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大战秦城(下)

  金兵休整一夜,次日清晨便开始大举进攻代县。领军的人正是乌蒙,这次他们没有骂阵,而是直接攻城。
  号角激昂,鼓声震天。金兵从四面八方涌喷出来。第一排弓箭手用强弩齐射。一时间,万箭齐发,晋军躲在箭垛口回射敌兵。青桐挽一把强弓,专挑对方敌方射头准的弓箭手扫射。她一箭一个,敌军弓弩的连毙几十人。
  乌蒙大怒,手中令旗一挥,箭雨愈发密集。金人是生长在马背上的民族,国人多精于骑射,而且他们臂力极强,射程远。晋军虽有箭楼女墙依托也仍伤亡不少。
  陆绍衡立即命令守军后退,先夺过这一波强射。程元龙让人抬上早就准备好的几十人大草人竖在城墙上挡着,顺便搜集些箭矢。其他人则来来回回搬运滚木擂石,铁水毒汁等等守城必备物事。青桐让手下抬下了十几筐三尖石子和几十个军事专用的大型弹弓。比起她小时玩的弹弓,这个射程更远,杀伤力更强。
  敌方的弓弩手密集射了约有小半个时辰,才终于停下攻势。接着,士兵开始架云梯攻城。这次轮到晋军反射了。金兵派出数百名神箭手掩护同伴攻城。攻城的士兵中也有人用轻弓射击城头守军。
  战鼓雷鸣,喊杀震天。双方在城头展开激烈对战。今日比昨日相比,更显血腥残酷人。城墙上爬满密密麻麻的金兵,晋军一桶桶泼下滚烫的铁水和兑了各种毒药的腊汁。敌军一个个倒毙在城墙上,然后再前仆后继地继续进攻。晋军的伤亡也在逐渐增大。一批士兵倒下,另外一批迅速填上。
  青桐提着一根狼牙棒,死守着垛口,对方上来一个她敲一个,来一双她砸一对。从她这个方位进攻的士兵已经换了三波,墙上尸堆如山。青桐一边杀敌,一边窥视敌军动向。她见那个乌蒙已经亲自登上云梯指挥士兵攻城,顿觉机不可失。错后几步,悄悄搭弓射箭,只听得嗖地一声响,一支利箭带着风声乌蒙的面门射去,乌蒙一惊,急忙侧身躲过,青桐将箭头下移,连补三箭,头两支箭均被他躲过,第三支和第四支却没躲过,一箭射中大腿一箭射中左臂。乌蒙在云车上摇摇欲坠,若是有亲随扶着可能早跌下来了。
  新主将被伤,金兵再次大怒。数十名神箭手一起发作,专朝青桐所在的方向射来。青桐觉得眼前的地方不甚安全,便爬上城楼顶端。这种距离一般人是伤不了她的,同样的,一般人也射不到敌兵。可她觉得自己不是一般人,便选了个位置试探着射箭。一箭不中,试了十次有三次射中了。而且她专门射敌军将领。金军连折三名副将。乌蒙气得钢牙欲人碎。
  不多时,他就觉得手脚发麻,浑身冰冷。这时才悚然惊觉原来对方箭上淬了毒。青桐站在高处,约摸着他的毒性该发作了,便扯破嗓门高呼一声:“乌蒙乌蒙,奶奶我送你去见弟弟。”
  乌蒙又急又怒,两眼发黑,他扶着亲兵强撑着才没倒下去。
  青桐跳下顶楼,守在城头继续砍杀攻城的金兵。
  这一仗从清晨打到天黑,双方死伤不计其数。乌蒙叫了军医就地治伤,带病坚持指挥攻城。
  黄昏来临了。西天残阳如血。血色的夕阳光照耀着城墙上暗红的血迹,两相映衬,显得无比诡异惊悚。
  黑色夜幕笼罩着大地,乌蒙的脸也在逐渐发黑。众将领再三请求他退兵医治。乌蒙看看天色只得同意。
  金兵像潮水一样退却下去,乌蒙被人抬着回了营帐。一路上他还在不甘心地大嚷大叫:“来时我们还曾对大王子说,代县一天就能拿下。如今不但损兵折将还折了我弟弟……”众人默然不语。
  回到营地,乌蒙一连治伤一边仍在思索着退敌之策。蓦地,他想起一个主意。当即命令亲兵头顶进帐,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
  不多时,全营的士兵都在悄悄议论新主将的悬赏令,即活死或杀死林青桐赏黄金两千两。
  全营金兵的积极性都被调动起来,连马夫厨子都在绞尽脑汁想法怎么对付林青桐。
  第二天,金兵挂免战牌整顿休息。因为那两千两黄金的诱惑,不少士兵不管馊主意还是好主意,有了想法就上来说,有些让人哭笑不得。乌蒙哭笑不得,有心想让亲兵帮忙筛选,又怕错过了真正的好办法。
  他闷闷不乐地回营歇息。这时他帐中一名新收不久的汉人女奴总时不时怯怯地朝他看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乌蒙不耐烦地问道:“你有话说?”
  那女子赶紧说:“有、有。”
  “快说。”
  那女子扑通一声跪倒在乌蒙面前,试探着问道:“将军说的那个女子叫林青桐是吗?”
  乌蒙点头。
  女子又问:“她是京城林四爷家的女儿?母亲叫白氏,对不对?”
  乌蒙道:“我哪知道她是谁的女儿?你难道有计策?”
  女子迟疑片刻道:“奴婢没见过那个女子,不知道她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乌蒙一听顿时来了兴趣,催促她快说。
  女子稍稍一顿,便大致讲了自己的来历和她所认识的林青桐的情况:“奴婢名叫王招弟,是云州人氏。母亲刘氏和奴婢一起被掳,现今在赵县。她曾是林青桐母亲的邻居……”
  这个消息大大震撼了乌蒙,他两眼发出狼一样的光芒,拍手大笑两声。然后接着让王招弟继续讲下去。”当王招弟讲到林青桐还有外公流落在外,并且她外公白团头在某地为羊倌时。乌蒙高兴地狂笑起来了。
  笑毕,他突然问道:“你确定那羊倌是她外公。”
  王招弟掩饰着喜意道:“如果奴婢所说的和将军要捉的是同一个人的话,这事就错不了。因为奴婢的母亲和她外公一家比邻而居数年。当初我们母女俩路过赵县时,母亲很快就认出他。不过他眼睛半瞎,已经不大认得母亲了。”
  为了怕认错人,乌蒙特意命人佯装去骂阵,特意带着王招弟去认认青桐。王招弟虽然数年没见过青桐,但她由于某些事对她影像极深,再加上她容貌大体轮廓没变,特别是面貌神情数年如一日地呆。王招弟很快就确定了她就是乌蒙要捉的人,心中自是狂喜不禁。
  城上晋军见金兵点名叫阵,青桐一出去,他们又一溜烟似地跑开了,都不禁觉得奇怪。程元龙沉思半晌,对青桐说道:“包子,我总觉得他们有些不对劲,你最近小心些。”青桐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程元龙暗暗叫人留心敌军那边的动静。很快,晋军派出去的细作回来将乌蒙悬赏两千两黄金捉拿青桐的事禀报给了陆绍衡和青桐。两人满心担忧,同时命令各处小心防备。青桐听到自己竟值两千两黄金,不觉大为高兴。
  “身价涨得真快。二千两黄金能买好多充气哥哥。”
  两天后,青桐正与陆绍衡和程元龙商量偷营之事。忽听士兵进来报信说,有名金兵丢到城门前一样东西,并指名道姓说是给林青桐的。程元龙怕敌方使坏,前去拆开包袱查看。里面并无他物,只有一件补丁摞补丁的百纳衣,以及一块血红色的玉佩。青桐对那件破衣无感,却觉得玉佩有些眼熟。衣服里还包着一封信,信上字体纤细歪扭,应该是女子所写。青桐打开匆匆浏览一遍。信是一个自称王招弟的熟人写的。
  王招弟?她觉得这个名字似曾相识。她仔细回想往事,蓦然想起,原来这个王招弟就是以前想冒充她,最终却被江老太太和狄君端识破的那个寡妇刘氏的女儿。她的母亲还是自己母亲的闺中密友。她依稀记得当年那个女孩子就像阴沟里的耗子似的,而且她冒充自己不成,不但不感到羞愧,反而把自己恨上了。仿佛自己欠了她似的。
  有些人你以为再不不会见到,没想到兜兜转转数间,她们的命运竟会以如此不可思议的方式交错。
  王招弟在信中说她帮忙找着了她外公白团头。青桐心中一凛,她外公,她自然是记得的。虽没见过面却听白氏提过无数遍。后来他们还托人找过。寻找数年无果,心思也就渐渐淡了。今日猛然有他的消息,怎能不令人震惊。信中还详细说了王招弟的母亲怎样偶偶白团头以及找到他的经过。
  程元龙见青桐神色异常,急忙接过信翻阅一遍。看罢破口大骂道:“乌蒙真是卑鄙可耻。刘氏母女好不要脸。”
  三人一起商量对策,陆绍衡怕青桐前去冒险,就劝说:“既然金兵要拿你外公威胁你,那他现在就是安全的。你先不要轻举妄动。我们慢慢想办法。”
  然而敌军根本不容他们慢慢想法子。次日一早,就听见士兵进来急报说,金兵那里又有新动向了。
  陆绍衡和青桐等人忙等上城墙观望。却见金兵浩浩荡荡地奔城下而来人。走在最前面的一队士兵,抬着一口大铁锅,后面有人提着大木桶,还有的抱着柴火。那些人在空地上用石头磊灶,坐上大铁锅,倒进油开始烧火。大火轰轰燃起,锅中的油由冷变热变滚,空气中飘荡浓浓的油香味。
  晋军不解其意,纷纷猜测这些人要做什么。
  这时,金兵中传来一阵大喝声。接着一队人马押着一个面庞干净、精神萎顿、弯腰驼背的老年男子走了过来。
  青桐的目力极好,她仔细盯着那个老头看。那人确确实实长得跟白氏有两分相像。
  青桐已猜出了这些人要干什么,她在路上听说金兵对待反抗逃跑的俘虏使用烹刑这种严刑,当时并未全信,以为以讹传讹。没想到对方却要用她的外公来证实这个传说。她紧攥着双拳,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紧接着是精神抖擞的乌蒙策马而来,他身边还跟着一个身红衫女子。
  乌蒙指着滚滚油锅,仰头对着城墙上的青桐说喊道:“林青桐,这是你的外公白团头,你若是不想他被油烹,就下来投降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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