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宠后 第49节

  阎罗王没空跟成侯废话,从袖口里拿出一叠官文,还算客气的丢到了成侯手边,叮嘱他道:“侯爷是个聪明人,仔细看看你家夫人这些年犯下的案子,再说说——”
  成侯面色一沉,慌忙拿过手里翻看,越看下去脸越黑,深觉丢人,到了最后甚至不敢与大理寺卿对视。
  “本侯真是不知林氏竟然犯下如此大错,陈大人,这......这究竟该如何做?林氏她犯下的也不是死罪,总不能真将人拖去延尉杖打,这般当庭杖打,能不能活都不一定,咱们这些人家,总是要留些颜面的......”
  谁家里出了去过监狱一趟的夫人,挨了杖的夫人,还能抬得起头来的?
  陈大人摸着胡须笑了声:“自然是不能真压去延尉狱,这传出去你府上娘娘名声都要受影响,侯爷也别问本官怎么做,您也是浮沉官场这么些年,难道不知要如何做?您是有福气的,靠着未来娘娘的面子,倒是能饶了监狱里走一遭,可罪人不可姑息......”
  第47章 封后诏书
  一府的人倒是不敢先行离去,都在前院正堂里坐立不安等着,等成侯给个准信儿。
  这回倒是没等多久,没一刻钟成侯便起身送了大理寺卿,回来时脸色黑的吓人。
  林氏见此心头发憷,如今却不是退缩的时候,拢了拢身上的披昂,上前两步小意道:“侯爷,妾去后院叫大姑娘过来?”
  满府都在跪着恭送陛下,就偏偏大姑娘院子里的人一个没见着。
  成侯眸光落在林氏身上,瞧着她那张清秀不出彩的脸,他心中难掩憎恶。
  这么个无知妇人,原以为只是有几分小聪明,怎知如此心狠手辣......
  他摆摆手,脸上带着疲倦,却不是对着林氏,而是对其他人说:“先别叫大姑娘出来。”
  而后转头对着府邸一众人道:“明日清早陛下诏书至府里,吩咐人立刻去拆了侯府门槛,今夜大门不关,后宅所有人等备齐皆旨要务,另外派人十二时辰盯紧了外边,切莫如同今夜一般,接驾接的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府上如今二房三房都知道了些消息,便是林氏心中也早有了猜测,只大房的几个孩子还被蒙在鼓里。
  成恪一脸晕头转向:“父亲,陛下要下诏书来咱府上?是何诏书?”
  成侯不欲多说,事到如今谁都心里清楚,只是想从他口里得个准确消息罢了。
  “你长姊要入宫了。”成侯只说了这一句话。
  玉嫣怔忪半晌,唇瓣颤抖了下,嗓子如同被掐住了,久久发不出声音。
  说完一番吩咐,成侯的面色忽的沉了下来,一双眼睛对着林氏怒目而视:“林氏,你且随我来——”
  他不当众发作,是给她在子女满府众人面前留面子。
  玉嫣成恪彼此对视了一眼,玉嫣上去拽着林氏的腕子,“娘今日一早入宫,忙了一日,连饭都没入一口,父亲有什么事也被这般着急......”
  成峤双目深深看了玉嫣一眼,开口便骂她:“滚回去待着,别在这儿杵着叫人心烦。”
  外头又是嘈杂喧嚣一片,原是宫里派宫人女官入侯府来了。
  往上数历代也都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若是皇家娶女子,怕规矩不通,便要先派遣些女官嬷嬷过府教导上一年半载,也好事先习惯一应宫人。
  成峤还有林氏的事要办,怕时间上赶不及,只好对老夫人道:“有劳母亲代为安置,儿子有事。”
  老夫人一双饱经风霜的双眼落在林氏身上,林氏眼中含着哀求,自己的那一对孙子孙女也正眼儿巴巴的看着自己,希望自己能替她们的母亲求情。
  老夫人移开眼睛,最终狠下心来,不再管她们。
  ......
  玉照回了许久没来的绛云院,迈上长廊打算往厢房去,回头便见到正房案几上堆了几个拿着红绸盖着的物件。
  赵嬷嬷过来喊住她:“姑娘快过来看看,这都是晌午那会儿宫里赐下来的,赐给姑娘你的呢。”
  赵嬷嬷真心实意为自家姑娘得了宫里太后赏赐高兴,无所谓名贵与否,哪怕宫里只赏赐块布料,那也是宫里出来的,说出去也好听。
  玉照中途离了席,也不知后来太后赏赐了什么来,见此生了几分好奇,走上前去掀开几块红绸,便见到那案里头放着一对象牙如意,还有一尊糯地阳绿白玉金佛。
  另有一紫檀描金的木盒,玉照缓缓打开,里边是一匣子颗颗鸽子蛋大,氲着金光的北珠。
  赵嬷嬷见着北珠的那瞬间,才无措起来。
  北珠向来是贡品,一珠难求,更遑论是这满满的一匣子?
  北珠自来就是宫廷才可用之物,还未曾见过哪个臣女佩戴的,自家主子用了,岂不是僭越了去?
  赵嬷嬷眼皮子跳了跳,这段时日陛下屡次往江都王府,她们几个姑娘院子里的婢子都知道的。
  她有心想问,玉照望了眼赵嬷嬷,索性直接说了出来。
  “嬷嬷有话想问我?”
  “......是,姑娘,这话本不该老奴该问的,老奴今日逾越了,斗胆问一下...姑娘您与圣上、宫里之间究竟......”赵嬷嬷这句话说的是断断续续不知从何说起。
  玉照听了并不生气,反倒是笑意盈盈的合上了匣子,往前走了几步将两人面前合上的窗往外推开,艳阳霎时洒了进来。
  “嬷嬷,我二岁初往江都时,外祖母就将你指给了我,小时候我生病你总守在我床头一守就是一整宿......有什么话是你不能知道的。”
  赵嬷嬷听了玉照这番推心置腹,难免觉着心酸。
  姑娘她瞧着娇贵,常常不听人劝,有自己的主意,却也只有她们这群近身伺候的人知道姑娘心地有多良善。
  从不曾苛待下人,去外边遇到好吃的都不忘多买上两份带回来给一个院子里的小丫鬟吃。
  往年在江都时,一到冬天,总担忧她们这群侍女遭冻着。
  去哪儿找比姑娘还心善的主子?
  也因此赵嬷嬷管的丫鬟们更加严苛,唯怕叫这群年纪小的丫鬟被宠的忘了身份失了本分,好在地下这群小丫头是老太妃亲自选的,老太妃眼光毒辣,选来的都是一个比一个聪慧知本分的。
  姑娘她性子倔,时常受了委屈总在心里头憋着,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回侯府之后她是亲眼见自家姑娘受了多少委屈。
  这般推心置腹的话,要是以往的姑娘,如何会说呢?
  才来了京城多久,姑娘竟然就长大了......
  “嬷嬷想问宫里的事,宫里那边确实存了意思想叫我入宫,大约是明日便要下旨了吧。”
  赵嬷嬷听了却并不觉得奇怪,似乎早有所料,仿佛是心头一直悬着的一块石头总算尘埃落定。
  “那圣上那边,姑娘可欢喜?”赵嬷嬷问了句失了分寸的话,这话便是她早想问的。
  陛下当日的话犹在耳边,如今却又是变了卦,改了主意。圣上才与姑娘见了几次面?有几分熟悉?怕不是看中了姑娘的颜色......
  玉照有几分羞涩:“嬷嬷,我同陛下早早见过面的,当时我并不知他是皇帝,他也不知道我的身份,当时我们两就喜欢上彼此了......”
  赵嬷嬷听此,脸上原本厚重忧愁的神色倒是消散了几分。
  “万般都是缘法,只是姑娘心里可愿意?愿意去那地方?”
  这话出口到叫赵嬷嬷有些后悔,她问这些做什么?真不愿意了岂能拒绝的了的?说出来岂不是平白无故叫主子伤心?
  玉照眸中染起几分光亮来:“没人强迫我,当然是我愿意的,嬷嬷,我原先怕那宫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怕自己死在里面.......可他待我好极了,我信他不会让我委屈的。”
  赵嬷嬷见玉照这副样子,心里头唏嘘却也说不出话来。
  普通男子的话,尚且做不了数。
  更遑论是皇帝?
  可随即也看开了些,左右自家姑娘总是要嫁人的,之前那个任谁都说是乘龙快婿的魏国公,不也是那副样子。
  既如此,那位到底还是天下至尊,如何也只会比魏国公好不会比魏国公差。
  陛下宫里还没妃嫔,姑娘去了就是头一份。
  如此看来,这何尝不是造化,自家姑娘的造化。
  廊外人影憧憧,一群侍女的笑声并着夕阳撒入厅里,坠儿从外进来跟玉照说:“王府里把狗儿同鹦鹉也送过来了,姑娘,上回咱们做的那个狗窝岂不是可以派上用场了?这回儿房里也不闷了。”
  赵嬷嬷简直叫这群侍女气的傻了,骂道:“一群整日里想着玩闹的丫头,看看这都什么时节了?你们上次做的狗窝缝的那般厚实,便是大冬天狗儿都能热出病来,如今三伏天才过,可是要它的命?”
  玉照听了连忙道:“那得给它寻个寒玉做的窝,它睡着才舒服。”
  赵嬷嬷听了面上抽搐了两瞬,见是主子说的,忍住了,又见窗外头侍女们垫着脚,仰长了脖子去逗弄廊上挂着的鹦鹉。
  那鹦鹉一会儿学少女的声音,一会儿学不知哪个老仆妇的声音,还会学狗的声音,简直一模一样。
  赵嬷嬷听了半天也觉得奇了:“这鸟儿缘何这般聪明?什么话都会说一般。”
  坠儿自然是这群侍女里知晓的最多的,她笑嘻嘻显摆一般:“这是宫里赏赐出来的,千只里头挑出来,还经宫里兽师□□,自然是不一般的。原先是给咱们王爷的,后来主子天天逗着玩儿说要了,陛下转头便吩咐宫人另送了一只黄羽的给咱们王爷,这只就叫姑娘留着玩儿了。”
  另几个院外伺候的侍女一直被留在侯府,都不知情,听了这番话都替玉照高兴起来:“陛下对咱们姑娘也太好了吧......你这消息灵通啊,咱们这群人就你几个见过陛下了,哪里像咱们,被留在侯府里,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晓。”
  坠儿有些心虚,她是里头唯一知道那紫阳观道长便是陛下的,还有那险些被她骂了个狗血淋头的道长小厮,竟然是宫里的李大监,也不知有没有得罪了他......
  可这也怪不得她,谁能想到天子与大监二人不在宫里待着,往观里清修?
  一群人围着鹦鹉逗弄,不知过了几时,天色将暗,府里派人往绛云院传来消息,说侯爷叫大姑娘往前院去说话。
  侍女眼里皆带着小心翼翼和恭谨。
  玉照如今倒也是好脾气,左右再忍几日便是,她也不为难传话的侍女,起身懒洋洋道:“我现在就过去。”
  还没跨出门槛,又见外院的侍女一路小跑着过来。
  “大姑娘,宫里派来了许多女官来了咱们府上,如今在前院待着,太医署还来了两位医正,说是太后发的话,每日来给大姑娘号脉,调养身体的。老夫人叫您赶紧过去看看,到底是要怎么安排。”
  玉照沉思了片刻,太后.......瞧着对她态度算不上冷淡,却也不热络,竟然对她这般好?
  ****
  玉照莲步轻移,缓缓提步迈过门槛,迈入正堂的那一刻,众人忍不住坐的更端正了些,隔房的两位叔叔婶婶险些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要给玉照行礼。
  “大姑娘来了啊......”
  “呦,是大姑娘来了。”
  如今圣旨尚且还没下来,一家子人便诚惶诚恐成这般模样。
  成侯如今倒还算沉得住去,仍能拿得出大家长的气度来,见她来了点头道:“来了?”
  玉照朝着成侯福了一礼,随意寻了个下首空着的座位坐下。
  老夫人今日瞧着比往日要神采奕奕的多,她朝玉照笑道:“宫里送来的太医,到底是男眷,便叫人安排在了前院,日后每日定时定点给你号脉,缺什么都叫公中出就是。另外那些宫人,你那处绛云院也空着许多厢房,便叫她们住进去,贴身伺候你。”
  这原本该是侯夫人安排的,不想竟是老夫人接过了担子,玉照颔首应了一声,也算是给了众人几分面子。
  玉照眸光微动,才注意到林氏并不在正堂内,恪哥儿也不在。
  陛下过府来,所有人等自然都要过去跪拜,也是玉照院子里的因玉照的缘故早早退了回去。
  林氏也走了?
  玉照目光移到坐角落里的玉嫣身上,见她眼眶通红,肿胀的老大,连眼缝都没了,一副才痛哭过的样子,不禁暗自稀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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