后，才会有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